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連幾日的暴雨,總算是把暑氣降下去了。也不知蘇曉是不是跟雨天犯衝,這連著幾日,賭雅閣的珍寶都被人猜了去。


    囤在倉庫裏的有好些都是些大物件,均山的王師傅還沒來得及送來仿製品,臨水不在,那些大物什她也搬不動,請別人又不放心。


    蘇曉隻得去逛逛典當行,淘些好拿的真品來充數。


    沒過多久,閣內就闖來了位相貌不凡的公子,神色焦急。


    蘇曉暗歎,沒有臨水的日子還真是不好過。不僅搬東西沒有幫手,還不能阻止外部人員的闖入。


    等他迴來了,哄騙清風跟他學兩招。


    所幸他也不是胡攪蠻纏的人,認出蘇曉是老板後,朝她深行了一禮:“在下無意硬闖,隻是聽典當行的老板說貴閣無意收購了在下的貼身玉佩,在下一時心急…”


    蘇曉冷嗤道:“心急就可以硬闖了?”


    那男子麵色有些窘迫,“在下隻想拿迴玉佩!”


    “若想拿迴玉佩,你就得按照賭雅閣的規矩來,明日以文人的身份來與眾人切磋切磋,拔得頭籌才給你挑選的機會。”


    “在下也不是不知道閣中的規矩,隻是聽聞賭雅閣中的預定已經排到一個月之後,在下實在等不了那麽久!”


    “這我就沒有辦法了!規矩不可破!”


    閣內眾人已經把注意力都轉移到這邊,都抱著看戲的心態,靜待這位公子如何解決僵局。


    隻見他不卑不亢地提出請求:“煩請老板準許在下參加今日的比試!”


    蘇曉冷笑:“哼,憑什麽?”


    那人一頓,似乎找不到合適的理由。


    可還是硬著頭皮說:“賭雅閣以以文會友著稱,如何就非得拒絕在下的請求?在下不是想不勞而獲地追迴玉佩,而是想通過比試贏迴,這又有何不可?”


    周圍倒也有些人起了議論,這位青年說的也並無道理,竟慢慢覺得蘇曉有些胡攪蠻纏。


    出門在外,予人行個方便又怎麽了,況且這位公子不是兒戲。


    “你壞了賭雅閣的規矩,成了不速之客,驚擾了眾位貴人,卻渾然不知自己錯在哪裏,還敢向我質問‘有何不可’?真是天大的笑話!”


    周圍看戲的已經起了哄笑聲,瞬間覺得這小子有些自不量力。


    那少年臉皮薄,被人當眾笑話,不由惱羞成怒:“看來我爹說的沒錯,這賭雅閣以文會友根本就是個噱頭。實際上,這裏就是你們這些達官貴人風花雪月,消遣玩樂的場所。”


    鄰座的趙巾幗麵色不悅,可旁邊的趙勉卻一臉不在乎,握著茶杯的手沒鬆,一杯接一杯地給自己倒茶。


    蘇曉不由得頭疼,不由得打發了兩個小廝準備轟他出去。再讓他這麽說下去,她這賭雅閣還要不要做生意了!


    沒想到他的力氣還挺大,那兩個小廝根本不夠看。他不依不饒,大聲質問:“怎麽,心虛了!今日你要不給我一個解釋,休想轟走我!”


    蘇曉臉色突然冷下來,言語是說不出的淩厲:“你是個什麽東西,我非得給你一個解釋?你當今日賭雅閣沒人攔著你,便是你可以隨意進出的地方?我若不歡迎,你休想踏入這裏一步!”


    他的臉被蘇曉吼得通紅,再也無言以對,可還是賴著不走。


    蘇曉真是服了他的不依不饒,揉揉太陽穴。


    趙家不準趙巾幗出來,她隻好偷了小廝的衣裳偷偷跟趙勉溜出來。她衣著普通,站起來請蘇曉給個說法時,倒真像是為那少年打抱不平。


    趙巾幗拍著桌子,“你這老板,倒是給個說法啊,不為別的,你說清楚了至少不會影響你賭雅閣的生意啊!”


    趙勉剜了她一眼,這丫頭實在是…太多管閑事了!趙巾幗看了眼她趙勉,不由得心虛。


    蘇曉瞧著這姑娘,心直口快的,也是無可奈何。周圍人又在等著,眼睛裏已經多了幾分審視。


    她微低著頭,坦言:“對賭雅閣是個什麽樣的地方,我實在是無話可說。”


    她轉頭麵向那位少年,冷哼道:“不過對於這位公子我倒是有些規勸。你對手握權利或財富的人心存厭惡,是因為你經曆不公平的事,但你卻沒有像他們一手遮天的權利。若你真的憎惡腐朽的製度,何不靠自己去改變,一味抱怨算什麽君子?賭雅閣之所以沒有真正做到以文會友,不分貴賤,就是有太多像你們這樣自以為是,憤世嫉俗,可笑又自卑的讀書人。你們自以為這裏是貴人的專屬,不敢自己邁進來,卻在外麵對裏麵所有的人和事指指點點。難道自己不覺得羞恥嗎?”


    整個世界,像是突然安靜了下來。


    誰也沒想到,一直避而不答的蘇曉能說出這麽尖銳的一段話。


    就連趙勉,也停止了向自己杯中倒茶。


    說實話,這番話可真是叫許多人解氣。畢竟,在大多數人眼中,帝都中多的附庸風雅是紈絝子弟,少的是真正求學好問的讀書人。


    不過也有好些人,麵麵相覷,心虛地說不出話來。他們可不就那少年口中的紈絝子弟!


    趙巾幗從位置上跳起來,拉著蘇曉的手:“這位姐姐,你…你說的實在太…震撼人心了!”


    蘇曉已經褪下了淩厲,眼神柔和,“謝謝!”


    “來來來,坐在這兒喝口茶潤潤嗓子!哦,這是我哥哥!”


    蘇曉向他行了一禮:“趙公子!”


    趙勉也向她點頭,“蘇姑娘這一番話,著實讓趙某吃驚。”


    “讓您見笑了!”


    趙巾幗撓撓頭,“等等,你認識我們?”不能啊,趙家管得嚴,她和哥哥不經常拋頭露麵啊。


    蘇曉眼裏盡是笑意:“如剛才那位公子所說,進出這兒的大多是有頭有臉的貴人,我一介女流,若不注意點,怕是得罪了貴人都不知道。”


    趙巾幗還想說些什麽,蘇曉卻推脫著,借口離開了。


    而那位少年,也不知什麽時候灰溜溜地走了,再不敢提什麽玉佩的事。


    趙勉往趙巾幗頭上敲了一下,“走了,迴家!”


    趙巾幗痛唿,“我們不猜古董啦?”


    趙巾幗反問:“你還真以為我是來猜古董的?快迴去吧,晚了爹該發現了!”


    趙勉拖著趙巾幗出了賭雅閣,隻是一路上趙巾幗的嘴就沒消停,趙勉表示非常不耐煩。


    趙巾幗:“哥,我好喜歡那個姐姐,可是她好像很高冷啊,就像舅舅。”


    趙勉:“她隻是不喜歡你!”


    趙巾幗:“為什麽啊!”


    趙勉:“因為你蠢到她了!”


    趙巾幗:“……”


    蘇曉入房後,趕緊灌了好幾杯茶。一邊又哀歎自己說的太過分了。


    其實,她開賭雅閣的目的也並不像她表達的那麽單純。


    隻是她急需一個契機來吸引更多真正有才華卻又不願與權貴為伍的讀書人。


    所以她才會做足了前戲,激怒那個少年,順理成章地向天下宣告,賭雅閣的大門為天下所有有誌之士打開。


    總之,雖然有點對不起那位少年,但總算達到了目的。


    相信不出幾日,她這番驚天地泣鬼神的‘高論’就會被傳的人盡皆知了。


    宮牆中,議政殿內。九皇子將蘇曉那日的話一句不落地轉述給皇帝,說完兀自笑了起來:“這幾日,帝都裏瘋傳著她的這段話,都說這賭雅閣的老板是個語不驚人死不休的潑辣女子,給人當頭棒喝。”


    皇帝臉色已經有些不高興:“這與你我所議之事,並無關聯。”


    九皇子收起笑意:“臣弟隻想讓皇兄笑笑。這幾日,為了準備迎接使團,皇兄都沒怎麽休息。母後很擔心皇兄的身子。”


    “朕知道你的好意,朕會注意。隻是此次大雲在汍城之戰中敗給了大理,大理沒有趁機要迴先帝在位時割讓的薊北三州。隻是索要了些金銀財帛,又派了求親使團,此次大雲也得拿出些適當的誠意才能不惹人詬病。”


    “眼下的棘手的是和親。宮中適齡的女子就隻有恭仁郡主一人,隻是三皇兄那邊…”


    皇帝沉吟了一會兒:“不可,三皇兄與嫂嫂就一個女兒,莫說三皇兄不願,朕也不答應。”


    “可是…大理有心言和,我們是否也該稍息戰事,還邊境百姓些許安寧?若恭仁郡主不行,可否在各位王公大臣的子女中挑選適齡女子?”


    “此事先擱置一旁,朕稍後再考慮考慮。吏部範均的案子進展怎麽樣?”


    “範均那老家夥這幾年果然不安分……”


    趙勉和趙巾幗迴到將軍府,四處安安靜靜地。再走近一看,大堂裏跪了一地的奴才,那首座上坐的,不是趙家主人,趙安國趙將軍又是誰?


    趙巾幗後怕地扯了扯哥哥的袖子,軟軟諾諾地說:“哥哥救我!”


    趙勉轉頭埋怨趙巾幗,扯掉了她的手,微怒:“早知道這樣還敢出來,大家都被你害得不輕!”


    “來人,將趙巾幗拖下去打十軍棍!”趙將軍中氣十足的話一迴蕩在大廳,趙巾幗立馬嚇得腿軟,瑟瑟發抖地躲在趙勉身後。


    趙將軍和氣的時候對趙巾幗那叫一個寵愛,可每當他連名帶姓地叫“趙巾幗”時,趙巾幗往往沒有好下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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