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是因為野心和權利作祟,寧哲不會生出不甘,不會想要兒子繼承衣缽,不會給寧赫的母親機會,那麽也就不會有後麵的種種悲劇。


    蝴蝶效應的開端,是他。


    寧哲若是知道女兒、女婿此刻的想法,隻怕也得一聲冷笑,把悲劇的源頭都推給他,那他又該去怪誰?如果當年不是被沈紅蓮看中、做了沈家的乘龍快婿,任憑他本事再大,也走不到今天這個位子,如此,他就算有野心,又能翻起什麽風浪?


    所以,每個人都有罪,要下地獄,誰也別落下。


    寧家書房,父子倆站在窗前,背著雙手,看著遠處的燈火。


    「義父……」


    寧赫剛開了頭,就被寧哲打斷,「沒人的時候,你就喊我爸吧。」


    寧赫眸光閃了閃,然後穩穩的喊了一聲,「爸。」


    寧哲複雜的應了,然後感慨道,「你知道我等這一聲等了多少年?」


    寧赫沒接話。


    寧哲轉過臉來,看著他,「為什麽你從來不問我之前為何沒去找你?」


    寧赫的聲音無波無瀾,「您有您的顧慮和考量,我都明白的。」


    寧哲苦笑,「是啊,我有我的顧慮和考量,因為我的身份不允許,我娶的是沈家的女兒,有家有室,卻又對你母親動了心思,生下你之後,也不敢抱迴來正大光明的養在膝下,費盡周折把你送迴r國,好歹那兒也有你的親人,你總算不會太孤單。」


    寧赫平靜的聽著,像是在聽別人的故事。


    寧哲嘆道,「失去記憶的滋味不好受吧?爸能理解,誰也沒想到,你之前一直好好的,結果受了傷救迴來後,記憶卻沒了,你真的一點都想不起了嗎?」


    寧赫皺眉,頭隱約疼起來,「想不起來。」


    「想不起來就算了,所幸你學到的東西都還在腦子裏,隻是忘了些人和事而已,那些也沒什麽重要的,重要的你外公都告訴你了對吧?」寧哲若無其事的問。


    寧赫點點頭,「爸,您能再仔細跟我說說受傷的事嗎?我胸口是怎麽挨了一戧?我臉上怎麽也有手術的痕跡?我到底是被誰害了?」


    寧哲愧疚的道,「對不起,小赫,是爸的人沒有保護好你,這才害你受了傷,當時有人想要除掉你,安排了一場刺殺,你中了戧後,坐的車子又爆炸,爸的人把你救出來時,你臉上也受了傷,事後,爸就讓醫生給你做了整容,這才跟恢復到以前的樣子。」


    聞言,寧赫下意識的摸了下臉,不知為何,他總覺得哪裏不對,照鏡子時,像看陌生人,就算他失憶了,也不該對自己的模樣這麽陌生吧?


    寧哲眼眸微動,關切的問,「怎麽了,小赫?」


    寧赫迴神,「沒事兒,爸,事後您查出是誰所為了嗎?」


    寧哲的表情募然沉冷起來,「還能有誰?誰又容不下你呢?在漢水院裏,你的存在讓很多人都如坐針氈,他們是恨不得除你而後快的。」


    寧赫不由皺眉,「這麽說,他們知道我的真實身份了?」


    寧哲摸稜兩可道,「你母親那邊的關係大概還沒查到,但我是你父親這件事,隻怕他們都猜到了。」


    「難怪……」寧赫喃喃一聲。


    「難怪什麽?」


    「難怪之前給他們敬酒時,我總覺得他們對我有敵意,看來不是我的錯覺。」寧赫自嘲的勾起唇角,「他們都對我不喜呢,難道他們都有問鼎那個位子的野心?」


    寧哲道,「那些人裏,隻有秦燁有,其他的人不過是追隨他而已。」


    「秦燁?」寧赫迴想著,「穿深色西裝的那個?」


    「嗯,你對他感覺如何?」


    「冷峻、沉穩、果決、霸氣,一看便有王者之風。」


    寧哲點頭,「你總結的很到位,若你不是我親生的兒子,連我都忍不住想要扶持他即位,他會是個很好的總統,成就一定在我之上。」


    寧赫默然不語。


    寧哲又笑笑,「可惜,他不是我兒子,連女婿也無緣,這怪不得我了,或許這就是命運的那點殘酷和無奈,讓我最欣賞的晚輩站在了我敵對的那麵,不過,我很期待,你們若是對上,誰會更勝一籌。」


    寧赫淡淡的問,「其實我很不解,您是哪來的自信覺得我可以跟他競爭?他從小出生在漢水院,根正苗紅,身邊又有那麽多追隨者,可我呢?半路冒出來,沒有根基不說,來路也是個問題,坦白的說,我不覺得自己有什麽勝算。」


    寧哲拍拍他的肩膀,「小赫,你不要長他人誌氣、滅自己威風啊,還有兩年的時間,足夠你在雍城施展你的才華了,秦燁有人追隨又如何?隻要你做得好,支持你的人隻會更多,臨陣倒戈什麽的並不稀罕,再說,你還有我,還有沈家,還有你外公一家,這都是你的助力。」


    寧赫自嘲一笑,沒有在這上麵再繼續深談,轉了話題,「對了,爸,站在秦燁身邊的女人是誰?他的夫人?」


    寧哲的眼底變得諱莫如深起來,「是啊,怎麽了?」


    寧赫若有所思,「我也說不來怎麽了,看到她的時候,總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好像在哪兒見過。」


    寧哲在心裏冷笑,還真是孽緣,他忘了所有的人和事,可見到陸拂桑卻有模糊的印象,這是多深的感情,連藥物都沒辦法從他腦子裏全部剔除嗎?


    「爸,她是不是跟我過去有過交集?」


    「沒有。」寧哲斷然否認,「她從來沒去過r國,而你更是頭一次來雍城,所以,你倆之前肯定沒交集,連擦肩而過的可能性都沒有。」


    寧赫不知為何,因為這番斬釘截鐵的話,心裏莫名一縮,像是那裏遺失了什麽重要的寶貝,疼的他不由呻吟出聲,寧哲緊張的喊了聲,「小赫?」


    寧赫搖搖頭,頭一迴對他隱瞞了真實的想法,「爸,我沒事兒,就是傷口那兒有點不舒服。」


    寧哲蹙眉,「要不要讓醫生來看一下?這麽久了難道還沒完全好利索?」


    寧赫苦笑,「醫生說我有凝血障礙,能撿迴一條命來便是命大了,至於傷口,偶爾會有些刺痛都屬正常,這輩子不會徹底好了。」


    聞言,寧哲臉色陰沉下去,「爸一定會幫你報這個仇。」


    「你懷疑是秦燁?」


    「隻有他有那個本事,還有一個人是他的幫手,陸拂桑。」


    「陸拂桑?」


    「他媳婦兒。」


    「不可能。」寧赫下意識的反駁,情緒有些激動,「她怎麽可能幫他做這種殺人放火的事?絕對不可能有她,您一定是看錯了。」


    寧哲凝眉,「小赫,你為什麽替她說話?難道你……」


    「爸,您別亂想。」寧赫有些煩躁起來,「我是第一迴見她,我能有什麽想法?我就是覺得她一看就很善良美好,不會是手上染血的人。」


    寧哲沒再繼續跟他爭,「好吧,你不相信爸也不勉強,反正以後還有時間,你總會認清她的真麵目的。」


    寧赫沒說話,心裏有點亂。


    寧哲把話題岔開,「今晚你跟白小姐聊的如何?」


    「那個白衣翩翩?」


    「嗯,她是白振南的唯一的孫女,娶了她,對你大有益處。」


    寧赫直覺的有些排斥,但臉上並沒表現出來,「爸,我知道您的打算,可是您不是說,白振南兒子、兒媳的死跟沈家有關嗎?如此,兩家便是仇敵,他們怎麽會願意幫我?」


    寧哲冷笑,「是仇敵沒錯,但他們仇恨的是沈家,而不是你。」語氣一頓,盯著他的臉色,別有意味的問,「怎麽?你不願意?」


    寧赫搖搖頭,「我聽您的安排。」


    「那你喜歡嗎?」


    「長的倒是還不錯,性情看著也懂事乖巧……」寧赫避重就輕的迴應著,「我這樣的性子,實在做不來一見鍾情的事,所以,日後相處看看吧。」


    「那你主動些,女孩子臉皮薄,別等著人家約你。」寧哲提醒道。


    「好……」


    「還有一件事,白衣翩翩以前喜歡過秦燁,這事你以後總會知道,到時候別覺得別扭。」


    寧赫根本無所謂,「嗯,我知道了。」


    ……


    白家,白振南也還沒睡,從摘星台迴來後,就把白衣翩翩叫進書房,倆人談了良久,最後還是沒辦法達成一致,白振南不得不擺出長輩的架子,嚴厲起來,「翩翩,爺爺都是為了你好,離著那個寧赫遠一點。」


    白衣翩翩不以為然,「爺爺,我實在不明白您為什麽不喜歡他呢?他的容貌、學識、談吐,哪一點不好啦?您不是一直都盼著我放棄秦燁,也不要再跟鬱墨染糾纏嗎,我現在想如您的願了,為什麽您又不樂意了?」


    白振南痛心疾首的道,「爺爺是盼著你忘了他們,找一個對你好的男人結婚生子,可那個人不是寧赫啊,他一看就不是個簡單的人,你跟他在一起,無異於是與虎謀皮、與狼共舞,最後,怎麽被吃掉的都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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