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德七年,歲末寒冬,臘月二十七日,紫禁城內外皆沉浸於一片祥和與繁榮,距那萬家燈火共慶新春的除夕之夜,僅餘四日之遙。


    這一年,國朝曆經風雨,終見彩虹,不僅平息了劉六、劉七之亂,還收迴了大片荒蕪之地,在楊廷和的主持下,這些土地被分給了百姓耕種,滋養著萬民。


    這一年,未央宮皇莊摸索出了一條嶄新的道路,為皇莊經濟打開了全新的思路。


    這一年,新式火炮騰空出世,已經逐步替換三大營的裝備。


    在一片欣欣向榮的形勢中,內閣首輔李東陽以身老生病懇求退休。


    這是自弘治十七年以來,李東陽第十次上疏求致仕。


    這一次,正德皇帝沒有再拒絕,賜敕褒譽李東陽,下令有司時加存問,給李東陽月食八石待遇,恩蔭其侄李兆延為中書舍人,以示皇恩浩蕩,不忘舊臣。


    歐藏華端坐於禮部大堂,周身環繞著莊重而沉靜的氛圍,他手中緊握的那份消息,神情在不經意間顯露出幾分恍惚與深沉的思索。


    李東陽一走,內閣就隻剩下楊廷和、梁儲、費宏三人,楊廷和成為內閣首輔已經是板上釘釘。


    按照以往,內閣應該有四位閣臣,最有可能可能上位的人是兵部尚書楊一清。


    此人長期主管兵事,從馬政,負責邊疆防禦的巡撫,一路做到了三邊總製的位置,他的經曆和熟知邊關軍務的才幹,是被崇尚武勇的正德皇帝賞識的主要原因。


    但同時,他又是楊慎的老師,這或許會阻撓他入閣。


    因為任何管理者都不會希望下麵隻有一個聲音。


    除了楊一清之外,還有誰可能進內閣呢?


    這個人得位高,得跟皇帝一條心,還得跟楊廷和不尿到一個褲子裏。


    歐藏華敲了敲桌子,猛然想到了自己。


    禮部右侍郎、詹事府詹事、鴻臚寺卿、翰林院修撰,雖然這些官職不過從三品,但都是清貴之職。


    尤其是禮部尚書·田景賢已經六十八歲高齡,時不時就病一下。


    禮部左侍郎·毛紀母親過世,迴鄉守孝三年,等他迴來都正德十年了。


    嘶!


    正德皇帝不會這麽玩吧?


    歐藏華一驚,要不自己也告病休假算了?


    “咳咳咳”


    此刻,禮部主客司郎中·都穆恰好步入房中,見狀便詢問道:“歐大人,您的身體似乎不適,可是近日染上了風寒?”


    歐藏華擠出一個笑容,緩和氣氛說道:“或許是吧,不過並無大礙,還撐得住。”


    都穆見狀,心中雖有疑慮,卻也未多加追問,隻是輕聲提醒道:“大人還是要注意身體,政務雖重,但健康更為根本。若真有不適,還是應早些請醫問藥,以免病情加重。”


    歐藏華點了點頭,不禁多看了這人兩眼。


    此人也算是一位名人,除了在書畫鑒藏和金石墨拓方麵有著深入的研究和貢獻之外,他還是後世傳聞中告發了唐寅之人。


    即便是在正德年,也有不少吳門學子認為是都穆告發了唐寅,使得唐寅被割去功名,妻離子散,萎靡不振。


    都穆也因此淡出了吳門學者圈,文征明把自己與都穆唱和的詩文從文集中刪除了,以前的好朋友也很少交往。


    甚至還有一個傳言,據說是多年後的一日,唐寅在一酒樓上飲酒,聽聞都穆將至,立刻神色俱變。


    都穆通過友人說情,想跟唐寅重歸於好,於是快步登上酒樓見唐寅。


    唐寅瞥見都穆的身影,竟然從樓上窗戶跳下,遂終身不相見。


    但是在歐藏華看來,都穆此人為人耿介、不結黨、不諂附,沒有做出什麽大業績,屬於高不成低不就、有點原則的老實人那款。


    要說他告發的唐寅


    歐藏華感覺可能性不大。


    果然,麵對上司可能身體不適的情況,多數職場老手會迅速采取行動,挺身而出,主動分擔其憂慮。


    可都穆是先將手頭的工作事宜條分縷析地向歐藏華作了詳盡匯報,待一切安排妥當後,並未過多言語,僅是恭敬地拱了拱手,便悄然退出了房間。


    主打一個‘大家不熟,不輕易套近乎’前衛理念。


    酉時一到,歐藏華便坐上馬車返迴了歐府,先去後院看了看大小老婆。


    這些天歐藏華趁著有空,就搞出了鬥地主和跳子琪,三個人一起玩一玩遊戲,歡聲笑語間,不僅為冬天平淡的日子增添幾分樂趣,更在不經意間,讓原本有些隔閡的兩女,在輕鬆愉快的氛圍中重新拉近了彼此的距離,關係逐漸融洽起來。


    當然,歐藏華深諳未雨綢繆之理,為避免日後情感波瀾拖累其他事情,他坦誠地向嶽靈珊吐露心聲,明確表示在他心中,劉箐占據著無可替代的位置,而她嶽靈珊,則是緊隨其後。


    此番話語,他都做好了惹哭嶽靈珊的準備,未曾料到,嶽靈珊非但未落淚,反過來感動的抱住了他。


    因為嶽靈珊深知自己無法撼動劉箐在歐藏華心中的地位,但她所動容的,歐藏華的坦蕩,以及他心中那份獨特的、僅次於劉箐的珍視。


    這份坦誠與尊重,讓她不必費盡心思去揣測郎君的想法,她隻需要做好自己,照顧好劉箐就行了。


    這也是她為什麽願意配合歐藏華,主動與劉箐交好的主要原因。


    歐藏華守著劉箐,等她睡著了才走出來,見嶽靈珊坐在客廳裏看書,便走了過去問道:“在看什麽?”


    “師兄!”


    嶽靈珊抬頭望向歐藏華,眼眸中閃爍著笑意,輕聲細語道:“我已將《葵花點穴手》筆錄完畢,現下正需仔細嗯,如你所說,校對一番,看是否有遺漏或謬誤之處。”


    歐藏華聞言,溫柔的笑了笑,坐下後問道:“前幾日,我聽聞你前往了城西?”


    “嗯嗯,之前就說過要給東方前輩上一炷香,拖了這久,前些時日才得空去的。”


    嶽靈珊點了點頭,隨後說道:“不知何時,那裏多了一個啞巴守墓人,倒是高大,就是整個人很頹廢。他似乎在改造藥王廟,也不知道想做什麽。”


    “隻要不破壞墓,就隨他去吧!”歐藏華想了想,不在意的說道。


    “嗯嗯。”


    嶽靈珊乖巧的點了點頭,眼眸中閃爍著笑意,隨即將那本珍貴的秘籍遞至歐藏華麵前,柔聲細語道:“師兄,我已仔細校對過這秘籍,確無遺漏謬誤,可以依據其中所載修煉武藝。”


    “這是你自己的東西,伱留著吧!”歐藏華卻輕輕擺手,拒絕了這門功夫。。


    “師兄說錯了,”嶽靈珊站起身來,走到歐藏華麵前,溫柔的說道:“這是咱們歐府的東西才是。”


    “有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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