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真的,蘇曉來帝都也有一個多月,這皇宮她還真是第一次接近。


    掀開馬車的簾子,皇宮大門近在咫尺時,蘇曉感受到了它的巍峨莊嚴。


    通身的紅色油漆,大概有三米高的樣子。越走進越覺得自己渺小,心中越多出了一份敬畏!


    蘇曉感歎自己還真是沒見識,這還沒進宮呢,就被一扇門給...折服了?


    正輕笑著,門內出來了位中年的公公,穿著深紫色的內侍服,後邊還跟著幾個小太監,他們穿的則是灰色內侍服。


    他曲著頭,躬著身子,小快步向蘇曉走來,向她行了一禮後,恭敬地問道:“姑娘可是蘇姑娘?陛下心思周全,特意吩咐奴才在東門等著姑娘。請讓老奴為姑娘帶路!”


    “有勞公公了!”


    蘇曉想著,他想的倒還挺周全。在江州的時候,他可不是這麽知禮數的,簡直就是根冰冷的木頭。


    走過一條長得不見盡頭的白玉磚寬道之後,映入眼簾的便是各種各樣鱗次櫛比的紅色宮殿,和在太陽光底下金光閃閃的屋頂。


    五步一樓,十步一閣。廊腰縵迴,簷牙高啄。


    沿途盡是些花草,姹紫嫣紅地開著,像是把整個春天都搬進了皇宮。


    無論臨走前抱素是如何告誡叮囑她進宮後一定不能隨意東張西望,蘇曉還是把她的話當成了耳旁風。


    一會看看道路兩旁的石鑄燈籠,一會兒看看左手或右手旁的亭子周圍的奇珍異草。


    或抬眼看亭上的題詞,看看有沒有是他寫的。


    看見美麗的花兒就想摘下,偶爾看到一兩隻小兔子從花叢中鑽過,她得費好大的勁兒才能忍住不去追逐的心情。


    總之,這裏的一花一草,一亭一樓,都能讓她情迷其中,流連忘返。


    在走過了無數條白玉磚路或青磚小路,拐了無數次彎和上了無數名台階後,蘇曉終於看見了遠在天邊近在眼前的英光殿。


    而擺在她麵前的,是數百階明晃晃的台階的考驗。


    整個台階分為三部分,每部分大概一百階,兩側行人,中間則是大型的獸物浮雕。


    蘇曉正努力攀爬著,後麵傳來輕快熟悉的聲音。蘇曉迴頭,果然是有過一麵之緣的趙巾幗。


    趙巾幗今日穿著帝都所有貴族家小姐一樣絢麗的服裝,不仔細看蘇曉真的有些認不出。


    可這輕快無憂的語氣,卻不用想也知道是誰了。


    走近時,趙巾幗也是一陣驚歎:“蘇姐姐,你,你好漂亮啊!”


    蘇曉一愣,隨即麵色一紅。


    “謝謝你!你今日更動人!”


    蘇曉這話可真沒有拍馬屁,今日趙巾幗穿了件青色的窄裉環銀雙裙。


    裏麵是一件抹胸襦裙,腰間環一根束帶,左側打個蝴蝶結,外麵一件窄裉長裳。


    隻是,蘇曉微微皺眉,她這頭飾為何如此怪異?為何她要將頭發全數盤起,而自己,隻是在頭頂插了幾根顏色秀麗的簪子,兩旁梳了幾個辮子,一頭青絲盡數垂下?


    仔細一看,趙巾幗這樣好像是比較莊重得體些,而自己好像太隨便了點。


    這個抱素,蘇曉在心裏暗罵,那隔壁脂粉行的老板娘肯定也是個沒見過大世麵的,抱素那死腦筋怎麽也一點不知道變通!


    這下好了,還說什麽體麵地去露臉,不丟人就算燒高香了!


    “蘇姐姐,你怎麽了,臉色有點不好啊!”


    蘇曉迴神,“哦,沒事兒!你一個人來嗎?”


    “不是,哥哥和祝郎在路上碰上了衛統領,在後麵寒暄著呢,我遠遠看到你在前麵,就先走一步來追你啦!”


    看著她澄澈天真的眼睛,蘇曉眼裏也堆滿了笑意,“你口中的祝郎,我也略有耳聞,是個文武雙全的俊俏公子!”


    趙巾幗害羞地低下頭,蘇曉看著遠處的趙勉和祝承禮正走過來,正想多打趣幾句,那領路的公公卻出聲催促。


    “還請趙家小姐恕罪,老奴這還奉著陛下之命,帶蘇姑娘入座...”


    “好吧,蘇姐姐一會兒再見,我得在這等等他們!”


    “嗯!”


    到了殿門口,那公公不領她進殿,反倒向著左邊繞走,七拐八拐地到了進了一間院子,走到正對門的一間屋子前停下。


    他依舊不改語氣裏的恭敬,“蘇姑娘,陛下在裏邊等您!”說完就退到了院子外。


    蘇曉的心情還是如一個月前和他的重逢一樣緊張激動。


    同樣深唿一口氣,拍拍胸脯後推門而入。她抬頭對上他深沉的眼,兩人皆是一愣。


    然後蘇曉看見他的眸光飛快閃了一下,又迅速恢複正常,快得讓蘇曉以為是錯覺。


    “我沒有想到,在這裏見到你的時候,你不是穿著龍袍!”


    “朕也未曾想到,你今日會如此不同!”


    蘇曉愣了,難道他剛才眸光微閃,是因為她?


    她好想問一句:“好看嗎?”


    哪知他竟然輕輕“嗯”了聲,蘇曉又驚嚇又羞愧,她竟然把心裏想說的話說出來了!


    真是羞死人了啊,雖然在江州的時候這種對他來說沒有意義的問題,她問了不下百遍也不覺得臉紅,但現在是什麽地方什麽場合啊!這可是皇宮,他現在可是最尊貴的天子!


    不過聽著那句輕不可聞的肯定,蘇曉心裏又樂開了花。


    在江州她問了那麽多遍,他連個眼神也吝惜給她,現在,他竟然迴答她好看!


    哦嗚~也不枉抱素臨時抱佛腳,向脂粉行的老板娘不恥下問地從頭到腳該怎麽打扮請教了幾日!迴家給她做最喜歡的豆豉牛肉!


    她今日穿著寶藍色的雙螺紋裙,螺紋邊用暗金色絲線縫製,走路時,裙擺搖曳,不時反射耀人的光。


    頭飾梳的是帝都中許多女子都愛的流雲髻,又托首飾行的老板連著夜打造了幾件比較新式的簪子。


    隻是蘇曉的臉型偏小,倒是沒有像其他女子一樣,將勀巾藏於發中使其膨脹,從而給人臉瘦的感覺。


    如此以來,倒多了幾分自然與靈動。


    腮紅用的是最近幾日才興起的桃紅色,唇色自然,不點自朱。


    果然女為悅己者容,再辛苦也是值得的。


    她有點收不住臉上咧開的笑,不由得低頭。


    這時她的頭頂上方傳來了一聲不明喜怒的歎息:“朕猜測,你到底還是沒有將那些宮廷禮儀學個大概!”


    蘇曉暗自吐吐舌,抬起頭來時,立即換了一副和氣的笑臉:“陛下請勿擔心,民女這幾日在閣內大門不出,二門不邁,早已將那些規矩學了個十全十。”


    他突然皺了皺眉,眼神變得更冷了些。不知是為她那聲‘陛下’,還是她那站不住腳的謊話。


    察覺到他的怒意,蘇曉將笑容褪下,低下頭,神情低落:“對不起,民女不該當著陛下的麵欺君!”


    不知為何,蘇曉感覺他身上怒意更甚,隔著些距離,蘇曉都感受到了身上散發出的冷冽寒氣。


    蘇曉真是有些納悶,怎麽好像每次都是在非常不經意的時候,就輕易地惹怒他了?


    果然他一生氣就喜歡撂下人就走。他拂袖從蘇曉的身邊走過,快到門口的時候,蘇曉急忙叫住他。


    他停住腳步,卻不轉頭,負手而立。


    蘇曉囁呶著:“我今日的頭飾,有什麽不妥嗎?”


    他聞言轉身,盯著她看了好一會兒,眼睛裏有些疑惑。


    蘇曉繼續說,聲音放的很輕很輕,“不知道這樣問你會不會惹你生氣,可是除了你,我在皇宮也不認識其他人,我的頭飾很奇怪嗎?”


    暖色的夕陽從虛掩著的房門透進來,而他正好背光而立,夕陽將他的身影拉得更加挺拔。


    蘇曉看不清他臉上的表情,不過就算沒有這一束光,估計她也讀不到他的表情,因為他從來就不是個喜怒形於色的人。


    他許久不出聲,天氣又幹燥,所以聲音沙啞地迴了句:“不會!”


    然後打開房門,邀滿屋的夕陽與呆愣的她作伴。所以,到底是不會生氣還是不會奇怪?


    皇帝前腳剛走,那領路的高公公後腳就來催她入席了。


    畢竟,越不重要的人越先入席,越重要的才有資格肆無忌憚地得到別人的諒解。


    蘇曉跟著他從側門入席,果然她的席位被設在最下角最偏處,不僅離皇帝的龍椅遠的要命,就算是看歌舞表演,估計也不太方便。


    朝廷大臣們陸陸續續地到場,每來一個品級高一點的人物,其他官員就得湊過去寒暄幾句,客套一番,然後就著晚宴氣氛哄笑成一片。


    剛開始蘇曉還對那一個個隻能從坊間談資中片麵了解的官員興趣十足,後來次數太多,索性埋頭苦吃了。


    反正她這個位置隱蔽,況且她也不是什麽重要人物,寒暄客套什麽的,也沒人會找她。


    她甚至很感謝雲珵為他安排了這個位置,雖然不能近距離看到他穿龍袍的樣子是蠻虧的。


    “皇上駕到!太後駕到!清貴妃駕到!”太監尖銳細長的嗓音傳來,鬧哄哄的大殿裏立即恢複隆重肅穆。


    幾乎是在頃刻之間,眾人退迴到各自案前,兩手於前交抵,目光低垂,整齊劃一的恭請聲響徹大殿::“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太後千歲千歲千千歲,清貴妃千歲千歲千千歲!”


    皇帝於前,太後居左,清貴妃居右後,還有眾多的奴婢奴才,就這樣在眾臣的恭請中緩緩步入大殿。


    蘇曉忍不住偷瞄,此時他們已經走過,蘇曉隻能看見他的背影,換上了龍袍,他的每一步都走的異常沉穩堅定,舉手投足之間,自有威嚴的皇家風範。


    她也注意到了他右邊的清貴妃,雖然穿得華貴,但光看到背影,就覺得她應生長在幽蘭空穀裏,多麽氣質如蘭,溫婉嫻靜的女子。


    蘇曉的鼻子酸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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