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多恩很早就被一陣砸門的聲音吵了起來。帶著惺忪的睡眼鑽進長袍,踏上布鞋,拉開門見到的果然是熱情的旅館主人索林。


    索林帶來了多恩的早餐——幾個小圓麵包、一疊山羊奶酪和一杯羊奶。


    多恩三兩口解決了書桌上的食物,整理好行李,事實上,隻有一根長棍和他的行囊。老索林等多恩用帕子抹了一把臉之後就急急忙忙地拉著他走下了樓梯。


    清晨,酒館大廳裏一個酒客都沒有。多恩看到吧台前麵的高腳凳上坐著一個年輕一些的矮人,也有著濃密的紅色胡須和相同顏色的頭發,其中一些被編成一綹一綹的垂在下巴和腦後,他正用一塊帶著長毛的獸皮擦試著自己的手斧,他是店主老索林的兒子,就叫他小索林吧——事實上,小索林也已經有一百歲出頭了,矮人大都能活到四五百歲,一百歲正好是他們成年的時候。


    小索林在隨父親搬到伯特郡之後一直生活在自家的旅館裏,直到十幾年前他滿一百歲,成年後的他成為了一名優秀的獵人——多恩來時看到的那個守林人的木屋就是他的家。年輕的矮人平日裏都生活在自己的小屋中,今天是被父親特地叫迴幼時的家來——為了給多恩帶路。


    看到多恩收拾停當的樣子,小索林對父親點了點頭,翻身下來往門外走去。老矮人示意年輕的法師跟上自己的兒子,“這小子不太愛和陌生人講話,我都和他說好了,保證把你安全的送到鄧肯大師的塔前麵。”


    多恩交還了房門的鑰匙,趕快轉身追上已經出門的獵人。兩個人沒有什麽交流,悶頭向鎮外走去。小鎮北門的守衛依然是我們的半身人朋友,他看著多恩穿戴整齊的樣子點了點頭,向兩人打了個招唿,幫忙打開了大門。


    矮人揮了揮手,告別守門的遊俠,率先鑽出了大門,多恩轉頭對半身人笑了笑,也邁步跟上。沉重的大門在他身後緩緩閉合,發出了刺耳的摩擦聲。


    多恩跟著自己的向導走過石橋,越過矮人的林中小屋,跨過小溪,走上山坡。路邊還殘留著多恩施放召喚魔寵時留下的痕跡,矮人觀察了一下這攤燃燒過後的灰燼,並開始戒備。


    多恩連忙示意那是自己施法的殘留物,矮人鬧了個紅臉,動手把灰燼埋了起來。還好他並非一名教義偏激的德魯伊,不然很可能和多恩發生不必要的衝突——這種行為很有可能造成一場山火,但作為一個善用自然資源的獵人,他沒有多說什麽。


    矮人領著多恩沿著山坡上的小路向北方行進,翻過三座山坡,再跨過一條山穀中的小河——若非河上有一架石橋,他們都要濕了褲腿。終於,在最後的一座山腳下,抬頭便能看到他們今天的目標——傳奇法師霍華德·鄧肯的魔法塔。


    在這個生產力相對低下,建築基本依靠人力的世界,法師塔的確稱得上是十分宏偉的建築。


    呈現在兩人麵前的這座石塔通體由堅硬的石塊堆砌而成,肉眼可見的有九層的高度,是一座直上直下的圓形塔樓。每層至少有十幾尺高,寬度大概有五十尺,需要把脖子仰到極致才能看清那高高的尖頂。


    沿著山坡上鋪設的青石台階,多恩和矮人向導慢慢抵達了法師塔的石門前。石門幾乎和第一層一樣高,看起來是整塊的石頭切割出的,十分光滑——多恩猜測,這多半是五環法術化泥為石的傑作,它能幫助法師們化身高效的建築師,某些時候也能在戰鬥中起到奇效。


    大門上方深深雕刻著老法師的名字,在這裏可以清晰的看到塔身上密密麻麻的窗口和一些延伸出的露台。並非每層都有,有幾層被完全封閉,不知道裏麵是做什麽的。


    多恩向前邁了一步,打算敲開法師塔的大門,正當他憂慮這麽厚重的大門能否敲響的時候,門上突然凸現了一張青灰色的人臉。


    “你好!孩子,我是塔靈恩格斯,請問你有什麽事嗎?”


    多恩被嚇了一大跳,畢竟在眼前突然出現一張五官僵硬還沒有眉毛的怪臉是件挺恐怖的事情,他差點一屁股坐在地上——如果不是矮人在身後扶了他一把的話。


    顯然小索林已經對這位惡趣味的塔靈見怪不怪了,矮人想要拍拍多恩的肩膀鼓勵他拿出點勇氣——但他最終隻是無奈地拍了拍後者的腰部。


    多恩趕緊扶住自己的長棍站穩,看著眼前的怪臉答道:“恩格斯先生您好,我叫多恩·托斯汀,我的父親名叫林克·托斯汀,是鄧肯先生的朋友。我想要成為鄧肯先生的學徒,這是我的推薦信”他從行囊裏取出那個牛皮紙信封,向恩格斯麵前遞過去“麻煩您通報一下鄧肯先生,非常感謝。”


    怪臉張開大嘴——人類很難想象這樣一張石質的麵龐是怎麽做到如此靈活的動作的,伸出一根同樣青灰色的舌頭。多恩把信件放在上麵之後它便很快收了迴去,石臉也消失在了大門之上。


    矮人安慰了多恩一句:“等一會就好,他去找鄧肯法師了。”這是矮人今天為數不多的幾句話之一。年輕人點頭迴應,然後緊張的撫了撫亞麻長袍的前襟,一上午的跋涉讓它滿是褶皺——希望法師不是一個過於嚴謹的人。


    很快,大約兩三分鍾之後,石臉重新浮現在大門上,“好了小子,快進來吧”他扯出一個略顯僵硬的微笑,“不出意外的話,我們之後還有的是相處的機會,你要進來坐坐嗎索林?很久沒有見到你了。”恩格斯轉頭看向旁邊的矮人。


    矮人搖了搖頭,再一次拍了拍多恩的後背——這次險些拍了他一個跟頭,然後轉頭向山下走去。多恩向著他的後背狠狠揮了揮手,轉身走進塔靈悄無聲息打開的大門之中。很長一段時間之內,這裏就是他的家了。


    走進法師塔內,第一層是一個溫暖的大廳,外麵晚秋的寒意在這裏都消失的無影無蹤了。塔內比在外麵看起來還要寬敞了許多,足有上萬平方尺——這是法師恆定了折疊空間法術的效果。


    盡管麵積很大,但絲毫沒有那種寬敞城堡的陰冷感——這裏每寸地板上都鋪著厚厚的地毯,魔法燈籠將每個陰暗的角落都照的亮堂堂的,更別提大廳中央那個巨大的火爐了,它無時不刻不散發著溫暖的熱氣。


    塔靈恩格斯浮現在一層大廳的牆壁上,這次他將自己大半個身子探出牆外,一隻石質的大手指了指靠近牆邊的厚重階梯,“這座法師塔一共有十一層,地上部分一共九層,最頂層是鄧肯大師的房間”巨手比劃了一個“向上”的動作,“你先去見他一麵吧,以後有的是了解這裏的機會。”


    多恩向塔靈點了點頭,轉身開始攀爬這座高的過分的塔——幸虧他的體質屬性還算優秀,不然見到法師之後還有沒有力氣說話都難說。


    每一層都有著不同的樣貌——有些被厚重的大門封閉看不見裏麵的具體情況;有些繪製著複雜的魔法陣,上麵閃動著各色的法術靈光,多恩甚至還看到了一個魔法花園,一些樹精正在照料裏麵奇形怪狀的藥草,還有一些小小的皮克精正在空中嬉戲,這一層要比其他的麵積更加寬廣、高度也要多上幾分。


    沒有時間細看,大概十分鍾之後,他站在了一扇半掩的木門之前。


    多恩緊張的敲了敲門,畢竟他馬上要麵對的是一位強大的傳奇法師——以一己之力便能移山倒海、召喚雷霆火雨的強者。屋裏傳來了一聲溫和的“請進。”,年輕人推門走了進去。


    傳奇法師的房間不算大——和其他幾層寬闊的空間相比,這裏的確隻有一個寬敞一些的旅館房間那樣的大小。


    正對著大門是一扇巨大的落地窗,窗外能夠清晰地看到漫山遍野的赤紅楓葉,緊貼著窗戶兩邊是兩排高大的書架——準確的說,除了窗戶和門,房間四周都是書架。


    屋子正中是一張很寬大的寫字台,上麵擺滿了奇形怪狀的儀器,有些正噴塗著煙霧,有些則自顧自的旋轉著,一些成品的藥劑擺在書桌的一角——從藥劑閃爍的光澤來看,都是等級很高且品相不錯的高級品。


    書桌的正後方是一個高大的靠背椅,上麵蓋著幾層柔軟的坐墊和靠背,以及一位須發皆白,將胡須紮成一束垂到胸前長辮的老人。他正笑眯眯地打量著麵前的年輕人,眼裏流露出某種懷念的神色——也許是因為從多恩的麵龐上看到了故人的影子。


    “午安,鄧肯閣下”,看老人沒有先開口的打算,多恩便向老法師問好,“我是多恩·托斯汀,想向您學習魔法的奧秘。”


    老法師點了點頭,用食指在書桌上點了一點,書桌的另一邊便出現了另一把椅子,上麵也準備了厚厚的坐墊。


    “坐下吧孩子,先陪我聊聊天”法師示意多恩坐在自己對麵,然後再一次點了一下桌麵——這次出現的是兩杯冒著熱氣的紅茶,“給你加了兩顆糖,希望你愛喝甜的。”


    多恩笑著點了點頭,然後捧起茶杯喝上了一口,傳奇法師出品的紅茶似乎添加了某種藥劑——年輕人感覺自己身上泛著溫暖和喜悅,不由自主地感到快樂。


    老人笑了笑,“上次見到你還是你剛出生之後不久,轉眼已經這麽大了,想當年你父親也不過是你這樣的一個年輕人,現在卻已經去侍奉魔網女神了。不過那時候,我也還不是這樣一個糟老頭子。”


    他搖了搖頭,“不說這些舊事了,你父親的信我已經看過了,我會收下你作為我的學徒。在信裏他說已經教授你了一些法師入門的知識,但我需要考驗你一下,如果你不能通過,就隻能向我學習其他的知識,做個藥劑師或者卷宗學者什麽的。”


    老法師的語氣突然嚴肅了起來,“魔法之路是十分嚴酷的,並不是每個人都適合學習。”


    多恩知道自己昨晚的擔憂不是多餘的,他果真麵臨著一個入門考驗。點了點頭,示意老法師自己已經清楚了一切並做好了準備。


    老法師點了點頭,打了一個響指。多恩眼前一花,伴隨著一陣失重的感覺,兩個人突然出現在了一間四麵都是牆壁的石室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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