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影在暗處旋轉如蓮,傳出駭人的“虎虎”破風銳聲,旁人所見,全是時時不離林海身體要害的刁鑽,令人目眥欲裂,近乎窒息。


    翎衛雖然是職業護衛,但走出馬關星前誰不是手上有諸多性命,他們也隻是換個身份,就可以變為職業殺手的存在。所以原本以為一個照麵,這件事也就可以處理得神不知鬼不覺。


    這裏到處都是廢棄的機械零件,雙方因為爭吵而起衝突鬥毆被誤傷,殺了林海,他們也有後續的手段可以將這件事擺平,順理成章被開除出預選組,他們自然也不是真存有要加入騎士團的念頭。進入騎士團處處受約束管製,實行帝國同樣的兵役製度,內部還水深得很,近年來帝國內部碾軋嚴重,還不一定就能混上高級軍官,耽擱的年限,哪裏有當翎衛的利潤豐厚保險?


    當然翎衛在首都經營多年,定然也有多年經營安插在騎士團的內應。而這個快速反應小隊的地位在騎士團三大營中,也是最低等的,根本不受重視。連堡壘都距離騎士團核心地帶三十分鍾的高速穿梭列車路程,這起碼也是距離騎士團核心三百公裏之外了。這裏就像準備廢棄了,然而突然想到有這麽一個快速反應小隊,然後把這個顧曉北帶隊的小隊丟到了這裏。


    而這裏自然也就成了個類似垃圾場的地方,最沒有背景最沒有資曆最不看好不被各方初步甄選的人被分配到這裏,這裏也是淘汰率最高錄取入役率最低的地方……在這種連騎士團似乎都要遺忘的小隊,出手收拾一兩個人,如果加上上麵的人某些理由的刻意不過問……還是輕輕鬆鬆沒有問題。


    隻是翎衛們猜到了一切的前提,卻沒有猜中過程和結果。


    地下倉庫的空間裏,破風交手不絕於耳。


    ******


    第五名翎衛眼看著林海陷身他的四名同伴兵刃齊攻的戰團,後背空門露了出來,他拇指摁著刀柄的暗扣,曼陀羅猩紅的毒汁流過了刀鋒。他們原本是要對林海造成致命外傷,但現在看來想短時間辦到不可能了。


    所以每個人都將刀注入了毒汁。隻要對林海造成見血,這封喉的毒藥就足以讓他致命。時至此刻,聞名遐邇的翎衛,也顧不得堂堂正正打過林海了。


    格鬥再強大的高手,也未必擋得住毒藥。翎衛準備萬全,不僅明暗雙衛,還配置了見血封喉的毒藥,務必要他們的保護,顯得雷霆萬鈞,不容有失。


    這第五名翎衛手中刀斜揚,又向林海的後背急速猛墜下去。


    他是用刀的高手,這一刀又有後著的變數,哪怕林海能及時握住他的手腕,他的一手轉腕刀術,也能保證在林海手上劃出一道刀傷。在平常,一道刀傷算不得什麽,但在有了劇毒的情況下,就算是一頭猛獁象,也會倒在這種毒藥下,不怕林海經過任何抗毒性的訓練。


    林海似乎本能的感覺到危險,他看到圍攻他的人刀鋒都泛著幽幽的寒芒,知道從現在開始,他必須打醒十二分的精神。身後一道讓他如錐刺骨的寒意襲來,甚至他都能看到周圍四名翎衛臉上的喜色。四人同時一聲暴喝,齊齊出手,封住了林海四麵八方的空間。


    這是死局。


    他們手上任何一把刀的綠色寒芒,隻要破一點皮,就能沿血攻心讓人死狀慘烈。


    四周黑暗裏的注視者們,終於被這危險的一幕嚇得喉嚨迸出“呃!”得唿聲。


    林海在生死一線之際,雙腳在地麵連環一點,身體不躲反進,迎向後方刺墜下來的刀鋒,卻在最關鍵的那一瞬間,上半身腰腹扭勁爆發,肩背幾乎是貼著刀鋒擦過去。破了衣衫……卻沒能破皮見血。


    那名翎衛眼珠不可置信的睜大,他怎麽也不能相信,林海至始至終,連正眼一眼都沒有看過他,他又怎麽能像是背後長了眼睛,居然可以這樣讓刀鋒貼背溜過?


    林海對危險的感知,出自純粹的本能,無數次生死一線的經曆,讓他的感知已經到了極端敏銳的地步,對方的刀鋒,哪怕他不迴頭看一眼,光是對危險來源的判斷,就能讓他如芒刺背。而通過破風的聲音,他便可以準確的定位出攻擊的方位,這一切匯總在大腦中,讓他的處境已經有了立體的觀感,所以哪怕不需要迴身,林海也能準確判斷。


    刀鋒貼著林海幾乎收緊到了極致的肩背線條劃下,那名翎衛目光一凝,正準備轉腕一刀。林海的右手就已經反探往後,狠狠握住了對方持著刀柄的手。將刀柳葉般的側麵死死貼住他的腰背。


    這名翎衛手腕開始和林海角力,隻要帶動林海因為反轉而不好用力的手,在他背上割一刀,林海也就死了。但也就是在這一刻,林海騰出的左手橫空拍出,唿得破風而來,手掌展開勢大力沉拍在這個翎衛的臉上,然後將他腦袋連帶著直摜在牆麵。


    “乓!”


    巨大的震蕩伴隨著仿若焦黑羽毛的幻覺氣息躥入那名翎衛鼻腔,饒是他身經百戰,也經不住林海全力這一撞出手。知覺開始恍惚,滿鼻腔都是要往肺部倒灌的血腥味。


    林海反手提住這個腳步發飄的翎衛衣領,將他整個人拖至他的肩部。


    噗噗噗噗!四道銳器捅破撕裂肌肉的聲音傳來,然後是林海手中充作肉盾翎衛的悶哼聲,忽而整個人一僵,然後跌垂在他的肩膀。


    林海看到他七竅流血死狀極慘的麵容,心中掠過一絲悲哀。


    見到同伴中刀身亡,那四名翎衛隻是神色微微一灰,隨即毫不猶豫直奔他而來。


    林海撩起這名翎衛屍體翻滾,將左側兩人撞退,同時身子已經騰飛閃向右側兩人麵前,指骨如錐破風爆震,轟出的連環八記重拳。兩人曲臂格擋,雙臂被拳力毫不容情穿破,拳勁在他們臉上劈啪開花!鼻腔迸濺鮮血,臉頰塌陷,皮肉伴隨著他們晃動的腦袋呈波紋劇烈顫抖。


    然後那些驚恐的人們就看到這兩名翎衛保持著曲臂的動作,就那樣頭腦晃蕩著朝地麵栽落。


    與此同時,左側兩人剛剛推開飛來的屍體殺過來,林海腳尖在地上一旋,擦出劇烈刺耳的聲音,身體瞬折方位,撞入兩人中央空隙。


    林海殺到近前,就像是被一枚炮彈轟中沙袋堆砌的牆麵,摧枯拉朽。兩人分別承受了林海的膝撞和拐擊重擊之餘,林海身子於此擺正,左右雙拳分別連續急促打出。


    嘭嘭嘭的骨肉震擊聲在微光的黑暗裏響起。


    塵土在光影中洋溢,三個人影兔起雀落。


    然後兩個人影橫倒重重墜地。


    與此同時,黑暗中的那個人影立起,由動轉靜,目光卻適時在那名最後一個暗衛欲破釜沉舟踏前的瞬間攝去。


    那名叫做少昊的暗衛,立即僵若鐵柱,整個人的血液,就這樣陷入冰寒之中。


    四麵八方,人們就保持著他們的動作姿態,看著眼前的這一幕。


    地上倒著的五名來頭不淺的紅翎衛。


    但他們麵前,仍然站著那個青年。


    青年很疲憊,看得出體能消耗甚大,搖搖欲墜,但沒有人覺得他虛弱。


    反而有一種他就是一台微型機甲的可怕觀感。


    這是一場發生在他們這個不受重視的騎士團邊緣堡壘裏的一幕。


    這個青年就這麽赤手空拳,打倒了五名手持毒刃匕首的紅翎衛士。


    他們現在開始懷疑,橫數整個騎士團三大營各分支連小隊準預備入選人員名單裏,無論是否有所謂的驚才絕豔者,或者是背景來頭深厚,或是天賦傑出的優秀苗子,之中還有沒有人……可以重現麵前這個青年在這個地下倉庫發生的這一幕?還有沒有人,可以在這樣狹窄而又籌備極好的刺殺下存活?


    他們甚至懷疑將這一幕傳出去,會不會讓那些三大營的預選團如何孤高冷傲的人,瞬間失聲高唿“這不可能!”


    這個青年是什麽人物?怎麽會屈膝至快速反應小隊……受人這般算計?


    而周圍人也生出了一種想法,無論什麽人和勢力,哪怕是馬關星翎衛,得罪了這樣的人,隻怕未來也不知鹿死誰手吧……


    咚!


    一道天光射下,將地下倉庫照射得燈火通明。


    封閉的電子門打開,二等軍士長顧曉北率了數名教官,麵露橫冷之色走進來。


    那幾個教官俯身那名死去的翎衛麵前,手中檢測機器探針刺入屍體,然後拔出,一個人看著上麵讀數,搖了搖頭,揮手幾個教官將此人和倒地的數名翎衛抬了出去。


    然後顧曉北站在林海麵前,饒有興致的打量著他。


    林海也絲毫不避的和他對視。他在努力恢複耗損的體能,以準備應付麵前教官可能的暴起出手。他計算之中,眼前這個教官不比那五人聯手差多少,甚至更為甚之……但他此時的狀態要應付,顯然極為困難,而且黑暗裏,還有一個剛剛被他震懾不敢動手,但實際危險的暗衛。


    然而,如果要戰,他絕不會後退。


    但顧曉北什麽都沒有做,他隻對林海一笑,“剛才一切,我都看到了,所以不會追究你的責任。這是他們咎由自取……”


    看著顧曉北,林海突然開口,“我需要一個交代。”


    一時間,四周圍人聲無比寂靜,顧曉北身後的教官訝異著望來。有女子掩嘴,周圍人張著嘴巴看著林海,感覺心髒都要怦出胸口了……他怎麽敢這麽說出口?


    首次,一個還未入役的預選人員,竟然敢開口,向一位二等軍士長,要他對此事做一個交代。


    顧曉北意外的盯著他,片刻後,露出一個笑容。


    這個家夥,的確與眾不同呢。


    有點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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