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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木紮鎮有個人盡皆知的地下賭場,按理說,自南京國民政府成立以來,一直全國禁賭,這賭場說什麽也該設得偷偷摸摸。可偏偏木紮鎮就這麽冠冕堂皇地開著,想來一方麵是因為南京對木紮鎮來說太遠了,另一方麵木紮鎮公所也有不得已的苦衷,世道動蕩,政府雜稅如牛毛,各地隻好自編名目,賭博抽頭又快又多,是斂財的捷徑。木紮鎮財政收入裏,“籌餉收入”一項,其實就是來自賭場的收入。後來,在“國防經費”中,幹脆就有了“賭餉”一目。在木紮鎮,賭博的形式各式各樣,有以鳥和蟲做賭具的,有“山票”和“鋪票”,美其名為“十字有獎”以及“十五字有獎”,還有麻將牌、牌九、牛牌、十二位等雜賭。賭博沒好事兒,這是天下人都知道的道理,但就有人蛾子一樣不顧死活地衝著火光撲過去,然後屍骨無存。木紮鎮雖是個人口隻有幾萬的北方小鎮,但因賭博家破人亡的傳聞就沒歇過。就在三天前的一個早晨,木紮的街頭出現了一個光著身子的年輕人,不過十七八的年紀,蓬頭垢麵,四仰八叉地躺在大路中間,瘦削的身體傷痕交錯,表情木訥眼神空洞,竟無絲毫羞恥之心,有路人覺著有礙風化,幾人合力將他抬到路邊,找了張破席子搭在他身上,遠遠望去,像是路邊多了具死屍。宋家老大宋學仁看見了,不禁嚇了一跳,手腳發麻,卻強作鎮定,側過身子看了看媳婦金詠梅,笑嘻嘻地說:“不吉利啊,不吉利,我媳婦難得和我出趟門,竟遇到這晦氣。”


    金詠梅白皙的手輕撫八個多月的大肚子,露出大家小姐才有的那種淺淺笑容,矜持,含蓄,還有點倨傲,她看了眼丈夫,說:“肯定是個賭徒,八成是輸光了,被人揍成這樣的。”


    宋學仁一個激靈,手腳愈加發麻,越是害怕越是忍不住又瞅了瞅幾米開外的那張破席子,席子在烈陽下紋絲不動,仿似它遮擋的就不是活物。這麽想著,鼻子裏竟好像吸著了腐氣。他又看了眼金詠梅,心髒撲騰撲騰一陣亂跳:就在昨天,他剛剛把從家裏偷到的那幾百畝良田的地契給輸了,輸給了木紮鎮那豪華氣派的地下賭場。他以為他會贏,盡管他隻在第一次進賭場時贏過。


    宋家老大宋學仁就好賭博這一口。


    他第一次上賭桌是被董少賓帶過去的。


    雖然他性格懦弱,三十來歲了,仍然一事無成,但他有個精明能幹、左右逢源的媳婦金詠梅,還有個家道殷實、實力雄厚的老丈人。有這兩位在背後撐腰,氣勢也不輸其他三個弟弟。如果這樣下去,無風無浪,踏踏實實地過日子,日子自然也是紅紅火火。可他又是一個不甘寂寞的人,木紮鎮最熱鬧的地方就是賭場,雖然父親再三嚴禁家人涉足賭場,但他沒事了還是偷偷摸摸地進去轉轉,時間一長,他便被董少賓盯上了。


    董少賓是誰?是木紮鎮的瘟神,人見人躲。他的相貌倒是端正,人模人樣,個子高挺,皮膚白淨,眉目儒雅。不了解他的人,還以為這是個飽讀詩書的文化人。了解他的人,提起就搖頭,還得背地裏搖頭,讓他看到了,那可是吃不了兜著走。董少賓也從不遮掩他的壞,他也不需要遮掩。董少賓之所以有這個膽,是因為他有人有槍。他本來是個土匪,政府剿匪,先撫後剿,提出的條件很優惠,既往不咎,想迴家的迴家,不想迴家的,改編為政府的保安隊。土匪老大卻軟硬不吃,鐵了心要當自己的山大王。董少賓那時隻是一個土匪小頭目,卻動了心,暗地裏聯係政府軍,裏應外合,幹掉了土匪老大,帶著自己的人馬下山接收改編,搖身一變成了保安隊長。保安隊作為警察的補充以維持治安,可以自行招募,本來有人數限製,但董少賓卻讓保安隊的人數超過了規定十倍多,小小的木紮鎮,竟然有三百多人,都趕上一個縣裏的了。這完全是他的私人武裝,聽命於他。從前當土匪,可以搶劫,現在成了政府的人,就不能明火執仗地搶了。這麽多人的開銷,僅靠上頭給的那點錢自是不夠,所以,他就打了開賭場的主意。他當然不會親自去開賭場,但他可以讓自己的手下去開,昔日的土匪兄弟脫了保安隊的服裝,搖身一變成了賭場老板。當然,這老板也是表麵的老板,真正的老板是他董少賓。保安隊負責治安,當然也就包括賭場的治安。任誰欠了錢,隻要他帶著保安隊出馬,人家賣兒賣女也得給。但是,木紮鎮老百姓的兜裏能有幾個錢?猴年馬月才能賺個痛快?


    木紮鎮有倆大戶人家,一個就是鎮長林雙江,這人胚子硬,好的是詩書文墨,他董少賓近身不得,那隻好將目光放到宋家那不學無術沒啥本事又處處覺得自己很有本事的老大身上了。


    宋家有錢,你先別看宋家酒坊銷路甚廣的美酒“霸王香”,也別看遍布木紮鎮的店鋪,什麽藥鋪、酒樓、旅館……你就看宋家已婚的三個兒子娶來的媳婦,那個個也都是人物。老大宋學仁的媳婦金詠梅,是白水縣金家的長女,金家做大煙生意起家,南京國民政府禁煙時,人家立即到上海圈地投資辦了好幾家紡織廠,賺得個盆滿缽滿。金家一兒兩女,這龐大的家業原順著風水就留給兒子,不料,金詠梅嫁入宋家前一年,金家已年過二十的繼承人莫名得了場怪病,晚上暈倒,夜裏就臭了。金家當家的痛不欲生,一大把年紀,也不想再折騰個兒子出來,放話兒子女兒一個樣,但金家不招上門女婿,這金光閃閃的家業將來二一添作五,一個女兒分一半。你說,這宋家就白白賺了半個金家的產業,能不更牛嗎?


    宋家老二宋學義的媳婦叫汪冰,是個長著一雙丹鳳眼的漂亮女人。汪冰的娘家比不得金家富貴,也沒有老三媳婦李美蘭的官方背景,不過是在鄰鎮牛奔鎮上開了三家酒樓,但娘家心疼女兒,怕她進了宋家這樣的大戶人家遭公婆和妯娌冷眼,竟然賣了一家祖傳的酒樓給她置辦了嫁妝,也是風風光光地被宋家迎娶進門。


    再說宋家老三宋學廉的媳婦李美蘭,她出身雖不是大富大貴,家裏不過在牛奔鎮上開了一個不大不小的中藥鋪子,但她還有個蠻有說頭的身份——她是牛奔鎮鎮長牛豪勝的幹女兒。這幹親家結的那是有情有義。李美蘭自小聰明伶俐,十歲不到便識得各種中草藥,還對藥理略知一二。十四歲時的一天,她獨自上山采草藥,黃昏時分,在山腳下碰到了一個臉色煞白,渾身顫抖幾乎要喪失知覺的老婦人,老婦人身邊還有幾個牛高馬大的男性隨從,此時卻個個麵露窘色束手無策,老婦人被蛇咬了,卻不讓他們查傷口,怕是咬得不是地方。李美蘭蹲下來,輕聲細氣地問老太太,老太太揮退了那幾人,才氣虛短促地說了個大概,原來她路過此地,急著解手,就鑽進了一處草叢,不料卻被什麽東西給咬了,她估摸是蛇。那東西咬的不是個能夠輕易示人的地方,是屁股!你讓一個六十歲的老太太怎麽說呢?李美蘭看了看老太太越來越灰敗的臉色,心頭一緊,說服老太太,查看了傷口,果真有清晰的蛇牙印。李美蘭見過父親給人解蛇毒,也認得這是蝮蛇的牙印。她急忙將遠處的幾人喊過來,說等不得了,趕緊讓他們把老太太背到不遠處的李家藥鋪裏。自己轉身又跑上山,尋得鮮蓍草,迴去後洗淨搗成汁讓老太太衝服,又將搗爛的藥渣敷於傷口周圍。老太太緩過勁兒來不久,一撥人就上門了。原來,這老太太是鎮長牛豪勝的母親。牛豪勝是有名的孝子,一聽母親在山上被蛇咬了,連轎子都坐不得,便趕緊帶著醫生一路狂奔過來。老太太不願讓其他醫生見著傷口,不肯走,他便將李美蘭用的方子問過了醫生,見很適當,便托她好好照看老太太。一個星期後,老太太完全恢複,對李美蘭喜歡得很,做主讓兒子認了她做幹閨女。這後麵幾年,李美蘭和老太太感情深厚,連帶著牛豪勝也把她當自家閨女看。她出嫁時,他是真按親閨女的標準出的嫁妝,吹吹打打半個小時,這嫁妝都沒有完全離開牛奔鎮。


    宋家當下的產業多是祖傳,也說不上是哪一輩發的跡,總歸是宋家人丁興旺,當家宋文忠善於經營,產業隻增不減。要不然也娶不來這三個家境殷實的媳婦。眼下老四即將娶進門的媳婦也不容小覷,娘家在牛奔鎮家業殷實,她的嫁妝,不敢和金家給金詠梅留下的半門家業比,也敢放眼木紮鎮無人可以比肩。隻不過,如今宋家當家宋文忠兒子四個,前三個成了紈絝子弟,能成氣候的,估計也就是老四了。雖然老四宋學潔剛剛從北平學成歸來,身手還未完全施展,但見識和膽略在言談間已顯山露水。宋文忠想著,待老四結婚成家後,就把身上的擔子逐步移交給他。至於那仨兄弟,給他們各人分點家業,讓他們不愁吃穿就行了。宋家如今的家底,養他們一輩子,自然沒問題。人算不如天算,他怎麽也想不到,老大竟然和董少賓勾搭上了,偷出了家裏上百畝良田地契,還輸了個精光。誰都明白,攤上賭博這類穢事,再大的家業那也不夠敗。得當機立斷,快刀兩頭斬。


    “通知各門,馬上去祠堂。”宋文忠看著一張張祖傳下來的地契被董少賓用中指敲彈著,好像聽見了老祖宗們痛苦的呻吟聲。他太陽穴突突地跳起來,火氣壓不住地往外冒,他對著留根大喊起來。


    留根慌得一溜兒小跑,還不忘喊了聲花嬸幫著一起找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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