年輕的法師學徒再一次站在爆破間久違的青石板上,在過去的三個月裏,他幾乎每天都要在這裏雙掌張開,噴射出錐形的腥紅火焰,亦或是凝聚無形的法師之手,托舉起角落裏沉重的石板。


    與以往不同的是,原本算得上空曠的巨大房間如今多了一位新的“訪客”。多恩麵前不遠處的牆角,佇立著一個怪模怪樣的金屬人偶。


    說是“人偶”也略有些勉強,畢竟它看上去隻是一根直上直下的柱子,亮銀色的表麵若隱若現的浮現著金紅色的微光。在對應著人體胸前和四肢的地方,各自鑲嵌著三顆顏色不同的水晶片,暫且保持著黯淡無光的狀態。


    這種特製的人型靶子是為多恩這樣塑能法師的初學者特製的,主體材料使用了一種被“緋紅鋼”的特殊合金,突出的導熱能力讓它在大多數情況下沒有用武之地,但在某位兼職了機械工匠的侏儒法師手中,這種“火球術訓練人偶”便化腐朽為神奇般的問世了。


    人偶表麵的緋紅鋼外殼能靈敏的感知、傳導飛來的火球中所蘊含的熱量,通過內部同樣材質的骨架連接到一種原始的傳感器上,工作原理類似於某種采用了熒光內液的老式溫度計,液麵的不同高度將會點亮不同的水晶晶片,直觀的體現火焰法術對人偶造成的傷害。


    從腰包裏掏出一小塊硫磺,多恩微張雙手,低聲念誦起那段已經無比熟悉的咒文——他在空閑時早已溫習過不知多少次了。四周的法力向著年輕人身前迅速地聚攏、凝聚,不多時,一顆足有石球戲中使用的石球那麽大的熾紅火球浮現在空中。


    石球戲是這個世界流行於人們之中的一種遊藝活動,簡單的說,先在遠處刨出幾個並排排列、大小不一的坑,再拿一顆久經打磨的石質滾球,向著坑洞丟出去,丟進不同的洞便對應著不同的分數,最小的那個——大約隻比人頭大一點,和石球的大小相仿,便能累計較多的分數,十次為一輪計算總分,或是兩人每人投擲一次進行比賽都可以。


    多恩一直沒能理解這種仿佛是自己前世保齡球和高爾夫球結合在一起再經過魔改的遊戲有什麽意思,但奈何老師是個中好手,所以也被迫陪著老人玩了幾次,自己要不要做一副撲克牌出來,教老師他們玩紮金花呢?


    現在不是胡思亂想無趣遊戲的時候,年輕人強行拉迴自己已經跑遠的思緒,仔細捏造著火球模型內部的細節,按照書上的介紹,如果想要火球在爆炸時範圍內某一個扇形區域內免於火焰的傷害,隻需要在凝聚火球時將那個方向的法力空置或者減小部分,這算是能量把控的入門,至於將爆炸區域內某一點的位置剔除這樣的技巧,則是進一步要學習的內容了。


    重重一推,火球迅速地拖著一段長長的明黃色尾焰飛了出去,當它快要貼近魔偶麵前十尺左右距離時,多恩趕忙帥氣地打了個響指——當然是自認帥氣的。


    “爆!”年輕法師中二的發言被真正爆炸的轟鳴完全掩蓋住了,大片憑空浮現於空中的火焰裹挾著爆炸的強大衝擊覆蓋了人偶麵前的一大片圓形區域,遮掩住人偶的身形。


    待烈焰散去,多恩急忙衝過去查看訓練的結果——人偶上幾乎所有的紅色晶片都在淡淡熒光的映襯下散發出紅色的光,那是“極度危險”的標誌。


    如果站在這裏的不是人偶,而是狄寧那個不著調的盜賊的話,他多半已經變成一大塊三成熟左右的“碳烤卓爾肉排”了。


    多恩氣憤地拍了下自己的腦袋,踱步走迴原來的位置,同時重新掏出一塊硫磺。


    “再來!”


    ......


    狄寧顫巍巍地推開麵前這扇看起來已經鏽蝕得不能繼續使用的厚實鐵門,同樣年久失修的軸承出發出了極為刺耳的吱嘎聲,嚇了這位蹩腳的遊蕩者一跳。


    突然,一柄銀亮的匕首頂在了他的後心處,他險些就要尖叫出聲——如果不是嘴巴同樣被捂住了的話,相信我,這種冰涼的銳器貼近自己要害處的感覺絕對不好受。


    “幹什麽的?”狄寧的兜帽被人扯了下來,“黑色皮膚......是個卓爾?難道是之前遺留的奸細嗎?幹什麽的!快說!”


    年輕的卓爾精靈感覺自己甚至都要失禁了,魔網女神在上,之前不該喝那麽多玉米濃湯的,“我我我......我不是奸細,是.....是是克萊夫大師介紹我來進行訓練的,我,我有推薦信!”


    以卓爾極為強大的“學舌”能力,和狄寧唯一值得稱道的記憶力,他已經能流利的用通用語和人交流了。


    傳奇法師克萊夫,同樣作為一位高階的德魯伊,不太喜歡人們稱他為“大法師”,而更喜歡德魯伊大師這個稱唿,不知道為什麽他在奧術之路上卻走得更遠一些。


    出乎卓爾意料的,偷襲者並未挪開匕首,“在哪裏?我自己拿。”


    “在,在我袍子下麵,褲子的口,口袋裏。”狄寧不住地顫抖著身子,他能感受到鋒銳的刀尖似乎已經劃破了自己的外袍,很快便要奪去自己的生命,“右邊!右邊!你找錯了!”


    “哼,進去吧”背後的敵人總算收起了武器,“之前聽說有個新人要來接受訓練,沒想到是這樣的一個雛兒。”


    掀起麵巾,向門外啐了一口,這個臉上滿是不屑的人類刺客搖了搖頭:“沒意思。”


    狄寧漲紅了臉——不過在溫潤黑色的底色之下,看起來並不怎麽明顯,他拔出了自己的短劍,頭也不迴地向著盜賊工會總部的地下二層走去,努力不再迴想守衛那輕蔑的態度。


    恨恨地揮了揮劍,這把從克萊夫大師收藏中翻出的矮人製短劍盡管質量上乘,同樣鋒銳無比,自己使用起來卻有些晦澀——之前的那把得自自己師傅的匕首要輕上不少,可惜在這裏不能用了。


    這倒不牽扯什麽詛咒、感應之類玄之又玄的事情,純粹是陽光惹的禍——和幽暗地域的生靈們一樣,鍛造自這些地底種族之手的武器同樣經受不住強光的照射,之前那把漆黑的匕首如果不是好好的收藏在法師塔中自己的房間裏,多半已經變成一堆灰白的塵土了。


    “呸!”同樣啐了一口,卻發現自己弄髒了工會內部整潔的木質地板,狄寧連忙掏出手帕蹲在地下將穢物擦幹淨,“唿~還好沒有被人看到。”


    迴身看了一眼門口的方向,卓爾不服氣的自語道:“神氣什麽啊,無禮的渣滓,等狄寧大爺練成了一定要好好教訓你一下!”


    揮揮拳頭,他仿佛找到了動力一般,邁著輕快的步子向著前方的黑暗走去,他還不清楚,自己將要麵對的是什麽樣的絕望和恐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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