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想仗劍天涯,看遍世間所有繁華。


    到最後落的掌心空空。


    葉七夜伸出手,一指點在楚夕顏的眉心,一縷殘魂飄出,非常脆弱,眨眼間就會消散在這天地間。


    她拘著那縷殘魂放入自己的識海。


    然後抱著楚夕顏緩緩站了起來,隻是輕輕一個動作,她懷裏被冰凍的人瞬間化為了冰晶,消散於她的懷抱。


    緩緩閉上了眼睛,葉七夜的臉色非常蒼白,她的腰有些佝僂,低著頭,手指緊握,忽然,她抬起手,按住了自己的眉心,痛苦的低吼了一聲。


    “為什麽……為什麽會這樣……”


    “給我一切,又一樣一樣的奪去。”


    “嗬嗬……賊老天,你以為這樣就是結束嗎?不,踏遍冥界,我也會想辦法複活她們。”


    縱然已經如此安慰自己,葉七夜還是止不住心中傳來的陣陣悶痛,她扯著衣領,像是無法唿吸,大口的喘息著,因為痛苦而眼前一陣陣的發黑。


    在昏過去之前,她仿佛看到了有一個女孩渾身髒兮兮的抱著她在哭。


    “七夜,你別死啊。”


    “七夜,你別嚇我。”


    眼前的畫麵破碎,她看到那個女孩長成了美麗的少女,站在湖邊,看著她輕笑。


    “你這個人,既然不願意娶我,那我斷情絕愛有什麽不好呢?”


    “你可不要喜歡上別人,不然我的處境就會很尷尬,我一定會走火入魔的。”


    下一秒,一切都變得黑暗,身下是不斷蔓延的鮮血,她的手裏握著一把鋒利的匕首,懷裏的人即將死去。


    “殺了我七夜……求你殺了我……”


    “讓我最後自私一次。”


    “我想看你穿嫁衣的樣子。”


    都是騙子……


    全部都是騙子。


    葉七夜看著空蕩蕩的黑暗,呢喃著。


    老爹是騙子,阿顏也是騙子,都曾說好要陪著自己永遠走下去,卻總是在她滿懷期待的時候驟然離去,所有她曾勾勒的未來裏,那些人都一一消失。


    既然如此,又為什麽要給她溫暖,讓她由一個冰冷的鬼重新變成人。


    她得到的除了那些記憶,還有什麽?


    遠在無名山穀的葉君離正在下棋,卻總覺得心緒不寧,她轉頭看向了雍州的方向,莫非七夜出事了?


    正好這時沈慕白到來,葉君離來不及問自己師父仙界的情況,第一時間希望對方帶自己去雍州。


    雍州城,別院內,塵雪將一切都告知了眾人,先不提陷入悲痛中的蕭璿等人。當葉七夜醒來時,第一眼看到的人,竟然是葉君離。


    以往她該是驚訝的,但是現在,她隻是怔怔的看著床頂,眼神有些空洞。


    楚夕顏的死隻是一個原因,她陷入了自我懷疑,前世的種種苦難,今生的次次別離,她不是修煉了斷情絕愛的魔頭,她是有七情六欲的人,會痛,會哭,會難過,她比常人堅強冷靜是因為她經曆的事情很多,她的前世人生造就了如今她的性格,但是今生的一切,讓她一點一點的做出了改變,變得溫暖,變得越發鮮活,同樣的,麵對打擊,也更加痛苦。


    “七夜……”葉君離已經從其他人那裏知道了情況,心裏覺得悲哀的同時,更加心疼自己這個唯一的親人。


    她將葉七夜抱在懷裏,輕輕撫摸對方的頭發,“沒事的,姑姑還在呢,如果覺得難過,就哭出來,哭出來就會好的。”


    葉七夜將臉埋在葉君離的懷裏靈魂終於一點一點的迴歸,她沒有發出任何聲音,眼淚卻沾濕了葉君離的衣襟,她從那種絕望的情緒中走了出來,但是痛苦卻沒有減輕多少。


    “姑姑……阿顏死了……我親手殺了她……”葉七夜哽咽著說道。


    “那不是你的錯……那種情況下,死亡對她來說,是一種解脫。”葉君離輕聲說道。


    眼神有些恍惚,她想到了曾見過幾麵的那個女孩,從慕容雲影那裏知道了最後一刻的慘烈,單是想象,她就覺得心痛,那個孩子,究竟是怎麽堅持到現在的,又是抱著怎樣的決絕,將匕首遞到七夜的手裏。


    她難道不知道那麽做,隻會逼的七夜更加瘋狂和痛苦嗎?比起她一個人在七夜沒有迴來前死去,隻讓七夜看到一具屍體,和她死在七夜的懷裏,死在七夜的手上,痛苦和震撼是決然不同的。


    但她還是選擇了那樣做,用那樣慘烈的方式將自己永遠銘刻在葉七夜的心裏,縱然不是作為愛人,但也絕對是一種特殊的存在。


    人的一生何其短暫,壽與天齊隻是說起來,仙人就永遠不會死亡嗎?未必吧,她愛的人以後會認識無數男男女女,每一個都足夠優秀,有資格留在她身邊,更是天之驕子,一個青梅竹馬,憑什麽占據她心中的一個角落,短短十幾年的相處,怎敵未來漫長不見盡頭的時光。


    唯有死亡,是永恆的。


    那一刹那的心痛和絕望是真實的。


    鮮血是真實的,死之前的對視是真實的,屍體的溫度是真實的。


    看吧,她做到了,她用一種最不可思議,最殘忍的方式讓自己永恆存在。


    葉君離並非不諳世事的小女孩,相反,這些年在仙界,怎樣的人都見識過,她一眼便看透了楚夕顏的所思所想,她相信,以葉七夜的聰慧,遲早也會看透,然而看透是一迴事,感受到的,又是另一迴事。


    就像楚夕顏所說的那樣,容她最後自私一迴。


    她成功了,自私的在葉七夜的心上刻下了永恆的傷口。


    葉七夜的心情平複之後,便從床上下來,換好衣服帶著葉君離離開了房間。


    院內沒有旁人,隻有沈慕白一人坐在石桌上品著茶。


    作為仙人,其餘人對他的敬畏溢於言表,都不敢過來是正常的。


    像瀾月和綰綰,更加不會出現在他麵前,盤古一族可是六界的敵人,除了葉七夜這個心大的,可能沒有人願意和將自己當做食物的人待在一起。


    走到沈慕白身前,葉七夜俯身一拜,“前輩,我留下了阿顏的一縷殘魂,她死時修為已經退至凡人,那縷殘魂可有機會修煉成為鬼仙,以元神正道?”


    沈慕白放下了茶杯,看向葉七夜,“拿來我看看。”


    葉七夜一指點在眉心,從識海中飛出一道彩色的光團,被靈氣包裹著,裏麵便是楚夕顏的殘魂,因為被葉七夜用識海溫養,和剛剛剝離出肉體時,沒有什麽區別。


    看著那縷殘魂,沈慕白微微皺眉,“很難,除非可以找到一整塊完整的孕靈石,將她的殘魂附在孕靈石內,再以造化神光輔助,便可以將她的殘魂補充完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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