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個世紀以前,星曆十七世紀。宇宙通過星門連接的各地機甲還長期停留在七代機甲的水平,那時候的大國擁有八代機甲,一直在緊鑼密鼓的研究製造第九代機甲。


    每一代機甲的更替意味著對前代性能的全麵超越,新時代人類的曆史雖然已經有足夠長的時間,但相對於科技的發展而言,雖然高度發達,但卻也正是因為“高度發達”,所以百尺竿頭想要更進一步卻是那樣的困難。


    基礎科技發展進入了瓶頸,這個時候,有些人堅信憑借目前分裂的全宇宙人類局勢,想要完成科技的突破,需要比想象中更為漫長的時間,他們堅信人類未來的道路,應該從火種遺跡中去找尋,於是對全世界各處的火種遺跡的解構,進入了一個高峰。


    開始有大部分的火種遺跡在這種氛圍下被解析,使得人們得以窺見前人的科技,新的啟迪在那裏出現了。


    這些各種技術運用在了基礎科學之中,以至於直接推動了宇宙形勢的發展。戰艦技術,機甲技術從停滯期進入了飛速發展期,第九代,第十代,十一代機甲相繼出現,並大量列裝各國的部隊。武力帶來的膨脹的後果直接導致了原本就不平靜的星盟內部陷入了更為劇烈的紛爭。


    戰爭的形態在其中不斷的演變進化。機甲仍然是主導陸地紛爭的力量。


    而隨著機甲性能的躍升,高端機甲的出現,也令以往千軍萬甲在平原,森林,山脈,城市之中作戰的形態發生了轉變。


    甚至有人預言,到了更遙遠的未來,那是高端機甲和頂級機師的世界。


    隨著機甲活動能力和速度的提升,在太空中的活動範圍也大幅度上升,未來或許用少量的機甲,就能抗衡一艘戰艦。憑借極少數的高端機甲,就能扭轉一場戰役的結局,甚至左右一場原本曠日持久戰爭的勝負。


    拓跋圭和他駕駛的天王機甲,就可以成為這種演變的代表。


    現在,在拓跋圭已經屠殺了太多強者之後,唯一還能站在他麵前的,也就隻有林海。


    ***


    林海很清楚自己的機甲操控水平,他是從十八歲不到離開垃圾星的,在垃圾星的時候,隻懂得操作那種最粗糙,在機甲操控學上被列為可能會破壞一個職業機師操作手感的那些不知道改裝修補過多少次的工裝機甲。


    和那些學院機動係,或者軍隊機甲訓練營,從十一二歲開始就打基礎上機實戰的正規機師相比,他對正統機甲的駕駛和理解有著鴻溝的差距。盡管他對機甲很有了解,但畢竟沒有熟練的摸索過那些曆史上的著名機甲,了解其中的操控性能,掌握每一架機甲的基礎能力。


    可以說他完全是沒有受過任何基礎訓練,半道入門。在這方麵,他和那些經受過正規訓練的機師是沒有辦法相比的。


    在帝國的培養體製下,有天賦者脫離機士等級成為一名真正的機師大概需要三年時間,機師的等級上升是一個不斷積累量變到質變的過程,也就意味著這沒有捷徑可言,必須一步一個台階,當一名機師反應力,精神力,操控手速,洞察,冥感,肌肉係數等等各方麵達到規定值的時候,才可以被劃定為相關等級的機師。而這些任何一方麵的提升都是艱苦卓絕的過程。


    如果不是因為遇到江植,得到了機甲騎士七個動作的傳承,加以不斷用實戰來淬煉,如果單走正規途徑,以他走出垃圾星十八歲的年齡來進入帝國學院進修機師,他估摸著現在也不過是四級或者五級機師的程度,雖然天賦過人,但基礎太差,要走的路太長。


    遠古機甲騎士的進階指南,連番生死一線的戰鬥,讓他飛速的成長。


    論機師等級,林海大概目前能夠躋身九級了。


    九級機師放在任何一個地方,都是出類拔萃的存在。但是唯獨在拓跋圭的麵前,差距巨大。


    不過林海擁有李晴冬可以說在傳統格局上另辟蹊徑的天才之作體感座艙。體感座艙最大的問題在於同步率,隻有極為稀少的人可以和座艙匹配從而得以順利操控機甲,所以暫時無法大規模的量化生產,隻能用特定的機師來駕駛特定的機甲。所以李晴冬形象的稱之為這是機甲在選擇它的主人,是冥冥中的歸屬。


    體感座艙是最能發揮林海機甲騎士傳承的操控機甲方式,能夠完全忠實的將他的所有反應投射到機甲上麵,免去了無謂繁瑣的操控耗損,缺點在於對體力的消耗要超過傳統座艙,究竟能夠讓他在和拓跋圭戰鬥中占多大便宜,還是未知之數。


    除了複製了拓跋圭的瓦格拉以外,命運機甲還是不折不扣,比拓跋圭的天王機甲高個半代的十五代機甲。


    這是結合了鷹國的火種科技,以及卡奇諾青田企業火種科技共同打造的結晶。是青田破世研究所負責人安杜的夢想之作。


    老杜頭闔目長辭的瘦削模樣又重現他的腦海。


    林海在座艙裏有所思的微微一笑,他的五指迴蜷,然後握緊,道,“杜老頭,讓我們從今天起,並肩“破世”!”


    ***


    拓跋圭麵對著前方這架攔路的機甲,他並沒有絲毫的陌生,當初下令入侵歸穀,他就是為了得到這架青田企業已經取得研發突破的機甲。


    隻是他沒有想到,在詳盡的情報下,這架機甲仍然不翼而飛!當謎底揭曉,那個騙過了所有人的工程師林達就是林海之後,這一切自然也就真相大白。


    林海!


    這個從出現開始,就像是一個夢魘,縈繞在他拓跋圭周圍的人,一步步將他身邊的一切奪走的人,此時正在麵前。


    已經滿手血腥,沾染了無數強者和那十來萬士兵鮮血的拓跋圭,此時卻異常平靜,然而這種平靜,確實比暴怒還要可怕。


    “林海,你知道你最大的錯誤,就是此時此刻,敢來到我的麵前。”


    這句話很平靜,但此時的麥哲城卻一點不平靜,紀念大道之外,執政府護衛軍團的機甲最近已經部署到了一兩公裏的距離,此時有很多的機甲能量步槍,炮口瞄準了拓跋圭。


    局勢實在是瞬息萬變,誰知道不久前和王騎軍大打出手,與翎衛共享天網出兵聯合,意圖殲滅林字營的執政府軍。轉眼之間,卻變成了林海和共同麵對拓跋圭。


    在這場卡奇諾的劇變中,敵人,朋友,陣營不斷變幻,沒有到最後,似乎永遠不知道勝出者。


    “那我應該怎麽樣?有多遠跑多遠,趁早離開這裏幾個光年?”林海道。


    他這番話雖然舉重若輕,然而在所有人眼裏,隻怕才是人們此時憂慮之下最正確的答案。


    在此時掌管著民間天網的環球風媒中心,麵對巨幕上顯示的這幅場麵,有人躊躇著開口,“林海少校,是不是太莽撞了……怎麽能獨自一個人就駕駛機甲攔截拓跋圭啊……”


    這番話裏有痛心和懊惱。有太多可悲可惜的情緒。


    聽到他這番話的周圍不少風媒戰線上的人們,都心情沉重。他們沒有說出來,雖然他們之前已經看到了林海駕駛這架新型機甲,在千葉原城裏一力激戰那些貴族機師,並且端了賀蘭的老窩。


    他是一名出色的戰士,優秀的勇者。


    但是,這並不代表者他就能夠麵對著無敵於星域的拓跋圭。因為那是這個時代最頂尖的機甲戰士。


    林海還那麽年輕,離開卡奇諾後,迴到他的母國鷹帝國,他將擁有一個廣闊前景,負擔更大的使命。


    而不應該夭折於此。


    不光是環球時報風媒的演播中心的工作人員麵對這一刻如鯁在喉的擔憂,就是通過還能維持訊號的民間天網,從光幕裏看著這一切的人們,大多數人心底也是如此揪心。


    在千葉原城,林字營嚴密保護下的藍特,奧黛麗,黑原三人正在羅蘭會場。


    “這……怎麽就能孤身一人!還是太年輕了啊……”黑原手持著煙鬥,一口一口的煙咂疾吐,仿佛胸口有無窮憂慮鬱苦,更像是一個長輩的苦苦規勸,“對付拓跋圭必須以群戰克之!連分攤壓力的人都沒有,你等於是要一力麵對他狂猛的武力啊!”


    “林海,會贏的……吧。”藍特這番話最後的語氣疑義,已經表明了現在他動蕩如海嘯山搖的內心。


    剛經曆了大波大浪,氣質上都有些不一樣的奧黛麗仍然是那麽秀麗,她看著這一幕,說不出話來。那個會場裏當初帶著一架斷臂機甲的小機械師,背後竟然有這樣的身份,會有這麽一天,屹立在星域的頂端。


    當初她接近他何嚐不是抱著平易近人的心思……然而今時今日,竟然是因為自己和他有過交集而感到與有榮焉……


    林海,你說你要改變這個世道。


    我相信。


    並會一直這麽相信著。


    “最快速度修複機甲,我們要在趕到麥哲城的時候,就能第一時間援護頭兒……把拓跋圭打成****!”迴收了雷迪爾等人損傷機甲的冬雪號正從太空軌道變向,朝著麥哲城衝刺。


    雷迪爾,沙塔斯,少昊,以及無數人,都在沉默的急行軍中,望著這幅畫麵。


    ***


    “逃幾光年?”拓跋圭帶著一絲略帶謔意的語氣,“可能不夠。”


    “就是你躲迴了鷹國,我也會讓鷹國人知道,你給他們帶來了怎樣的災難。”


    拓跋圭似乎並不急著動手,任由得執政府軍對決議會大樓展開營救計劃。就像是一頭獅子麵對眼皮底下待宰羔羊,他在靜靜品啜他們的恐懼,玩弄這些獵物。


    “可是你給我個理由,我為什麽要逃?”


    “嗯?”


    “你們入侵軌道圈,三十萬人被屠殺……你們在鷹國伏擊我,留下了一個沒有父親的小男孩……”林海想到了見到西瑪軌道圈的屠殺畫麵,無數躲在庇護所裏的人,被翎衛的機甲端著步槍朝裏麵掃射。一個可以容納幾千人的庇護所,短短數息時間,就沒有了聲息。


    他想到了裘裏斯,他的勇氣為他迎來了人們的同情和救贖,有誰願意生來就是一名刀頭舔血的空賊?又有誰不願意安定過活?是他麵對死亡的勇敢,讓人們放下了對林字營的偏見轉變為接納。每一個人都是普通人,沒有誰生來完美,一個人可能背負原罪,可能會犯下難以彌補的過錯,所以才需要生活有時候可以施予的那一絲渺茫的機會。


    裘裏斯用他的決死,給了林字營這樣的機會,也給了他的兒子小球球一個能夠迴歸正常社會的機會。隻是已經極受歡迎,被無數以前隻能在電視裏才能流口水哈喇子看到的美女阿姨姐姐們包圍擁抱,小球球除了幸福,偶爾也會一個人在夜裏獨自憂傷。林海經常聽到他自言自語,“死鬼老爸,那些姐姐阿姨們都那麽美,個個要腰有腰,要胸有胸,要腿有腿,你也上來看一眼好不好……其實,是我很想你。”


    林海想起了很多,那些對家國有熱忱守護信念,看著他時帶著仰慕而敬佩目光,開玩笑時拘謹卻又爽朗的人們,日落峽星門慘烈的一戰吞噬了他們之中大部分人的生命。


    一種刺痛穿透他的心靈。


    林海忍住眼眶裏打轉的淚花,“是你發動了卑劣的戰爭,你告訴我,我為什麽要逃?”


    “拓跋圭,別人叫你天王……然而在我看來,你隻是——”


    “該死的雜碎!”


    駕駛艙裏的拓跋圭嘴角噙著的笑容一僵。拓跋圭臉上瞬間星爆雲般洶湧密布。


    命運半蹲地到了極致,背部的推進合葉打開,伴隨一聲空爆,機甲所在的地麵延伸出無數蜘蛛網狀的皸裂,命運蹬地彈出,轉瞬掠過數百米的空間,沿途的撕裂空氣產生的白煙在機甲的身後形成了一道筆直的長跡。


    使得此刻的命運機甲像是一支箭,閃電一般朝著拓跋圭射去。


    事實上,人們的眼裏已經消失了命運機甲的蹤跡。


    隻有極少數的人可以勉強捕捉到一道電閃般快速的黑影,而這些人都是非常強的機師。


    拓跋圭的目光泛出一抹霜意,他還是自駕駛機甲參戰以來首次流露出這種神情。


    下一刻,拓跋圭操控機甲踏前一步。


    他踏前一步,原先的身位同時產生一道空爆。顯示這一步的速度到底有多麽迅疾。


    而他機甲所踏出的這一步,也同時獲得了巨大的動能,然後和拖迤一條筆直白色煙道的命運機甲相撞。


    自那一點爆發的衝擊波,令堅硬無比的紀念大道花崗岩地麵頓時支離破碎。


    兩道身影紛紛朝後退了三步,然後天王和命運同時再次蹬地,相向互迎。


    林海撩空一腳,被拓跋圭單手撥開,命運機甲同時變向,拳出如電轟向天王,天王金屬臂車輪般在半空一揮,將拳影照單全收。兩道巨人的身影交鋒,空氣產生嗶啵的劇爆。


    拓跋圭操控機甲向後滑了個錯步,同時一掌拍出。命運拳頭轟在在天王的掌心。


    “蓬!”得一聲平地雷音。


    “劈瀝瀝瀝!”命運機甲合金腳在地麵犁出兩道深陷堅硬地麵數十米深的凹痕。


    而事實上剛才雙方這一係列的交鋒,在普通人的眼中,隻是眨眼之間。


    隻看到兩架機甲在原地一撞,地麵就陷下了無數閃電的裂紋,然後雙方分開的一幕。


    見過了拓跋圭屠殺卡奇諾強者的人,看到林海單槍匹馬麵對拓跋圭,未嚐沒有生出他隻是在“送死”的念頭,估摸也是拓跋圭手上無數亡魂中的一員。但是這一幕下,剛才還在痛心疾首數落林海不該單人孤甲犯陷的黑原,原本含著的煙鬥從一搐的嘴角跌落在地。


    藍特大張著嘴巴,嘴角驚訝的開度還在持續擴大。


    卡奇諾民用天網風媒中心的自由鬥士們鴉雀無聲,原本在命運進攻的那一刻起心髒就懸到了嗓子眼的他們大眼睛像是礦洞的風燈一樣撲閃撲閃。


    阿卡莎在篩選民用天網的時候,曾經見證過拓跋圭摧枯拉朽殺死擋在他麵前的一個個成名強者。


    這還是首次有人,在他麵前不落明顯下風。


    拓跋圭出手必殺的神話,終於遭到了挑戰!


    林海迅速調整剛才交手帶來的副作用,傳入座艙的震蕩讓他後背一片酥麻,但他很快通過控製肌肉的舒展來最大程度的消減這種痛楚。


    他更注意的是身後的決議會大樓,拓跋圭擁有他機甲的情報,也知道他複製了他的瓦格拉發射器,兩道瓦格拉射線隻會相互抵消,所以拓跋圭在這個位置想要用瓦格拉摧毀決議會大樓,就會受到林海的阻礙。


    而此時大樓那邊,已經有飛行器解救出了其中一些被困的人員。


    林海知道自己隻要將拓跋圭釘死在這裏,那麽就能完成決議會那邊的撤離。


    屆時,拓跋圭將失去對他來說一舉掌控卡奇諾千載難逢的時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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