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張青書的後續跟進,全部交給了輕漪來負責,這是一步很重要的棋,做得好了,在接下來對付元天宗的戰役上,會發揮意想不到的作用。


    和輕漪碰頭完之後,葉七夜就趕迴了雍州。


    讓塵雪調查的事情,已經差不多了。


    關於楚夕顏的死,始終是她心中的一個結,前因後果,一切的一切,她都要知道,都要查個水落石出。


    “血蝶這種毒,當初由我研究的時候,我自認為是無法製作出來的,因為它太過猛烈,以至於材料一直無法完備,你不在的這段時間,我翻閱了華夏內部的卷宗,終於發現了褚良為什麽可以製造出血蝶。”塵雪坐在密室裏,平靜的和葉七夜說著自己調查出來的事情。


    葉七夜點了點頭,“繼續,他找到了什麽?”


    “在福氣鎮之前的養屍地,他發現了一種血紅色的繭,那種繭裏麵蘊含古怪的力量,似乎對於修士體內的靈氣有克製作用,他將那繭帶了迴來,研究用掉了一大部分,得出的結論是,若用於血蝶,可以獲得意想不到的效果,剩餘的繭用於製作血蝶實驗,最終得到的成品,隻有一份,一直被褚良掌握,因為不知道那繭到底是什麽東西,所以也就無從製造解藥,必須知道毒藥的成分,才可以對症下藥,可是,我卻連毒藥最重要的藥引是什麽,都不知道……很抱歉……”塵雪的聲音有些低落。


    葉七夜緩緩閉上了眼睛,緊握的手在顫抖著。


    如果她沒有記錯,褚良得到的,有可能是瀾月當年出生時破開的血球,那東西落地後化為了血水,她和軒轅翊都沒有在意,當時全部的注意力都在瀾月身上,怎麽會知道,後來那血水凝結成了繭,還被褚良得到……


    若是楚夕顏知道瀾月的真實身份,她一定不會絕望到要推遲毒發的時間隻是為了見到她。若是楚夕顏知道,葉七夜身上隱藏了許多的秘密,也許其中一些,就可以救她,她一定不會狠心的讓葉七夜親手殺了她。


    沒有如果。


    就好像曾經葉七夜口口聲聲說著多麽在乎她,但在心中察覺不安的時候,卻是第一個趕去了葉君離的身邊。


    就好像她一心一意追求著至高無上的力量,不在乎世俗的任何牽絆,卻因為族滅而痛苦絕望,但最起碼,她還有一個姑姑活著,她還有一個心靈的慰藉,她還可以在絕望時抓住一線希望,她忘了,還有一個人,是比她還要痛苦絕望的,那個人,是楚夕顏。


    母親早逝,父親被軟禁,從小就格外的早慧,七歲時相遇,她就知道楚夕顏是個心思玲瓏的女孩。


    之後呢……


    之後,她旁觀,甚至親手導致了對方的悲劇。


    皇室和葉家的矛盾,讓雍王和皇帝之間的越來越水火不容,二十年的恩怨糾葛一朝解決,雍王死了,楚修名成為了皇帝,楚夕顏成為了公主,她隻關注於自己終於要解決一些敵人了,卻從未想過那個女孩失去了父親。


    之後呢,她閉關了,那最難熬的一年,是楚夕顏自己熬過去的。


    楚修名被刺殺,年少的女孩扛起了整個國家,幽深的皇宮中,徹夜點亮的禦書房裏,她執筆批閱奏折時,是否顰眉過?


    親自照料昏迷的兄長,深夜無人時,又是否落淚?


    一切的一切……她都不知道……


    她隻是在閉關結束後,找到那個女孩,讓對方履行六年之約,大家一起去參加仙門大開,一起入仙宗。


    楚夕顏答應了,沒有片刻的猶豫,傷勢還未完全好起來的楚修名躺在床上質問她時,她無言以對,隻能轉移話題。


    一個青雲宗,一個寒冰宗,分隔兩地,所思所念,大概是完全不同的。


    一個身邊來來往往,朋友不斷,就像是燃燒的太陽,總會有無數行星圍繞著她。一個形單影隻,忍受著玄冰之心入體的痛苦,隻為了讓自己變得足夠強大,不會因為差距而被拋下。


    師姐雲霓裳那日說的話,大有深意,寒冰宗弟子,不能動情。


    絕情道典,你練,還是不練?


    練了,便要斬斷情絲,從此做那無情人,不練,便一邊忍受情愛相思之苦,一邊忍受寒冰宗功法的影響,變得孤僻冷漠。


    她選擇了什麽呢?


    那一日在寒冰宗的湖邊,葉七夜和她說的話,除了風,大概隻有她們二人知道吧。


    國破家亡,唯一的親人死去,身邊還有一個年幼剛出生的侄兒,楚夕顏是怎樣扛過去的呢?


    等來了唯一的精神支柱,眼看著複國就在眼前,卻發現自己身中無解的劇毒,無人的夜裏,她獨自落淚了幾迴?


    因為她死了,葉七夜才敢毫不留情的剖析自己的內心,反複的迴憶過往的一切。


    若是她愛過,那對楚夕顏來說,也算是了無遺憾。


    可惜的是她未曾愛過。


    死去的人抱著遺憾,活著的人滿懷虧欠。


    真是自私的人啊。


    葉七夜睜開眼睛,眼角微微泛紅,緩緩站起身,“這件事到此為止,你也不必介懷,一切,與你無關。”


    西楚被毀去的京都已經重新整理建造,但不是作為一個城市,而是一個墓地。


    裏麵埋葬著葉家的所有人,楚夕顏一家以及在城滅時,北伐時,陣亡的戰士們。


    拎著一壇酒,她一步步走到楚夕顏的墓前。


    楚修名和雍王的墓在旁邊不遠。


    坐在地上,葉七夜的背靠著墓碑。


    “我從未想過有一天,會承認自己的錯誤。”


    “我這個人太自負,一直覺得自己是對的,永遠不會犯錯,如果一件事情錯了,那錯的不是我,是這個世界。”


    “阿顏啊……我相信……如果有一天,我要毀滅世界,你也會站在我身後吧……”


    酒很香醇,卻一口微動。


    一點一點的灑在地上,葉七夜自嘲的笑了笑,“我忘了,你現在在我腦袋裏呢,嚐不到酒的味道。”


    “對不起,把你弄丟了。”


    “我會把你找迴來的,我會還你四海晏清,我會還你天下太平。”


    “你再等等我……再給我一些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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