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而。


    匯聚於漢河上方的紫氣猶如波濤翻湧。


    弧光激鬥,化作雷引。


    宛若遠古傳來的咆哮,更像是自然的韻律。這一切,全都因那踏空而行的高大身影,似乎連雷劫都已經感受到來人的強大。


    東來紫氣,化作黑紫雷雲。


    天威好似一雙覆蓋了此方天地的手,將所有的靈機全部攥於雙手之間。


    踏空而行的高大男人,微微抬頭,黑赤色的眸子迸發兩道神光。


    一瞬間。


    黑紅色霧氣籠罩天地,與那萬千雷弧交織在一起,緊接著,頂角修士身後的虛幻身軀似在一瞬間化作百丈高城。


    輕吐一聲:


    “逆!”


    如隕星墜落的流光飄弧,在那高大身軀的拳鋒下猶如逆流而上的雨滴,自八百裏漢河轟然飛天而去,更將與黑霧交織的電光徹底撕開,化作衝天的流光,成為一座瀑光倒流的天地銀河。


    雷‘雨’中。


    塗山君望向遠天。


    周身氣息渾若凝實的汪洋,肆意橫流,逆流攀升。


    在煞氣歸來,掃清雷火侵身,轟碎第七道雷劫的那一刻,他已化作尊者。


    在成為尊者的一瞬,天地歸墟之中的東海君便被納入魂幡。貿得一位尊者魂,本就穩固的氣息再次高漲。


    看向自己的身軀。


    “這是?”


    塗山君詫異的摸了摸自己的麵容。


    他似乎感受到了時間的流逝。


    曾經他是感覺不到的,哪怕是做為器物同樣有‘壽命’,這個壽命並不是說特定的數字,天地的定數,而是沒人執掌魂幡之後,來自時間的凋零,是最不會讓人注意,卻也是最無情的刻刀。


    天刀的篆刻,縱然是誰也逃脫不過。


    現在,塗山君就能感覺的到,他的時間似乎流逝的很慢、很慢。


    哪怕他這具身軀死了,或許也能保證不腐。


    這一切,由內而生,黑如磐石之玉的骨像是附著了一層黑色的水。


    水光綻放融入血肉衝刷身軀,咚、咚咚,心髒強有力的跳動起來,五髒六腑的靈機氣息好似氣團般流轉成型。


    塗山君仰頭嘶吼。


    “吼!”


    雷雲開。


    月光來。


    八百裏漢河素月分輝,好似天女戲水的仙絮飄然,更像是一輪大鏡,將那踏空而行的身影映然籠罩。


    月光下。


    在那身影在嘶吼時,撕碎了身上的遮掩道袍,化作一頭猙獰惡鬼。


    青麵獠牙,赤發如瀑,邪氣昭然化作盤旋黑霧,驟然凝成積雲,似乎將整個天地倒轉了過來。


    那上方雷劫是地,下方的漢河才是濯濯天空。


    這一切,都被那立於中央的鬼物倒顛。


    煞如雲海驟磅礴,淤泥吞沒遠天闊。


    光如大鬼,月下狂魔。


    終於徹底顯露自己的身形。


    黑霧沉下來。


    眨眼間,八百裏分輝漢河化作冤魂血河,無數痛苦的陰靈妄圖從河堤上岸,卻又被翻湧的血水拍打卷迴。


    直到,高大的‘鬼神’赤腳落於血河之上,整個血河瞬間變成了幽冥洞天。


    黑暗下,


    飄零的紅燭如此光亮。


    高大的鬼神彎腰捧起一汪清水,水流驟然化作黑色。


    難以言喻的法凝成的水滴向四方湧開。


    不過,這一次是針對身軀的。


    塗山君清晰的感覺到了身軀的蛻變。


    這是和曾經太陰煉形聚不化骨同源的水滴。


    黑紅色的鮮血交織出一副玄而又玄的奧妙圖形,浮於身軀的表麵,將原先的蒼白徹底覆蓋,化作了鐵青。


    他的手臂與身軀也化作鐵青,電弧扣擊,像是在敲打銅鍾,發出陣陣悶響,聽起來就像是綻放餘韻,好似那並不是修士在渡劫,而是什麽高深莫測的大能在演奏器樂,才傳來悅耳的鍾聲。


    黑紫色的無形火焰燃燒著。


    但這當真是火焰嗎?


    “太陰之力!”


    塗山君不知道應該訴說自己掌握的這等力量,便隻能將之以此命名。


    與此同時,身軀圖案扭曲形成的恐怖定格,血與火的淬煉,終於讓塗山君這與尋常修士相似的身軀變得不同,青紫色的血肉被靈光氣息籠罩。


    這等身軀雖不如不化骨,卻擁有不同的強大神異。


    塗山君看著自己的身軀,輕聲說道:“倒有些像煉屍。”


    “那就稱之為‘不老屍’吧。”


    他的道體依舊是殘缺不全的,不管是不化骨還是不老屍,全都是道體的其中一塊拚圖。


    ……


    諸羨河猛然側首看向身旁的同僚,確認江副城主在他身旁,他才長出了一口濁氣。


    如果說原先他已判處了那魔修死刑,那眼下,行刑者將不是他,因為他絕不是那剛剛成尊的魔君的對手。


    他的心中甚至生出幾分懼意來。


    如果他沒有唿喚同僚,而是獨自鎮守,他也不知道自己能否是那人的對手。


    他顯然不再是了。


    未戰先怯本就是兵家大忌,若是僅僅憑氣息靈機就能判斷一個人的強大與否也不會引起如此多的廝殺。


    靈光氣息隻是衡量的一部分。


    未曾鬥法,誰也不知道到底會鹿死是誰手。


    “此人端是如此恐怖?!”稚童般的老者驚歎,雙眸綻放光亮。


    他覺得這個渡劫的修士怕是已經夠得上大宗門的道子門檻了,當時他們還以為此人必死無疑,沒想到不過是在蟄伏。


    宛若龍在潛淵,等待著機會。


    身形高大的鐵熊說道:“我看他那靈機氣息強大也就罷了,你們看他身後的那道黑紅色霧氣凝聚的百丈虛影,分明是虛天異地的雛形。這等神通大術可不是一個初入化神的修士能夠掌握的,他必然是一位天才。”


    相當年,他步入化神之後也不曾摸到這層邊,還是後來努力修行才終於觸及,而眼前這個,在踏入尊者的同時自然而然的浮現虛影。


    當真是人比人氣死人,讓人唏噓天才間的差距。


    能修至第二步頂峰,成為化神尊者,誰曾經又不是天才呢。


    隻不過在漫長的修行路上,有的人越走越快、越走越遠,而有的人則緩慢了自己的腳步,甚至停頓了下來。


    其中原因眾多,卻也不得不歎服。


    三人的討論並未讓江副城主的神色有所變動。


    唯有那雙看不清眼眸的眼簾下,微有震動。


    在場之人,以他的實力為最,能坐上副城主的位子,並且身為天機城三相之一的武相,他的實力毋庸置疑,眼力自然也是極好的。


    旁人或許看不出,那月下大魔分明在借機煉體。


    這讓他不由懷疑,此人難道不是人,而是一頭闖入修行界的魔頭?


    “不。”


    “也不像。”


    “魔頭沒有這般,給我的感覺,更像是道體。”江副城主沉吟思索。


    如果是尋常魔修,殺也就殺了,如今卻不能這麽大意,不說能不能殺死的問題,萬一此人來曆甚大,也不好辦。


    “難道是外麵來的?”


    “天魔宮,還是萬魔殿……。”


    “亦或是南疆的魔教,北地的邪徒?”


    “據說古神聖地有一門神通,名為‘無上變’,會幫助修士煉製出強大身軀,或許此人來自古神宮。”江副城主眯縫著眼睛,麵容巍然不動,他無法從氣息中判斷此人來曆。


    想要看清對方的跟腳還是得逼他出手,這樣通過成套術法才好辨認。


    其實更讓江副城主好奇的是此人煞氣之重,兇戾如此,定然殺人無算,怎麽萬法宗沒有尋他的麻煩,或者在萬法宗的榜上有名,遭到追殺?


    如此看來,其中定有自己不了解的蹊蹺。


    眼見手下人詢問他的意見。


    江城主淡淡地說道:“有老夫在,不會有變,按兵不動即可!”


    得到了武相答複,三人也均是將心放在了肚子裏。


    這裏可是天機城,不管是魔頭還是高修,是龍要盤,是虎要臥,哪怕武相不是對手,天塌下來有高個的頂著。


    城主哪怕閉關也能感受到靈機的波動。


    ……


    靜室之內。


    手執尊魂幡的許三娘低垂雙眸,將按於舌頭下的丹藥吞服。


    嘴角不由得多出一抹勾起的笑顏。


    她已經感受到發力湧動的源頭,洶湧的法力不曾有半點浪費,更重要的是尊魂幡傳來的悸動。


    “著!”


    手中引法變換,起身的同時和揮動手中的魂幡。


    天地色變。


    第八道雷霆光龍來臨。


    立於河麵的身影微微抬起目光,化作一道流光拔地而起。


    宛如一柄利劍,將那怒吼衝來的雷龍劈開。


    龐大的雷霆之力灌注身軀,不僅僅沒有讓他的身軀出現傷口,反而是那玄妙紋路迸發出耀眼的光芒。


    “嘭。”


    亦如煙花綻放,星光隕滅,月光籠罩下來,為那身影披上了一件銀色道袍。


    頂角下,黑赤色的雙眸閃過驚訝,塗山君也沒有想到,原來太陰之力化作的不老屍竟如此強大,這還是道體其中的一塊拚圖而已。


    所有的雷霆力量被他身上的鬼神紋路吸收。


    “雷霆縱然是天地至純,卻依然算是煞氣的一種,既然我能吸收其他的煞氣,為何不能吸收雷霆之力。”


    塗山君眼中閃過興奮的神色。


    “來吧。”


    “第九道雷劫。”


    “讓我見識一下化神雷劫最強大的威力。”


    晚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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