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柱閉上雙眼。


    仙師這一掌將他打的重傷,根本爬不起來。


    如今眼看著覆蓋了光芒的腿腳就要落下。


    空氣壓迫之下,好似連唿吸都不再順暢。


    石柱能看到仙師靴子底下的泥漬,離他越來越近。


    他明白自己要死了。


    甚至,石柱已經預見到自己頭顱宛如破爛的西瓜在地上炸開,紅白流淌一地。


    他死了不要緊,隻是向老頭托他辦的事情沒辦法完成了。


    “嗚唿。”


    閉眼數息。


    卻什麽都沒有發生。


    石柱感覺自己還有意識。


    這才睜開雙眼。


    眼前的山羊胡仙師依舊保持著抬腳的動作,但是卻目光呆滯,身軀僵硬,一動不動。


    外在看來一點反應都沒有。


    但是內部識海可是鬧翻了天。


    “何方妖孽,竟敢闖入某家識海。”


    空曠識海內,靈魂體的周良衝著黑暗盡頭的那道黑影厲喝。


    同時他也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不管是什麽魑魅魍魎,能夠侵入練氣士的識海都足以說明對方不簡單。


    塗山君從黑暗中走出來,晃動脖頸,露出口中獠牙。


    “惡鬼反噬?”


    周良當即認出了塗山君的模樣,分明是尊魂幡上繪製的那尊猙獰惡鬼。


    頓時神色凝重。


    怎麽偏偏在這個時候惡鬼反噬了。


    他拚命的運轉法力,死死的盯著高大鬼影,咬牙切齒的說道:“我才是尊魂幡幡主,爾敢!”


    塗山君走到周良的麵前。


    一把抓住周良魂魄的脖子,將他從靈台拖拽了出來。


    聲音沙啞的問道:“你為何會來尋向虎?”


    他沒有詢問李青楓的屍首,屍首目標那麽大,根本就沒法隱藏,沒有必要特別詢問眼前此人。


    周良張大嘴巴,驚駭莫名。


    他驚呆了。


    倒不如說根本沒見過這樣的場景。


    尊魂幡內的魂魄就是有靈智,大多也隻是簡單行動,憑些本能行事。


    眼前這隻惡鬼不僅僅擁有不低的神智,竟然還能完整的說話詢問。


    簡直聞所未聞。


    說出去也驚世駭俗。


    “說話。”塗山君厲喝的同時,鬼手收縮。


    “五靈宗的弟子,從八方郡城趕來。”


    “我隻是從他的話語中,抽絲剝繭查詢而來。”


    塗山君神色陰沉,那人果然追過來了:“他人呢?”


    周良眼珠子一轉,他差點脫口而出此人已經離開,趕忙住嘴哄騙道:“還在供奉樓做客。”


    塗山君笑了起來:“想騙我。”


    周良神色微變,暗道不好。


    “上月,那個魔修的劍簪法器在誰手中?”


    周良心中驚歎恍然:怪不得那個人追到梁都來尋找尊魂幡,原來真的非同尋常。


    神智非常也就罷了,他問的還是和那魔修有關係的物件。


    “難道劍簪才是控製魂幡的關鍵?”


    由不得周良不多想,若是劍簪才是關鍵的話,他冒失的用法力祭煉魂幡和送死無異。


    周良想要抵抗,奈何他根本不是惡鬼主魂的對手。


    他擁有法力不假,但是識海中比拚的是神魂的強度,法力幫助微乎其微。


    所以實力遠低於塗山君的周良根本就沒有反抗的能力。


    半晌,周良似乎已經反應了過來,語氣稍緩:“我不知道。”


    塗山君摁住他的腦袋,紫黑色的指甲紮進頭皮,直接讓周良疼的瞪大了眼睛。


    周良像是上了岸的活魚,雙眼泛白,張大嘴巴大口的唿吸著空氣。


    “不老實,那就死吧。”


    塗山君猩紅的鬼眼不見絲毫動搖,隻是漸漸收緊手掌。


    沒人能經受得住來自靈魂的折磨,修士也一樣。


    周良看到了塗山君眼中的冷漠,那是對他的漠視,就像是他的命和蟲子、螻蟻沒有分別。


    這惡鬼也根本不在乎能不能從他的嘴裏撬出有用的消息。


    眼見他不配合,竟然想直接捏碎他的魂魄。


    “我……說。”


    從牙縫裏擠出兩個字,微不可聞。


    周良頓感脖頸一鬆,剛才所有的壓力頓時消減。


    他不住的咳嗽,大口大口的喘息。


    “劍簪法器是中品,他們爭執不下,所以放在供奉樓的府庫裏。”


    “但是沒有我的幫助,憑你自己根本就進不去府庫。”周良還不忘給塗山君下套,著重的強調他的作用。


    “隻要你放了我,我就幫你取迴劍簪。”


    “跟著我,不委屈你。”


    “我們可以聯手,將梁都內其餘的散修挨個捕殺,到時候湊湊靈石,前往更廣闊的天地。”


    周良還在滔滔不絕的訴說著自己能夠幫助魂幡帶來的利益。


    他不懂魂幡,也不懂鬼。


    但是他懂有錢能使鬼推磨。


    隻要資源利益足夠,就是惡鬼也能被說服。


    塗山君本來神色淡漠,然而猩紅鬼眼卻漸漸的浮現戾氣。


    周良說的真好啊。


    令人動心。


    真是個合格的利欲熏心卻又謹言慎行、能言善辯的真小人。


    不去做說客,真是浪費人才。


    修仙嘛,資源爭奪,陰同道,殺好友,奪人寶物,不寒磣。


    塗山君隻想說,放屁!


    攥緊周良魂魄的脖子,遊說的聲音戛然而止。


    塗山君壓低了聲音,猩紅鬼眼直視周良,麵露猙獰:“你的話,讓我想起了很不好的迴憶。”


    “這讓我很憤怒!”


    “府庫。”


    周良掙紮著,終於想起了塗山君的問題。


    也許他覺得隻要說出來就能保住自己的性命。


    隻可惜他低估了塗山君的殺意。


    倒不如說,在塗山君發動反噬的時候,他就已經再沒有活下去的道理。


    將周良的魂魄硬生生的撕扯出識海,扔進尊魂幡。


    以他練氣六層的實力,反噬周良這個練氣五層的練氣士,簡直易如反掌。


    何況三式魔猿定意拳還能增強神魂,周良就更不是他的對手了。


    隨著練氣五層練氣士的補充,塗山君的實力又小有提升。


    識海靈台空出。


    塗山君直接入主身軀。


    不像是最初反噬趙世顯的生澀疲憊,好似拖了個死屍。


    那時候趙世顯已經身受重傷,又被侯伯旭的法劍刺穿心髒,身軀早就撐不住,所以異常的疲憊。


    現在隻覺得沉重,像是負重前行。


    遠比那個時候要輕鬆。


    丹田內的法力隻缺少了輸入尊魂幡的一部分,還剩餘九成多。


    塗山君晃動身軀,慢慢熟悉。


    關節嘎嘣嘎嘣作響。


    低頭看向地上趴著的石柱,收迴了腳。


    如果周良隻是單純的拿走尊魂幡,塗山君不會反噬他。


    隻是千不該萬不該,在拿走尊魂幡後還不想善罷甘休。


    美其名曰入住尊魂幡成為役魂是榮幸。


    既然周良覺得是榮幸,塗山君就讓他嚐試一下,被煉入尊魂幡的滋味,看看這榮幸到底值不值得。


    至於順手救石柱。


    要說心中沒這事兒,還是不對的。


    塗山君心中有些傾斜。


    不多。


    “感謝向老頭兒吧,若不是因為你與他相識,我也不會出手。”


    “我確實痛恨魔修。”


    “但是我……又何嚐不是呢。”


    塗山君微微抬頭,並沒有將心中的這幾句話說出來。


    轉身就要離去。


    既然已經得了練氣士的身軀,該去找迴李青楓的屍首和丟失的劍簪法器了。


    瞧見山羊胡仙師要走,石柱掙紮著抱住大腿。


    口中溢血,目光堅定:“你不能帶走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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