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晉岩的葬禮非常簡單,甚至連遺體告別儀式都沒有,朱翔宇根據遺書,取得了治喪授權,從太平間領取屍體,接著到殯儀館排隊……


    劉晉岩一共六個粉絲,其餘五個,都在那一天的微博上,發了一張蠟燭,或者還在內心深處難過了幾秒鍾,不過應該僅此而已。沒有誰知道這世界上少了一個詩人,不明真相的群眾仍然追捧著原創歌手高涇明,而世界的另一頭,劉晉岩的屍體前,隻有一個朋友。


    “我和你,不算朋友。”同樣參加了葬禮的白長生,對著劉晉岩的魂魄懟道。


    說完這句話,老白和朱翔宇一起,衝著遺體三鞠躬,然後工作人員按下開關,遺體被傳送帶,推入火化爐。


    遺體傳送進去,就有汽油噴了上去,在爐門關閉的一刹那,火已經燃燒了起來。劉晉岩的魂魄呆呆地看著這一幕,知道此刻他才認識到,自己的這一生,是真的結束了。


    可是,結束了嗎?


    白長生一直對此抱有疑問。


    人死了,可是詩留了下來。雖然在人間傳唱的歌曲,大家都以為作者是高涇明,但蒼天不可欺,喜歡那些歌詞的人一遍遍的傳唱,卻把念力、願力傳到了劉晉岩這裏。剛剛兩天的新鬼,老白已經發現他已經邁過了亡魂的門檻,現在的修為相當於一隻老鬼了,直射的陽光都無法傷他分毫。


    這就是粉絲的力量?


    新死亡魂直接晉升為鬼靈的也不是沒有,就好像徐天闊,因為是因公犧牲,被萬民敬仰,所以得以成為英靈。張德山,第一世雖然隻是個名不見經傳的出租司機,可是因為一生為善,有不少人念著他的好,所以進境神速,到第二世化身比特犬,更是因為為了救人犧牲,譜寫傳奇,在眾人的緬懷、敬仰之下,一舉到達了鬼怪後期,甚至超越了臨山城隍。


    最為恐怖的還得數神童蘇晉,前一世他被綁架,最終遇害,也牽動了數萬人的心,或許這就是他能夠迅速達到半步鬼王修為的助力。這說明鬼魂乃至神明,都可以將人們懷念、緬懷等精神力轉化為自身的修為。


    現在看劉晉岩,雖然生前鬱鬱不得誌,可是畢竟他寫下了膾炙人口的作品,喜歡這些作品的人,也在源源不斷地為他提供著精神力。


    或許,這也屬於天道有常吧。


    可是,事情就這樣結束了嗎?那個剽竊的文賊呢?


    老白十分瞧不起抄襲、剽竊的行為,文人,可以放浪形骸,可以縱酒狂歌,甚至左擁右抱,暢談風月!就連嫖娼都可以算是雅事一樁,嫖、賭、縱酒,放在文人的身上,都不算是缺點,可是文人有一條絕對不能碰的底線,那就是不能抄襲!不能剽竊!


    迂腐如孔乙己,可以偷書,但他絕不會竊文!


    像高涇明這樣的沽名釣譽之徒,間接將原創者逼得走上了絕路,絕不能原諒!


    可是,要怎麽做?以白長生的手段,想要殺了他很容易,可是這樣有用嗎?


    這人品質惡劣,但罪不至死,而且如果真的殺了他,反而真的死無對證了,到時候粉絲還要紀念這個人渣,把他供在神壇上!


    他不配!


    可是,要把這件事揭露出來,又談何容易?要麵對的,不僅僅是高涇明一個人,還有他背後的公司,團隊,甚至是一係列的利益共同體!劉晉岩活著的時候都鬥不過,現在自己手裏隻有一塊被破壞的硬盤,真的扳得倒他嗎?


    ……


    大概一個小時之後,殯儀館裏叫到了名字,老白陪著朱翔宇再次進入火化車間內部,火化爐打開,焦糊的味道傳來,讓人一陣陣作嘔,核對姓名之後,工作人員將清理出來的骨灰用一個鐵簸箕裝了出來。


    簸箕接過來,還是燙的。一百多斤,七尺高的漢子,如今隻剩下這麽一堆。


    給劉晉岩準備的是一個最廉價的骨灰壇,和外麵醃鹹菜的壇子沒什麽不同,拿著簸箕往壇子裏倒,撒到外麵也不是很在乎,攤子小,裝不下那麽多骨灰,剩餘的都倒在了旁邊的垃圾桶裏……


    “你給我撒了……”劉晉岩幽怨地說。


    “撒了,怎麽了?”


    “……”


    劉晉岩突然感覺好委屈。


    從殯儀館往外走,這裏有個規矩,說是送別親友之後,在這裏是不允許迴頭的。死者隻屬於過去,而生者還有明天。


    至此,世上在沒有劉晉岩這個人了,即便知道他來過的那些人,也都選擇了不迴頭。


    朱翔宇就請了兩天假,還要著急往迴趕,老白自告奮勇承擔了下葬的任務。按照劉晉岩的遺願,他想要把自己的骨灰埋進青玄山,埋骨青山,縱情山水,或者是詩人的好歸宿吧。


    “我家後麵就是青玄山,你不用操心了,我去吧!”


    老朱有點不好意思,可是想到白長生也是鐵杆粉,或許他也想為晉岩做點什麽,於是點頭稱善。“這樣的話,那就拜托了,我公司那邊還有事,先走一步!”


    “微信聯係哦!”


    “嗬嗬……”


    ……


    一個鹹菜壇子,隨意地扔在車後座上,老白開著車,身旁劉晉岩一臉幽怨。


    “老弟,稍微給死者一點尊重好嗎?你就那麽往後麵一扔,你再給我弄撒了!”


    老白大大咧咧,滿不在乎,“不知道有鬼魂的,對骨灰、牌位看重,可是我眼睜睜看你就在這坐著,你說那壇子裏的東西,還有什麽可在乎的?到頭來不還是堆肥料嗎?”


    道理是沒錯,可是感情上不是那麽容易接受,劉晉岩看著後排座位上的魂壇,百感交集。


    “說這話勸你也晚了,怎麽就想不開呢?詩賣不出去,去寫寫搞笑小說不也挺好嗎?裝什麽憂國憂民啊?誰還不會寫兩首詩是咋的?再說了,你就是想死也得把老娘伺候走了再說,你說你,要不是遇到個好朋友,你老娘怎麽辦?”


    朱翔宇是律師,收入還不錯,他仗義疏財,準備把劉晉岩的母親接到敬老院,家裏的地租給別人種,他本人再給填補一些,老人養老倒還沒有什麽問題。


    劉晉岩聽不得這話,一提到老母親,立馬啞火。


    老白其實也是刀子嘴豆腐心,嘴上懟他,可心中也為他的事情抱不平,隻是沒找到合適機會罷了。


    一人一鬼,正在閑扯,就見車前方的那輛麵包刹車燈突然亮起,老白也趕緊一腳刹車到底,好歹沒追尾。這一腳急刹,忽悠一下,人係著安全帶,還好,可是放在後座上的壇子受不了,巨大慣性直接把壇子扔了出去,啪一下摔在地上,碎了。


    劉晉岩臉色陰沉,看著老白:你妹!


    “你作為一個詩人,太沒風度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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