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珵沒說什麽,心中一片了然,蘇曉不知他來了多久,是否聽到了她和章束的對話。


    忙打岔道:“皇上來議政閣可有事?”


    “也沒什麽事,隻是過來看看你的傷勢怎麽樣?”


    “皇上不必擔心,有章束在,這些都是小傷。”


    “嗯。”他不高不低地應了聲,蘇曉摸不準他的脾性,也就不愛說話。倒是雲珵,主動問了,“你新上任,要想讓百官真正信服,也該拿出點成效來!”


    “皇上的意思是...”


    “李居逃了!”


    “啊!”怎麽可能呢,帝都天牢堅如銅牆鐵壁,若隻憑他一人之力,怎麽可能逃出去?蘇曉抬頭看了看雲珵,眼神的交流間,雲珵迴答道:“你猜的沒錯,有人在暗中幫他。”


    蘇曉正思索著,這個人會是誰。其實從年初,西北淮安侯突襲帝都卻絲毫不戀戰開始,蘇曉心裏就一直放心不下這件事。淮安侯韜光養晦隱藏了這麽多年,表麵上一直與朝廷相安無事,這是卻一改常態,高調出手,打草驚蛇,目的絕對不簡單。


    那邊雲珵似乎還在問著:“朕以為你聽說你的舊識逃了,會有一絲喜悅!”


    他這是什麽意思?難道還懷疑她與李居有什麽不尋常的關係嗎?雖然蘇曉是有這個懷疑,要不是李居故意放走她,她不可能從淮安侯府逃出來,當然也不會誤闖千山迷林了。


    蘇曉想著,既已為臣,當然得向她的君主表達自己的忠心。蘇曉俯身行禮:“請皇上明鑒,臣怎麽會與綁架我的人有什麽牽扯,況且在此之前從來沒見過那李居,上次與皇上說與李居是舊識,不過是猜測而已。臣既已為大雲的朝廷命官,就斷然不會做出有害朝廷的事,也不會和亂臣賊子有任何牽扯,落人口實!”


    “你倒是撇的幹淨,隻是那李居,恐怕就不會這麽想了。你既有猜測,為何又說自己從來不認得他?”


    蘇曉不知道他為何執著於她與李居的關係,隻得解釋道:“不知皇上在江州時有沒有聽說過有關我的傳聞,臣因幾年前被卷入江州洪水,又因家中發生一些變故後,就迷失了心性,對以前的事不太記得了。”


    雲珵皺了皺眉,表現出了不屑,“不記得了?這倒是很像坊間說書人所說的,因被魔鬼附了身,容貌未變,心智全改。”


    蘇曉知道他想說的是,你以為這種不切實際的話,我會相信?


    “臣也知道這很難讓人接受,很多大夫都不明我的病症,就連章束,也說不出我的異樣,雖然洪水之中我受了傷,但因為及時被救,完全沒有傷到腦部。”


    蘇曉的眼睛過於真誠,雲珵知道她沒有說謊。說實話,他沒有一天不懷疑蘇曉的身份,自三年前他們在江州祿山見過後,他就覺得奇怪。蘇曉看他的眼神,太過依賴,像是找到了離別已久的故人。


    再後來,蘇曉想盡一切方法接近他,那時候蘇曉真的成為了家喻戶曉的人物,坊間的談資十句有九句是關於蘇曉的。人人都說蘇曉是江州第一厚顏奇女子,明明知道堂堂皇家七皇子不可能看她一眼,她還是不依不饒。


    他自然也聽到了這些傳聞,他本是不在意的,他那時候還沉浸在父皇薨逝的悲痛和治水的急切中,無暇顧及其他。直到蘇曉一次次無意中救了他性命,他才開始注意到她。


    感覺到自己已經漸漸習慣了生活裏有她時,雲珵自己都嚇了一跳,她的出現真的在意料之外,他忙命人暗中搜尋她的資料。從出世到成長,事無巨細,可以說他比蘇曉還了解蘇曉。


    隻是,讓他覺得不安的是,探子收集的資料無不顯示著蘇曉是個沉靜卻極有城府,辦事果斷,手段極高,運籌帷幄堪比男兒的女子,蘇家堡極其看重她。與他所了解到的蘇曉完全是兩個人。他眼中的蘇曉,迷糊,執著,重情,聰明從來都不用在正道上,這樣的人,怎麽可能如探子所說?他又怎麽可能沒聽說過江州的坊間傳聞,確實與探子所說無異。


    他並不是冷情之人,隻是從小學會了偽裝。時而笑臉迎人,時而冷如寒冰,讓人捉摸不透。卻唯獨對蘇曉,永遠隔著禮節式的疏離,因為他還沒有準備好讓一個未知奇怪的人靠近他。


    隻是最後,蘇曉還是如願地接近了他,成為了她意想中的朋友。但事實上,雲珵還是時刻提防著她。隻不過蘇曉到了帝都後,因著他身份的改變,蘇曉也收斂了不少。


    但是,久而久之,他竟然有些不習慣蘇曉對他隔著距離的問候和對話,他試著不去思考這個問題,對蘇曉避而不見,不願意從九弟那裏聽到關於蘇曉的事情。


    隻是,大理使團進京後,他還是沒忍住衝動,破例特許一介女子白衣進宮參加宮宴。人人稱他這皇帝當得親民,然而他隻是為了滿足自己的私心而已。


    之後她不停地消失,失蹤,受傷,讓他又惱怒,又覺得對不起她。因此又對她多了幾分關心,她的身邊無意又多出了許多他不知道的人,李居,章束,甚至還有那個在宮宴上匆匆一見的祝家少年郎。


    他明顯地感覺到,自祝承禮出現後,蘇曉看他的眼神已經不像從前那樣熾烈。這讓他感到慌神,而有這種想法,更是讓他自己惱怒。


    所以蘇曉從千山迷林迴來後,他差點要了暗影的腦袋。生命垂危的她,傷痕累累地以狼狽的姿態出現在他麵前時,他感覺自己內心深處從未有人觸碰過的弦幾乎要斷裂了。那種感覺,他從有過,明明不是重要的人,卻竟然感受到了命運捆綁的悸動。


    他每日批完奏章,總是不由自主地走到夜華池看看她的傷勢,有時候忍住不去,卻發現自己坐立不安。那日見她被綢帶綁的難受,他竟然鬼使神差地親下藥池,替她解下綢帶,伸手抱住她。


    她的身子泡在池水中許久,全身乏力。無力地靠在她胸口,拒絕他的懷抱時,他的心裏柔軟地像羽毛。他不是不知道這意味著什麽,隻是他還不願意承認,卻不願意她再離開。


    即使知道了蘇家堡意圖不軌,他還是執意將蘇曉立為女官,留在宮中。陪她去逛元宵夜市,將那日令她難堪的少年吃到苦頭,消失在帝都。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大雲女官傳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義綏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義綏並收藏大雲女官傳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