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天意(1)

    兩年後。

    錦城。

    “非常好,今天就到這兒,收工吧。”導演笑得眉飛色舞,絡腮胡子也跟著一顫一顫,他衝涼亭裏的演員和劇組的工作人員心滿意足地揮揮手。

    段晴和其他人說聲再見,向休息室走去。

    “段晴,等一下。”於晨浩小步趨前跟上她,明亮的眼睛裏閃著燦爛的笑意,“我們一起吃晚飯吧,我有話對你說。”

    於晨浩和段晴都是這部戲的演員,根據民國世家小說《一江春水》改拍的電視劇,講述的是清末江南幾大家族年輕人之間的愛恨情仇。

    段晴入選是個偶然的機會。導演於水城的小巷,一眼瞥見這個身穿淡紫色長裙,脖帶一串乳白色石珠的文靜美麗的少女,眸光頓時一亮。

    段晴飾演的何夕是個富家小姐,高貴的出身,恬靜的容顏,琴棋書畫樣樣精通。但因為封建家族根深蒂固的重男輕女,何夕並不怎麽被關注,她默默地成長了十七年,當她長成一朵眾人驚豔的花時,親生父親卻利用她策劃了一場政治聯姻,而此時的何夕已經喜歡上了一個意氣風發的貧家少年肖遲……

    於晨浩飾演花心貧嘴的公子哥易水容,對貧家女孩江還春對一見鍾情,於愛情裏飽經折磨,終於曆盡人間疾苦,看清世間風雲險惡,人心冷暖,但時間太匆匆,安逸之中的他成熟太晚,封建枷鎖太牢固,最終愛而無果。

    戲裏的愛恨情仇與現實中的一碼歸一碼。戲是給人邊看邊玩味的,而戲外才是真正屬於自己。於晨浩對戲中的何夕冷酷至極,但戲外的他卻不知不覺傾心於這個安靜落寞的女孩。

    段晴剛想要找個理由推脫掉,手機忽然想起。她歉意地笑笑,走到一旁去接。

    “哥……”段晴小聲叫。

    當初段南潯心裏是極不樂意段晴去演戲的,他有一種難以啟齒的的私心,段晴就像是一棵含苞待放的紫藤蘿,羞澀赧然,它開始需要尋求一株參天大樹來攀附,來綻放自己最美的第一朵花。而段南潯無法再遮掩紫藤蘿的美麗,他害怕段晴有一天終究要離他而去,去尋找內心的那株參天大樹。

    大概每個男人都是這樣,對於自己心愛的女孩,希望她把全部身心都交付給自己,但又嘴上說著我給你自由。多麽自私又寬容的矛和盾。

    盡管段南潯想要把段晴留在自己身邊,想把她融在自己卑微的生命裏,但是看著段晴笑逐顏開地跟他講劇情,他隻輕輕搓搓她的臉,他微笑著輕柔地說:“去吧,隻要你快樂。”

    段南潯在另一頭輕握電話,抽著煙,白霧穿過他薄薄的兩片嘴唇,像是輕撫一樣的呢喃:“晴晴,我想你,想見你。”

    段晴不知道該說什麽,心裏空空的:“你,又喝酒了?”

    黑暗裏,段南潯坐在段晴的臥室,把煙蒂撚在煙灰缸裏,摸了摸桌上的酒杯,優美的曲線,朦朦朧朧的像是女人的身體,隻是太硬了,還太濃烈了:“沒有……是喝了,隻一點點兒……你什麽時候還來,我去接你。”

    “還不知道,應該還要再停幾天。”

    “嗯,好。”

    兩頭一陣靜默,誰也不知道該再說些什麽。

    “哥……那,還有其他事嗎?”

    “沒……你先掛。”

    “哦,哥再見。”

    段晴慢慢拿下電話,嫩白的指腹在一片白色中唯一的紅鍵上輕輕一按,南潯仍舊握著電話,不絕於耳的忙音“嘟嘟”地這昏暗的寂靜裏清晰刺耳。

    三個月前,段晴的十八歲生日,那又是一次轉折。

    那天晚上,南潯載著段晴來到一座燈火通明的大別墅前,笑著揉揉她的頭,問:“想不想進去看看?我們翻牆進去。”

    段晴驚訝地睜大眼睛:“哥,你發神經呢?一會兒人家放狗咬你。”

    “哦,我明白了,還應該再弄一隻狗,你覺得哪個品種好?”南潯依然笑,雙臂交叉在胸前看著段晴。

    段晴其實早就忘了十四歲生日時的那件事,還有那個臨場發揮胡謅的願望:“你今天很不正常,要狗幹嘛?”

    南潯笑得更狠了,他說閉上眼睛,然後拿出電控鑰匙,歐式的大門徐徐向兩邊打開,他牽起段晴的手,低頭輕輕在她耳邊說:“睜開眼睛把!”

    段晴睜慢慢睜開眼,朦朧的月色下,麵前的別墅顯得亦真亦幻,燈光從大落地窗裏逸出,照的房間大而命明亮。正門前是一個噴泉小廣場,彩燈斑斕裏,水花四散開去,唯美浪漫。

    段晴怔怔地站在原地,細細打量這城堡一樣華美的別墅,有些掩飾不住的興奮:“哥,這是你的?”

    南潯搖頭,拉著她走向噴泉,看著她鎮定地說:“不,這是你的生日禮物,我們的新家。”

    段晴錯愕的臉上慢慢展現笑容,她掙脫南潯的手,一下跑進噴泉裏,撩潑著水花:“哥,你真厲害……哥,你也過來玩……”

    南潯笑著不語,段晴一身濕漉漉地從噴泉裏跑出來,裙子緊緊貼在身上,顯露出剛剛成熟的綽約身材。

    一種奇怪的感覺從南潯的心裏躥出,像電流迅速傳遍了整個身體。理智告訴他,眼睛應該避開段晴身上那些讓他讓心潮澎湃的敏感部位,可是他無法再理智。男人本性在理智的打擊下,一直壓抑一直克製,但一旦達到爆發的時間便一發不可收拾。

    這時候的南潯就是這樣的。

    他儲蓄了兩年的暗戀,他保持了兩年的距離,在這月華如水的夜色下,在這彩色噴泉的浪漫中,全都被了結了。

    南潯一把拉過段晴,俯身吻上她帶著水珠的柔唇,這個吻帶著沉醉的癡迷,和瘋狂的進攻。

    段晴呆住了,她隻覺得天旋地轉,但萬物靜止。她的意識被這個突如其來的吻抽空了,渾身上下不由自主地顫抖,可她控製不住,甚至當她清醒的知道了這是一個吻,她的初吻的時候,她還是像一塊鐵屑一樣被一個巨大的磁盤吸引著,那個巨大的磁盤,就是莫名的愉悅。

    一個長長的吻終於結束,南潯不知道自己是怎樣的表情,是怎樣的笑容,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樣吻上去又是怎樣結束的,他感覺不到自己的心跳,也許太興奮了。

    他輕柔而急促地說:“晴晴,我愛你,我發現我愛上了你。”

    段晴的腦子再一次被抽空,可是這次,她快速找迴了自己。她慌忙去推開南潯的身體,像一隻受驚的小兔子,隻知道逃離,除了逃開,沒有對策。

    南潯又一下拉住她,往懷裏帶:“晴晴,我說的是真的,我沒有騙你,我真的愛上你了,不同於哥哥的愛。”

    段晴蹙著眉搖頭,她直搖頭,這代表她無法理解,無法接受。

    “你聽我說,我知道不應該,因為你叫我哥哥,你當我是哥哥。我也曾努力地迴避,可是兩年了,我還是沒有逃避的了,每次聽到你叫我哥哥,我就恨,我就討厭,我恨這個稱唿,我討厭你叫我哥哥。因為是哥哥,所以我不能說愛你。可是我愛你,你能感覺到嗎?”

    南潯說著,炙熱的眼神直看到她眸裏,那裏麵全是朦朧的淚水,他看不清楚深淺,他看不清楚距離,他看不清楚她在想些什麽。

    段晴害怕再聽下去,她僵硬蒼白的臉上已經淌滿淚水,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流淚,為什麽要害怕。她突然覺得別墅的燈光太紮眼,以至於她沒有地方令自己隱身遁形,令自己逃離。

    “求求你,別再說了,我不知道,我害怕。”段晴流著淚喘著氣,最後說:“哥哥。”

    南潯的心一下涼了,他知道在自己被判了死刑,那句“哥哥”輕輕吐出來,卻重重地砸在他心裏,跌出一道裂痕。

    無聲的月光,寂靜的街燈,其實這樣晴朗的夜晚在這個季節也是少有的。隻是有時候看似平靜,卻原來也是有看不見的黑暗。南潯輕輕擦掉段晴臉上的淚,說:“對不起,生日快樂。帶花園的大別墅,不知道你還記不記得。”

    段晴心裏陡然一震,十四歲那年的願望。嗬嗬,多可笑的陰差陽錯,懵懂無知的段晴許下的真實的願望是一個美麗的愛情,如今,假的變成了真的,真的,她卻寧願變成假的。可惜,時光不能倒錯。

    “其實,那個願望,我……”

    “噓,不要說,不用說。我們到花園裏看看。”南潯打斷了她,“花園在後麵,夜晚看不太清,不過難得今晚夜色不錯。”

    一盆水已經撲滅了他的熱情,他不想再被潑上第二盆水。男人有時候也是極其脆弱的,或者是狹隘。明明已經堅持默默愛了那麽久,但一個手勢,一個眼神,一句話所暗示出來的拒絕,就讓他們崩潰,猶豫不前。

    南潯要退迴到哥哥的位置麽?還是在段晴眼裏,他從來沒有機會跨出過兄妹的界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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