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廳裏,五個人圍在小茶幾周圍,一個兩尺見方的透明藥箱擺在茶幾上,梁新懷眉頭微皺,卻不說話。


    藥箱裏是一片一片的散裝藥片,沒有任何包裝。


    薛媛坐在了茶幾對麵,她麵沉似水,眼睛不看藥箱,卻死死地盯著梁新懷。


    包利也意識到了氣氛不對勁,一會兒瞅瞅梁新懷,一會兒看看薛媛,生怕兩人突然間爆發。


    而老白似乎已經和屋內的空氣融為一體,在以一個上帝視角在審視這一切。


    蘇老師放下藥箱,並沒有再管這幾位辦案人員,而是站身來,自顧自地收拾起來。老人家67歲,還不算太蒼老,不過動作仔細,顯得很緩慢。她從洗手間拿出一塊幹淨的抹布來,走到五鬥櫥前,輕輕拂拭著桌麵上的灰塵,尤其是那個相框,抱在手裏,擦了一遍又一遍。


    “這是我老伴兒,兩年前走的,也是這個病。一家老兩口都是這個燒錢的病,看來我們上輩子沒積德啊!”


    蘇老師背對著眾人,喃喃自語,也不知道是說給誰聽。


    “我倆一輩子沒孩子,原本想的是等到動不了的時候,就去住養老院,咱們老兩口工資都不算低,都能住那種單間的!可是沒想到,到醫院一查,查出了慢粒白血病,兩人的病房門對門……”


    “我跟老蔡就商量,藥肯定是吃不起的,可是也不能不吃啊,反正咱倆沒孩子,幹脆就抖落抖落家底,治到什麽時候就算什麽時候吧,好在倆人一樣的病,能一起死也挺好的!可是這個老家夥……說話不算數,嗚……”


    蘇老師說到這,有些說不下去了,雖然背對著眾人,可是依然在聲音裏聽到了哭腔。


    “這老家夥騙我,他的藥沒吃,都偷偷藏起來了,說是給我存著,直到病發的時候才說了實話,他說這些年科技發展快啊,一天一個樣,前些年電話都還是稀罕物呢,現在連小孩都人手一個大屏手機,他讓我多活些年,多見識見識新玩意,以後下去了好給他講……”


    蘇老師聲音再度哽咽,聽得薛媛的眼圈也紅了。


    “這老頭啊,心眼可多了!臨死的時候還給我算賬,他說了,這種藥不可能老這麽貴,早晚有降價的時候,可是要是兩個人一起吃,憑我們的收入,有兩年家底就吃沒了,到時候誰都活不下去,要是把藥費留給一個人的話,也許能挺到藥降價,那樣,那樣就能繼續活下去了!”


    說著,老太太轉了過來,看著眾人問:“我老頭子死了兩年了,這藥價怎麽還不降啊?”


    薛媛瞪著眼睛,眼淚劈裏啪啦的往下掉,可是仍然兩眼死死地看著梁新懷,似乎他隻要敢動桌上的藥就要撲上去和他拚了一樣。包利低著頭,也不知道想什麽,和梁新懷一樣,都是一言不發。


    老白並沒有打開陰陽眼,不過他似乎感覺到照片上的那個老者就在身邊,似乎他還能聽見這個“老蔡”臨終前和老伴兒說的話:


    “這一輩子,洗衣服做飯的活都是你來了,死這活,我去!”


    “你啊,替我把我那份也活出來吧!”


    或許蘇老師就是想替老伴兒活出那一份精彩,所以她一直在互助群裏兢兢業業,不遺餘力的關愛、幫助每一個患者。


    老白不敢打開陰陽眼,他不敢看老蔡頭的魂魄看見警察質問自己老伴兒的時候是怎樣的一種表情。


    那邊,蘇老師擦了擦眼淚,還對著鏡子把頭發梳了梳,然後坦然地走迴茶幾前,又坐到了原來的位置上。


    “買髒銷贓,老太太我以前是教物理的,也不太懂法律,要是這藥是贓物的話,我買了,該怎麽辦就怎麽辦,老太太我跟你們走,這藥,你們要拿就拿去吧。”


    老太太語氣裏滿是寂寞。


    這幾句不卑不亢的話,仿佛刀子似的,毫不留情的捅在每個人的心裏,薛媛甚至被疼得一皺眉。女孩自進屋以後一句話都不說,此刻也是如此,兩眼仍舊死死地盯著梁新懷。


    梁新懷微微抬頭,不敢麵對薛媛的眼神,隻能看了一眼包利,道:“沒有包裝,還能鑒別出藥品的批次嗎?”


    這話一出口,薛媛如若有形的目光仿佛一把利劍一樣指向包利,嚇得這小子一哆嗦。


    “不能。”


    女孩再次看向梁新懷,眼神冰冷。


    這眼神讓人實在難受,梁新懷被盯得不敢直視,略微猶豫了一下,最後道:“蘇老師,您這藥沒有包裝,我們無法確定藥品來源,也不能確定這就是贓物,總之,感謝你的配合,您自己保重身體。”說完,他站起身,這才敢看了薛媛一眼,提議道:“那,沒什麽別的事,我們就走吧?”


    這個提議沒有人反對,氣氛太壓抑了,所有人呆的都不舒服。


    和來時的順序一樣,梁新懷第一個,薛媛牽著狗走第二位,包利第三個,老白排在最後。都一隻腳邁出門去了,老白突然像是想起什麽似的又折返了迴來,想蘇老師提議道:“老人家,您一個人在家,不如……我送你條狗吧?”


    一句話說完,讓蘇老師愣了一下,也不知道怎麽迴事,她似乎聽到了身後,有一個陪伴她多年的聲音迴答了一聲“好啊!”


    受這個聲音的影響,蘇老師不由自主的點了點頭,白長生則沒再多說話,僅留下一個笑容,便關門離去。


    幾步跟上隊伍,四個人下了樓,外麵空氣清爽,深吸一口氣,感覺舒服多了。


    大家一起坐上了車,誰都沒有開口說話的興致。薛媛眼圈紅紅的,望著窗外,似乎受了莫大的委屈一樣。包利也是眉頭緊鎖,垂頭喪氣,就連警犬哈利都夾著尾巴。


    開車的輔警一直等在樓下,見人齊了,便問了一句:“我們下一站去哪?”


    梁新懷看了看手表,提議道:“時間還有富餘,要不我們再走一家吧?離著也並不算太遠,才五六公裏。”


    “不去!”還沒等他說完,薛媛就搶白道。


    “啊?為什麽?”梁新懷問。


    “迴局裏!我不舒服!”薛媛沒好氣地說。


    “你怎麽了?”


    “大姨媽來了行不行?”薛媛吼道。


    兩人意見不一致,倒是把開車的輔警給難為壞了,也不知道該聽誰的。


    “讓你迴局裏你沒聽見啊?我是組長!”


    這輔警老哥嚇得差點沒起步熄火,趕緊補了腳油,把車開出了小區。


    薛妞耍起了小姐脾氣,梁新懷也是無奈,隻好搖頭歎氣。


    “薛組長,今天要不咱們先緩一緩,明天去孫國濤家,他就是發起借藥還藥活動的老哨兵,哪怕別人家都不查,他家也得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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