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區高達五十二層的巨大政府辦公大樓之中,位於建築上層的官邸,幾名星區上層官員正在那座全透明幾乎可觸及雲端的辦公室裏紮堆,這些平時出入前唿後擁車輛護航開道的高層官員,此刻則神態各異,有的嚴肅,有的輕佻,有的凝重,有的掛著溫和的笑意。辦公室裏的這些各有特色的人物,可以說是星區上層政治家的縮影。


    有人開門走了進來,這也是一名高官,看到眾人正在開交流會,他揮手示意自己的秘書退出離開,然後搬了張凳子坐在旁邊,點了根煙,笑了笑,“剛視察了一個項目迴來……現在外麵到處都有流傳他的綽號——“議長殺手”。”


    “議長殺手?”一個部門部長忍不住揚眉,“你以為隻是外麵的人這麽叫?今天我進單位裏,我那些政府辦公廳的下屬們私底下也在這麽傳著。”


    “這個綽號……倒也真是貼切。”一個官員咧咧嘴,“就是乍一聽讓人背心發寒。”


    “何止,現在得到的信息,一幫去年新南星前線基地的老兵們也趕到了米蘭星,普通民眾可能不知道,但現在議會那邊出了消息……那個林海,在去年新南星上,和摧毀了海鷗號的西龐的特種部隊交過手……西龐那群特種部隊的帶領者,是曹秋道。曹師道的孿生兄弟,雖然不是曹師道親至,但能從這個相差無幾的西龐大將手底下協助救出那幫老兵……他偽裝成方程式機師參加星區聯賽,席遠和加納森在他手上,死得還真是不冤。”


    米蘭星的普通民眾們得知的信息自然有限,但星區的上層,政府,議會,高層貴族,隨著加納森刺殺事件的調查深入展開,以及那眾老兵的到來,而逐漸知曉了更全麵的過程。


    整個中心思想,就是議長殺手林海,以及一名議長殺手究竟是如何煉成的。


    “這件事情,各方麵的博弈還在繼續,據說大貴族方麵,也施加了壓力。而礙於皇家的體麵,甚至那台古怪機甲展示出來的先進科技。我們宣傳部已經得到了消息,不會從官方渠道通過電視廣播公布此項事件的最終進展……隻會聯絡報紙媒體的方式,甚至負責此事的政府官員調查組成員不會參與任何的視頻采訪……保證事件的公布報道僅限於書麵的形式上。”政府宣傳部的部長沉聲道,“到時候你們配合一下。”


    眾各部門部長以自己的方式表了個態。


    他們查知到了其中上層傳來的火藥氣息。這件事情,因為其性質,以及目前的局麵,就注定了最終結果不會經由官方大肆宣傳公告。加納森被當眾刺殺,雖然事後證明他有罪,然而林海的作為,終歸是太過驚世駭俗……帝國也不會想要宣傳這種非常規行為。哪怕這種行為出於正義,甚至可以說立了功。


    然而正義隻是一種高尚的幻象。


    再高尚的幻象,也隻是會幻滅的泡沫。


    而且,他們事後看的直播迴放,以及一些專供內部高層人員的隱秘視頻,就會震驚的發現,那台林海用來殺議長機甲的非同小可。皇家特種空勤團五台高手駕駛的天擎機甲,和雪風新式戰鬥機配合,在很多人眼裏,是去捉老鼠的。最終卻反過來成為了一灘稀巴爛,而林海還僅僅隻是一名七級機師。他能辦到這一切,除了他本身實力之外,那台機甲展示出來的技術,也是一大助力,而這種技術之關鍵,絕不能對外大肆泄露。


    加納森的背後,因此有一股因他的死亡衍生出來的力量,要推動對林海的過激和泄露帝國機密行為定罪。最重要的是,這一股力量隱隱有圓桌大貴族家族參與的身影。


    有圓桌大貴族暗中推動施壓,就連女王都要考慮到皇家的體麵和對方的壓力。


    隻是因為林海的作為,他也得到了一些人的支持,譬如星區的部分因加納森之死而獲利的部分對立派官員議員,甚至有些星區老牌家族,也在發出聲音。而那眾老兵的到來,基本上也就是代表著軍方的某種意向表態。這種情況下,林海的定罪與否,何去何留,將完全取決於兩方博弈的結果。


    封閉調查持續了一個月。


    這個月裏麵,針對林海最後一場問訊到來。


    這段時間裏,林海都被封閉在一個靠近海洋空軍基地的休養樓。這是三層小樓,就像是一座別墅,裏麵各種洗浴用具廚房一應俱全,甚至除了對外收發設備,還有閉路電視。


    林海能夠在這座三層小樓裏起居,每天清晨醒來都能沐浴到大海日出第一縷晨曦。入睡往往能看到另一個窗戶上的彎月。甚至他每天還能從電視新聞上,看到那場加納森死亡事件後在星球掀起的餘波。


    隻是除了走出這棟有重兵把守的小樓,和無法與外界聯係之外,他其實還算自由。


    時常會有調查官前來詢問一些細節,林海都一一作答。但從對方專業的語氣裏,林海聽不出事情進展到哪種地步。


    林海以為這樣的情況還會持續一段時間,至少也會是幾個月。


    但林海卻絕沒有想到,這天清晨,在他這一個月不理外事不修邊幅頂著蓬鬆如草的亂發走下樓梯的時候,他會迎來特殊的訊問者。


    當他看到清晨出現在底層客廳沙發上,正坐在那裏,用普通的杯子喝著熱氣騰騰紅茶的婦女和她身旁的那個身著碎花吊帶裙琥珀色明眸的女子。


    林海站在旋轉樓梯上,有那麽一刻,是想拔腿躥進房間裏,好好將頭發和自己這雙惺忪的睡眼打理一下再出來的。


    因為他幾乎不用去深思,也能從諾蘭陪同下,從那名婦女喝著紅茶的雍容,旁邊兩位事件最高調查官員恭敬而立的態度,分辨出那位身著套裝的女人是何人物。


    在她手上的隻是一杯就地用這個房間裏的普通杯子衝出來的紅茶,但經她之手持握,卻有一種禦著的是享譽天下名器的觀感。這並非是那茶杯,而是她那種氣質,沒有一分一毫的破綻,哪怕是手捧普通之杯,但其一絲不苟的對待態度,都讓人覺得茶杯重愈山巒。


    她或許傳出這杯茶,就沒有人能夠接得過去。因為隻怕沒有人,可以有與之相對應的氣度風範,受得起傳茶。


    這樣的女人,你隻會感覺到她的可怕。就像是一個修身館絕頂高手,拿著最簡單的木棍,便能對抗所有對手。像是一位大哲學聖師,最單純的語言,便能道破萬千道理。像是冬末高川融雪化作最銳的那道風,吹向世間,便春風化雨。


    而婦女最終還是伸出了一隻手,推動麵前新沏的一杯茶,擱在正對麵的茶幾邊緣。


    婦女沒有抬目。但在那個女孩的美眸和周圍調查官的注視下,林海硬著頭皮坐在了這頭的沙發上。


    他知道諾蘭旁邊的女人是誰。那是哪怕他在垃圾星上,都曾經無數次的聽到過的名字。那是出現在人們掛著的嘴邊,殘破的征兵廣告的標語——“女王萬歲!”


    之中的那個女王。


    所以林海哪怕在如何古井不波的內心,都抑製不住的波伏搖晃起來。


    而且,深藏在林海心底,最最不可思議的一點,便是那個無論什麽情況下看起來都和眼前女王絕不搭調的江植……究竟是,怎麽勾搭上她的?難道是有他還不清楚的猥瑣秘籍還沒教授自己?


    女王清晨和那個令人心動的女孩來訪。女王親手沏茶遞茶。這原本在林海看來是非常良好的開端,卻在女王接下來的一句話裏,破滅煙消雲散。


    女王抬起頭來,那雙斂睿的雙目直視過來,聲音也不見得如何冷淡,卻讓林海出了一身冷汗。


    “林海,你知道自己犯下的罪嗎?”


    感受到背脊傳來的這種發麻的感覺,林海看了女王身旁的女孩一眼,諾蘭表情平靜,隻是盯著他,給人以既熟悉而又陌生的感覺,說她陌生,是因為她的美麗脫俗,隻是她這麽盯著自己,就像是不曾會發生甚至讓人相形自慚的事情。說她熟悉,是因為林海切實的清楚,他們曾經在清遠學院那樣的夜晚,有很長的一番長談。自己向她訴說了垃圾星那些他從未對任何人說過的隱秘成長史,而作為誠意她也同樣向自己述說了她的過去,甚至包括了她少年時,不願迴首為她犧牲的玩伴阿斯蘭。


    兩個絕對孤傲的男女,原本都有封閉起來,不會對外人道,或許一輩子哪怕爛在肚子裏也不會給旁人知道的過去和內心世界。卻在那樣的夜晚,相互傾談吐訴。使得他們之間的陌生和那層原本是硬膜的紙,無聲無息的捅破了。


    卻還要在某些場合,比如現在,裝的彼此很陌生。


    這種奇怪而又不能為外人道的刺激感覺,滋擾著雙方此刻的內心。


    而也或許是因為諾蘭眼神的平靜,從而讓林海原本麵對女王問責的無措,有了些方向。


    他停頓了一下,輕聲道,“何罪之有呢?”


    旁邊的調查官,表情頓時一凝愕然驚惶。


    女王禦駕親臨問罪,並不是要你迴答,而應該直接袒露自承罪責,恨不能痛心疾首洋洋灑灑自述。


    要知道,現在這個青年的一舉一動,一言一行,都能在女王麵前,被決定他未來的去留和命運。


    甚至並不是他一個人的命運,還有他背後那個因此事件被提名國會議員,在外人看來不亞於鯉魚跳龍門進軍下議院的河畔星林家的命運。或許他一個對答不善,他背後家族的提名就被拿走。瞬間從天堂跌落地獄。


    而現在這個青年,卻昂揚了頭,反問何罪之有。


    不要腦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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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像我有說過今天要多更嗎?有沒有?沒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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