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伊緊緊握住手中的那柄“斬魔劍”,暗暗凝聚著鬥氣和魔力,把自己的身體的戰鬥狀態,暗中調整到最巔峰。隻是望著“絕命美人”的眼神,充滿了疑慮、擔憂和顧忌——畢竟那奇異指甲上碩長而鋒利的尖刺,就那麽抵住艾露恩的肌膚。


    他思索了很久,腦中千迴百轉地想了許多,終於還是輕輕歎息了一聲,把手伸向懷中袋子裏的小瓶,準備答應高瘦男子的要求。


    羅伊已經看了出來,這個艾露恩口中稱之為“絕命美人”的人,對於自己手裏、拜恩斯魔導士交過來的“謁語”卷軸,可以說是勢在必得、欲望和執念非常強大。那種貪婪和欲望十足的目光,使人聯想起了兇狠的狼群饑餓時候。


    而且論起戰鬥實力的對比,在這不男不女的家夥接近瞬移的速度麵前,自己和艾露恩加起來,怕也不是他的一敵之合。更何況艾露恩現在受傷頗為眼中、身體十分虛弱,連微微動彈都很困難,更遑論立刻反擊了。


    他眉頭微皺,盯著“絕命美人”諾拉那輕輕搖擺、似乎向下微微按壓的鋒利尖刺,終於長長歎息了一聲,緩緩說道:“好,我答應你,你先把那長刺爪子拿開,別傷到了艾露恩。不然我就直接用火焰術,把這‘謁語’的小瓶,燒成一堆灰燼!”


    “絕命美人”那蒼白的麵龐,微不可查地輕輕抽出了一下。然後故作輕鬆、但語氣微微顫抖地說道:“嗬嗬……別亂來,你才不敢呢,哀家這就把刺拿開,你別亂來。你要是手抖了,哀家的手也一抖,這小妞就沒命啦!”


    其實他對於羅伊這樣的威脅,心底還是有些害怕。畢竟那個拜恩斯魔導士所掌握的“謁語”,是他一直沉睡、剛剛複蘇的野心的強大助力。


    如果能夠用“謁語”,得到這神殿裏的秘寶和神秘力量,那麽本就強大的他,會更加如虎添翼,那顆沉睡的雄心,就又可以大展宏圖了。


    羅伊心中微微冷笑,麵上卻沒表現出來,隻是做著手勢,示意阿特先讓艾路恩安全才是。雖然他心底非常奇怪,為什麽這陰陽怪氣的強大家夥,對於拜恩斯院長給自己的一個預言魔法卷軸,有如此強的欲望,但還是沒有過多猶豫。


    畢竟能讓艾露恩安全,才是最重要的。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至多與拜恩斯院長再次取得聯係,重新得到什麽“謁語”就好了。他又哪裏知道,這個附有“謁語”預言的魔法卷軸,已經是大陸上的唯一獨苗了。


    “絕命美人”阿特雖然嘴上叫的兇狠,但是畢竟害怕羅伊真的把那小瓶毀掉。稍稍遲疑了一下,終於把那寒光幽幽的尖刺向後撤去,然後整個人輕輕一動,瞬間閃到了一定的距離之外。


    這老謀深算的原“暗裔”之主,也是看清了眼前的形勢——羅伊和艾露恩在他的麵前,基本上不具備太大的反抗能力,所以犯不著用失去小瓶的危險,來繼續逼迫。而如果說逃跑,先不說那銀發少女的傷勢還能不能動,單就說在這狹小而幽深的穀底範圍、又能逃到哪裏去呢?


    羅伊卻沒有管那麽多,飛快地跨上前去,關切地對艾露恩問道:“還好嗎?”


    艾露恩潔白細膩的脖頸肌膚,已經被方才那尖刺,劃出了一道細長而輕微的血痕,不斷滲出鮮紅的血珠。但她還是如同往常一樣,倔強地搖了搖頭,示意自己並沒有大礙。


    羅伊苦笑了一下,不管是假扮男子,還是恢複女兒身的時候,艾露恩都是這樣一幅冷冰冰、拒人於千裏之外、想要自己承擔一切的性子。


    他靜默片刻,略微沉吟,終於把手伸向懷裏,小心翼翼地把那個小瓶拿了出來。


    這是一個精致而小巧的魔法瓶,質地看起來並不是普通的玻璃製品、而是一種不多見的魔法水晶,看上去晶瑩剔透,彩色斑斕。即使在幽暗的穀底,都能發出略略有些耀眼的奇異光芒。


    小瓶的裏麵,靜靜地躺著一個小小的魔法紙卷——與一般的魔法卷軸相比較,這個魔法紙卷的體積和厚度,都要小和薄得太多太多。但是它的內容,卻蘊含了無比的神奇。


    羅伊就一直沒有弄明白,這個卷軸裏,為什麽會隨著情境的不同,而不斷出現新的暗語提示,看上去那麽神秘和奇怪,難不成,它還擁有自己的思維和判斷?


    這古怪的想法,隻是一閃而過,他也沒有在繼續追究,還是決定依照約定,把小瓶交給對麵的“絕命美人”。想要說話算話、講信用這是一方麵,另一方麵,主要還是因為也沒有什麽更好的辦法——畢竟,在實力差距如此清晰的情況下,連逃跑都不夠現實。


    “嗖……”的一聲,那精美的魔法小瓶,被羅伊拋上了半空,劃出了一道悠長的圓弧,朝那眼中充滿了欲念和渴望的“絕命美人”阿特擲去。


    雖然接住一個拋起的小瓶,對於“絕命美人”這種大陸上少數的強大存在來說,實在是比吃飯還要簡單百倍的一件事。可是他還是忍不住心中一陣顫動,竟然微微害怕起來——那是許多年都沒有出現的奇怪感覺,自己竟然還有恐懼,還是對一個小小的魔法水晶小瓶,這多少有些讓他自己都哭笑不得。


    “劈啪……”阿特飛速移動,隻一個殘影的閃動瞬間,就把那小瓶利落地緊緊抓在了手裏。


    可是,他的麵容突然猛地一個震顫,湧上了一絲難以言喻的痛苦神色。這神色稍縱即逝,不過還是被羅伊和艾露恩那精明的眼睛捕捉到了,兩人互相望向對方,彼此交換了一下眼神,略略有些驚奇。


    “絕命美人”的整個瘦長的身體,也不知道是因為過於激動,還是因為什麽特殊的原因,居然開始輕微的搖擺、顫動起來。似乎是不想讓羅伊兩人,看到自己的詳細情況,阿特輕輕“哼”了一聲,退後了幾步,轉過身去。


    阿特把另一隻手,伸向魔法小瓶的瓶塞,動作卻非常遲疑,完全沒有了他本來的連貫和果斷的感覺,好像是在害怕什麽,又像是在忍受著什麽痛苦,非常遲疑而緩慢。


    過了許久,仿佛是下定了重大的決心,他才慢慢把手放在了瓶塞上,然後用力地向後拔出。


    “砰!……”的一聲清脆的鳴響,一道道彩色的光暈,從小瓶裏流瀉而出。照映得漆黑得穀底,驀然間亮了一亮。


    “啊!!……”極為突然的,“絕命美人”阿特卻發出了一聲極為痛苦而淒厲的吼叫你,仿佛是被什麽東西燒到、或者是蟄到了一樣。隻見他那伸向小瓶裏的手指,輕輕觸碰附有“謁語”的魔法紙卷的地方,不斷湧起絢麗的彩色光芒,把他的手指、居然都燃燒出了淡淡的輕煙。


    阿特的叫聲愈加痛苦,好像那小小的瓶子裏,擁有使人恐懼和疼痛的什麽東西。終於,他再也忍耐不住,在自己尖利而嘶啞的吼叫聲中,把那小瓶和魔法紙卷,全都胡亂拋灑在地下,就像是在扔一塊燙手的山芋。


    “你這小子,敢跟我耍花樣!?”阿特再也顧不得保持什麽貴婦人的風度,聲音提高了八度,憤怒地向羅伊吼道。


    這一下可把羅伊弄了個稀裏糊塗,那魔法小瓶,和“謁語”的魔法紙卷,他確實沒有動過任何手腳,是原封不動地交給了“絕命美人”。


    隻是阿特為什麽出現那麽大的誇張反應,可完全是在意料之外了。


    他一旁的艾露恩,雖然幾乎不能動彈,但是頭腦依舊敏捷,這時突然略帶欣喜的一聲輕唿道:“是了,是了!”


    羅伊問道:“什麽‘是了’?”


    艾露恩沒有迴答,而是直接對“絕命美人”說道:“阿特先生,這件事恐怕和你想象得不太一樣。你既然知道這個‘謁語’魔法卷軸的存在,那麽一定也清楚相關的一些傳說和預言。隻有成為被選中的‘鑰匙’,才可以堪破‘謁語’,你不會不知道吧?那個人可不是你,而是羅伊,這也是為什麽拜恩斯魔導士,會把卷軸交給他的原因。”


    她頓了一頓,又轉向羅伊問道:“你還記得我們離開學院的那一天,拜恩斯院長在辦公室裏,把‘謁語’的小瓶交給我們時候,他的身體不是也奇怪的微微顫動嗎?這樣想來,當時應該不僅僅是因為激動的原因,恐怕就算是拜恩斯魔導士,也不能完全承受這卷軸的力量吧!”


    羅伊仔細的迴想了一下,當時的情況好像確實如此。也難怪當時拜恩斯院長把小瓶交給自己之後,非常仔細的觀察了他的反應,許久之後,才放心而高興地交給了他任務。隻是現在,連他自己都非常疑惑,自己有什麽特殊的地方?難道就因為和諾拉簽訂了靈魂契約?


    艾露恩倒是沒想那麽多,她的心情已經漸漸開心起來。在剛才,一度她都以為,自己和羅伊兩個人,就要死在這幽暗的穀底了。


    因為把那魔法卷軸交了出去,他們兩人就沒有了任何生存下去的籌碼,而在比爾·馮爵士教給自己的闡述中,“絕命美人”阿特是一個殘忍而嗜血到極點的家夥,一旦得到自己所需要的,撕票什麽的,恐怕就不足為奇了。


    而眼下看來,似乎隻有羅伊,才能真正降服和參透這所謂的“謁語”。強大如二十級的聖域魔法師拜恩斯魔導士,都不能完全抵抗這“謁語”卷軸的威力,其他人就更不必說了。這樣一來,阿特就隻能依靠羅伊,兩個人的安全,已經有了最基礎的保證。


    想到這裏,她頗為得意地說道:“阿特先生,你看,現在的情況就是這樣了。整個大陸上,恐怕隻有羅伊一個人,才是解開這‘謁語’的鑰匙。你如果想要‘謁語’所帶來的什麽寶物和好處,那麽就隻能依賴羅伊了……”


    “絕命美人”阿特眉頭緊皺,看上去十分不悅,那種故作嬌嗔的做作感覺,使人不由自主地感到一陣惡心。他好像十分不願意接受這個事實,不過方才觸碰到“謁語”的卷軸和小瓶時候,那種痛徹心扉的感覺,隻有他自己才能夠體會。


    在接到魔法小瓶的一刹那,一種十分古怪的灼熱感,就從他枯瘦的手掌上蔓延開來,許久都沒有散去。那種奇異的麻痹感覺,好像雷鳴電擊、又像是颶風拂體,已經使人很難承受。


    而“絕命美人”偏偏迎難而上,在力量和寶物的誘惑之下,硬生生扛著那種難以言喻的壓力和痛感,把魔法小瓶打開了。


    當瓶塞拔起的一刻,阿特非常清晰的感受到,一種又冰寒、又酷熱的氣流,兇猛地灌進了自己體內,隨後就是如同血肉抽離的巨大痛苦,完全籠罩和覆蓋了他的全身。


    所以現在,雖然他仍然不想去承認,可是也隻能接受這樣的事實——隻有依賴那個討厭的黑發小子羅伊,才能真正打成自己的目的,得到永恆的力量和秘寶。


    沉吟片刻,阿特冷哼道:“哼,話也別說的那麽滿,唯一的一個,那倒未必。不過眼下,或許也沒別的法子。說句不好聽的,你們現在的性命,完全是掌握在哀家的手裏,所以嘛……嘿嘿,希望你們能聽話點……”


    羅伊這時也迴過神來,輕輕笑道:“想威脅我,那也由得你。隻是眼下這種情況,你再怎麽威脅,怕也是沒什麽大用了。方才我從峭壁上掉下來,這裏的高度完全難以估量,嗬嗬……我們都已經上不去了,就要被困在這裏,一直到死去,還想那麽多沒用的什麽秘密和寶物幹嘛?”


    “絕命美人”聞言,微微搖了搖頭,冷笑道:“上不去的是你們,哀家隻要想,就可以輕易上去。”


    羅伊語氣帶著不信和質疑說道:“你?別吹牛了?你又不是鳥,難道還能非常去不成?再強大的飛行法術,除非本身是傳說中的翼人,否則也根本上不去那麽深的高度吧!”


    阿特繼續冷笑著,他明明知道羅伊是在言語相激,偏偏就是不上當。過來片刻,才陰惻惻地說道:“你也不用激我,我既然說了,就肯定是有能力上去。‘絕命美人’從不說一句大話,這是整個大陸都知道的。倒是你們,可就要被困死在這裏啦!”


    “嗬嗬……要是我心情好嘛……說不定就可以帶某兩個小鬼上去,也說不定。不過,你恐怕也知道我的要求——在神殿的最深處,用‘謁語’解開一切,然後那沉睡中的力量和寶物,可都要歸我所有。”


    “好,成交,希望你不是吹牛呦……”羅伊的聲音依然帶著十足的不屑和譏諷,還抬頭觀察著望不到頂端的崖壁上方,仿佛是在質疑阿特。


    阿特輕笑一聲,他知道這兩個小家夥,已經逃不出自己的手掌心。雖然走了一點彎路,不過依然可以得到‘謁語’背後的秘密,何樂而不為呢?


    “絕命美人”輕輕走上前幾步,仔細觀察起了峭壁的陡峭程度和方位,似乎是在做著周密的計劃和測量,半晌之後,才輕輕點了點頭,心中已經有了預計的路線。


    他迴過頭來,隻見羅伊已經把“謁語”的魔法卷軸,重新裝在小瓶裏收好,然後去攙扶起了艾露恩。羅伊那小子果然沒有受到魔法卷軸的任何傷害,倒是讓阿特心中,湧起一陣難以言喻的羨慕和嫉妒。


    “絕命美人”阿特平複了一下心情,再一次抬頭看了一眼峭壁的弧度,突然飛速移動了起來!影子閃動間,他已經伸出兩隻枯瘦的手掌,把羅伊和艾露恩一左一右、輕鬆地提在了手上。


    隨後,阿特化作一道模糊的殘影,竟然與峭壁傾斜成九十度的直角,然後飛快地踏著陡峭的岩壁,違背物理規律般向上飛馳而去!


    羅伊和艾露恩被阿特提著,在空中如同無助的柳枝一樣風雨飄搖,唿嘯的罡風不斷灌進耳朵裏,再也聽不清任何其他聲音。一陣陣眩暈和失重的感覺猛烈襲來,幾乎使人煩惡欲吐。


    那劇烈的搖擺,也不知道是不是“絕命美人”對於兩人的惡意報複。但羅伊本人是沒有任何感覺的——因為這種眩暈無比的失重感,他在和穿梭到諾拉死亡位麵的時候,已經經曆了太多太多次,所以幾乎沒有什麽不適,反而有一種莫名其妙的享受感覺。


    側眼望向一旁,艾露恩的情況就要糟糕許多。本來就受到重傷而虛弱無比的銀發少女,這時候一張秀美的臉龐,已經如同白紙一樣蒼白無力,好像馬上就要嘔吐出來。


    羅伊心中隻感到莫名的一痛,難以言喻的酸澀感覺湧上心頭。


    他在唿嘯而過的狂風中,分心伸出右手,輕輕握住了艾露恩的左手,想把自己的一點點微弱的體溫,傳達給艾露恩虛弱的身體、以及無力而痛苦的內心。


    當右手的溫度,溫暖了左手的冰寒,時間仿佛都凝固了。獵獵作響的罡風中,眩暈的感覺並不好受,但羅伊卻隱隱希望,那握在一起的左手右手,就這樣一直下去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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