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門緩緩打開。


    潔白的霞光充斥門內。


    站在台階前的塗山君早已今非昔比。


    他的不死眼輕而易舉的洞穿光芒。


    內裏依舊是原來的那般光彩模樣,湛藍的天空,綠茵小草。柔和的光芒將一切都蒙上了一層神聖的紗,好似一下子走入了仙境神地。


    “你在門外等我。”塗山君囑咐鞅伍。


    “好。”


    鞅伍點頭不語。


    塗山君讓鞅伍在外等待是想要分離尊魂幡和主魂。


    如果這裏是閻浮道君布下的陷阱,他的身軀死在這裏還能利用魂幡重塑。


    踏入門內。


    仿佛時間定格不動,當年的崩塌不過是黃粱一夢。


    吧嗒。


    黑紅色的雲靴落在地上,頭頂雙角的塗山君緩緩走近。


    依舊是那顆歪脖繁茂的大樹,也依然是三個完全枯萎寂滅的蒲團。他仍然記得當年這裏曾盤坐一個女修,以及另一個青蔥的蒲團。


    塗山君伸出手指點在額頭。


    一隻血玉葫蘆在他的手掌中央滴溜溜的轉動。


    這葫蘆本來是靈魔宗老祖的貼身物,後來那人不想讓四九拿走才給了塗山君。


    四九知道自己在這場局占不到便宜,留下術法前往了元央域,並且改名為遁一,想要為自己尋找那一線生機。


    雖然閻浮道君說能洗滌靈魔老祖一身元聖靈魔的血腥味,可是塗山君並不覺得閻浮能完全做到。


    元聖靈魔的強大看不見摸不著,卻能深刻的影響細枝末節。


    也不排除元聖靈魔並不關注靈魔宗老祖,因此在靈魔宗轉世後可以擺脫掉自己沾染的影響。


    既然這血玉葫蘆曾經是她的所有物,塗山君就可以利用追魂之術,尋找到血玉葫蘆曾經的主人。


    此法有可能會找錯人,所以塗山君才找迴這裏,打算尋找靈魔宗的線索。


    沒想到三隻蒲團完好無損,倒是省卻了他的無數功夫。


    青白色鬼手一爪。


    蒲團落入手中。


    頃刻煉化。


    將之搓撚到了極致,取出其中有別於蒲團和古木的氣息。


    伴隨著萬業天煞火的燃燒,些許靈機氣息被撚出。


    橢圓形紫黑色指甲夾住淡色的氣息,接著被塗山君裝進血玉葫蘆之中。


    嗡。


    塗山君晃動手中的葫蘆。


    “追魂!”


    寒光閃耀。


    眯縫的眼眸睜開。


    塗山君心中閃過一個驚駭的念頭。


    轉世真的是其他修士說的那樣以真靈再次投胎嗎?


    如果是這樣的話,這等權柄應該是屬於天地的,再不濟也該有一個龐大到恐怖的勢力把控著才對。


    如此,其他修士當真能想轉世就轉世,並且還能夠按照自己的意願‘定製’嗎?


    就算閻浮道君如玉家老祖那般三花境大能,怕是也沒有這樣的能量。


    不管轉世到底是什麽,總而言之塗山君已經通過追尋鎖定了靈魔宗老祖所在。


    隻要找到對方,查看對方生命的本質和性命,逆推迴去,基本上就能知道轉世到底是如何運作的。


    看向另一塊蒲團,塗山君沉聲呢喃道:“景老怪。”


    當年洞天的香火樹被尊魂幡吸收,景老怪化作煞氣融入魂幡。


    按理說應該可以利用魂幡尋到那人才對,許是景老怪化作煞氣不是神魂的原因,好在也能從蒲團中提取出一絲對方的氣息。


    ……


    “誰?!”


    暴怒的威喝自上空傳來。


    一道包裹著無窮怒火的身影降臨。


    赫赫威壓好似蔽日的陰雲,好似要將一切全都鎮壓在自己的靈機之下。


    身影的主人在小荒域顯然擁有著足夠的實力。


    因為他是小荒域唯一的化神尊者。


    嘭!


    身著陽炎法袍,頭頂金冠的修士直視那長階上的修士,轉而看向打開的大門,大喝道:“何方宵小,竟敢擅自開啟我陽城地宮!”


    站在長階盡頭的高大修士巍然不動。


    神情連動都未曾動一下。


    他始終目視前方的青銅巨門。


    “找死!”


    新城主勃然大怒,張口祭出一道火炎飛刀。


    道兵宛如撕開一切的星火神光。


    耀眼於天地。


    鏗。


    飛刀立止。


    並不是被那高大修士使用術法神通或是神兵利器抵禦,僅僅是震散出的靈機,就好像是徹底凍結空間般,再也沒有任何東西能夠寸進。


    哪怕是化神修士的道兵也像是暫停下來的玩具。


    新城主雙眸縮小成針尖,震顫不已。


    他的全力一擊連對方是誰都看不清楚,更不用說那浩瀚如天穹的威壓傾軋而下,讓他挺拔的身軀不由得彎下去。


    似乎隻要他敢反抗就會被鎮成一灘血水。


    “什麽?!”


    “怎麽可能會有這種人!”


    新城主震驚的簡直說不出話來。


    “莫非是,聖人?”


    新城主轉動儲物戒指,取出一方令牌,就要伸手捏碎。


    “止!”


    一道青年音傳來。


    仿佛一道無形的天柱將新城主砌入其中,連神識都完全的凍住。


    轟。


    封成印是摔下來的。


    他的修為道行不足以支撐,於是他摔了下來,整個人都貼在地上動彈不得。


    極力的掰過腦袋,想要看清楚新城主,然而,他隻能驚恐的看到新城主臉上凝固的戰栗和無言的驚悚。


    “怎麽迴事兒?”封成印心中驚慌。


    新城主可是化神尊者。


    別看平日裏偽裝成元嬰修士,可是尊者之強大根本不是元嬰能夠抗衡。


    怎麽連城主都露出這樣的神情。


    那遠天的人影又是什麽?


    高階盡頭的修士微微側目,衝天的獨角映入兩人眼中,黑發、黑眸,獨角中央的虛幻眼珠轉動。


    他就像是個不朽的君王,靜靜的站在世界的巔峰,平靜的俯視所有想要覲見他的凡夫俗子。


    “你們應該慶幸,我不喜歡殺人。”


    “否則你們闖入此地的時候就已經死了。”


    “不要動。”


    “至少在大人沒有走出之前!”


    高大的獨角青年淡淡地說道。


    如雷音灌耳。


    封成印瞳孔微縮。


    這恐怖的人影已像是不可戰勝的天神。


    而他的口中,還有一個‘大人’。


    那,這個大人又該是什麽樣的人。


    或者說,這還是修士嗎?


    什麽時候小荒域出現了這麽恐怖的存在。


    不是說大修士根本不喜歡貧瘠之地,因為這裏沒有能承載他們的龐大靈脈。


    封成印徹底絕望了。


    在他聽到這幾句話的時候,他對自己的人生都下了定論。


    在大人物的眼中,他們就像是塵埃和蟲子,而且還是主動要沾染在大人物鐵靴上的汙穢,隨時可以清除,也必定會消滅。


    新城主嘴角滲血。


    嘶啞的吼道:“我不管你們是什麽人,這裏是天陽神宗的城池,隕炎大聖的道場。”


    “你們不該來!”


    鞅伍平靜的看了一眼拚盡全力才撕開一道神識聲音的城主,滿不在乎的說道:“於我家大人而言,聖王亦螻蟻。”


    說著揮手下壓徹底禁錮。


    立時。


    城主隻覺得身軀再也無法動彈。


    甚至,他連捏碎令牌讓老祖知道的能力都沒有。


    一同襲來的還有無盡的悚然。


    聖王是什麽?


    站在煉虛境巔峰才可被尊稱的存在。


    在獨角青年的口中竟是螻蟻。


    對方的眼神做不得假,那是一種自信,就好像真的輕而易舉獵殺聖王。


    “異族?!”


    新城主雙目熊熊,與人修截然不同的異族。


    不知目的,不知來自哪裏。


    但,對方強大到令人絕望。


    “我必須通知老祖。”


    城主發覺連自己的想法都在變的緩慢,就好像他的識海也在這道術法鎮壓下無法思考。


    嗡。


    黑紅色的法袍飄動。


    赤發狂瀑。


    頂角斜指青天。


    一位身高七尺有餘的修士從那道散發著柔和光芒的青銅巨門走出。


    “這兩人如何得知此地變故?”


    黑紅法袍的主魂念叨了一聲。


    他也沒打算詢問。


    許是大門開啟驚動了陽城的修士。


    這人一身純正的天陽神宗道法,應該是東荒大境天陽神宗的修士,既然如此,直接修改對方的記憶即可。


    至於另一位。


    有點麵熟。


    能在此地碰到熟人倒也是一幢妙事,然而他依然不打算與對方攀談相認。


    有時候,還是不相識的好。


    封成印死死的盯著走來的黑紅色身影。


    他不會認錯的。


    那一頭暗紅色的長發他絕對不會認錯。


    哪怕對方的樣貌有了細微的改變,那雙眼睛他也不會認錯,更不會認錯那青麵獠牙的麵孔和一如曾經的眼神。


    “是他!”


    封成印內心狂唿。


    然而他一點聲音都無法發出。


    ‘一聲。’


    ‘哪怕是一聲也好。’


    隻要他喊出對方的名字,對方一定會認出他。


    鞅伍麵露詫異。


    剛才可沒有看到此人這麽劇烈的神情變化。


    想來是認識大人的。


    鞅伍旋即放鬆了一絲壓製。


    封成印眼睜睜的看著橢圓形的紫黑指甲距離他的額頭越來越近。


    直到抵住。


    一縷冰涼即將穿透靈魂。


    “塗山君!”


    主魂,不,塗山君微微頷首。


    算是見過故人。


    封成印大吼道:“我大師兄想見你!”


    “相逢何必……”


    塗山君神色一愣,皺眉道:“聽隕炎前輩說過,寂風前輩早就去世了。”


    封成印長出了一口濁氣。


    還好。


    就差一點。


    就差那麽一點他就再也說不出話來。


    “是的。”


    “我師兄死了,但他又活了過來。”


    “死而複生?”


    塗山君慢慢收迴手指。


    他迴到小荒域不想見任何人。


    哪怕故人當麵也會抹去對方記憶。


    然而現在看來,寂風真人非見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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