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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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爹爹,您,您這是做什麽呀?”阿茶思緒本就有些混亂,又被阮庭舟這一係列動作驚呆,直到這會兒才堪堪反應過來,忙上前一步挽住了他的胳膊,“您先消消氣兒……”


    阮庭舟就是再氣也不會對阿茶發火,隻對門外喊了一聲:“楊安!”


    “老爺。”楊安便帶著三個膀大腰圓的婦人走了進來。


    “天色已晚,送姑娘迴房休息。”阮庭舟淡淡說完,又拍了拍阿茶的手,“你今日累了一天,先迴屋休息,這兒有爹爹,我雖不過一個末流小官,卻也不會連自己的女兒都護不住!”


    “爹爹!”阿茶一愣,忙搖頭,“我不走!”


    “你聽話,爹爹必不會害你的。”


    “姑娘,走吧。”知道阮庭舟正在盛怒中,楊安也不敢多說,飛快地指使著那三個婦人便欲強行帶走阿茶。


    “爹爹!”


    淩珣心下一緊,猛地起身便將麵色焦急的小姑娘護在了身後:“嶽父,阿茶已是我的妻子,她有權知道真相。”


    “真相,你騙婚的真相嗎?”阮庭舟怒極反笑,“她確實有權知道,不過這不勞你操心,稍後我自會告訴她,至於你……要麽簽了這和離書,看在往日的情分上,大家好聚好散;要麽……騙婚是什麽罪名,你該最是清楚不過,就是真的到了禦前,你也討不著什麽好!何況……你敢隨我去禦前見駕嗎?”


    明明未死卻不迴京,反要借他人之名隱於鄉野,裏頭緣由……阮庭舟不願多思,他隻想護著自己的女兒遠離這危險的一切。


    這老泰山實在太聰明,那就更不能叫他扣下阿茶了,否則這到口的媳婦兒怕是徹底要飛——阮庭舟絕對做得出連夜將小姑娘送走,叫他再也尋不到的事兒來!


    淩珣沉默片刻,忽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楊安幾人丟出了門外,而後緊緊鎖上了書房大門。


    “你放肆!”阮庭舟再也忍不住勃然大怒,抄起桌上的硯台就朝淩珣砸了過去。


    淩珣有一瞬間的猶豫,但最後還是頭一偏躲開了,末了解釋道:“新婚之日,見血不吉利。”


    雖然受點傷能讓他消氣,也能讓阿茶心疼。


    阮庭舟一口氣堵在胸口,險些爆炸。


    “爹爹息怒!”阿茶再沒想到自家斯文的老爹會動手,可見實在是氣得狠了,她心疼又擔憂,轉身便衝著阮庭舟跪了下來,“求爹爹給淩大哥一個機會聽聽他的解釋,我……他騙了我,我心中也是生氣的,可……爹爹,您便是再氣他,也看在他救過我那麽多次的份上先聽一聽他怎麽說好不好?”


    淩珣有些心疼,忙扶著她起了身,而後自己重新跪下:“過了今晚,嶽父要打要罵,任憑處置,絕無怨言。”


    外頭傳來楊安帶人撞門的聲音,阿茶急了,轉頭大喊了一聲:“楊叔,屋裏沒事,你們都下去吧!”


    “老爺?”楊安聞言停了手卻沒走。


    這混賬怕已看透了自己的想法,先機已失,楊安他們又打不過他……阮庭舟麵色鐵青,許久才擠出了一個“嗯”字。


    楊安這才帶人走了。


    “爹爹……”阿茶舒出一口氣,又見淩珣怎麽都不願她再下跪,隻得跑過去拉阮庭舟的袖子,小聲撒嬌道,“我知道您是心疼我,可我喜歡的想要嫁的並非是淩珣這個名字,而是眼前這個人呀。若是真的和離,我一定會很傷心的,您這麽疼我,定也舍不得叫我難過對不對?何況,成親第二日就和離,外頭那些人該怎麽說我呀!”


    阮庭舟胸口起伏不定,聲音冷冽如冰:“那和離書生效日是三個月以後,這段時間你就迴家住著,等三個月到了再對外說便是。”


    什麽都想好了,敢情是真的非要他們和離呢!阿茶心中有驚詫也有不解,縱然淩大哥隱瞞了自己的真實身份,可爹爹瞧著並不是會在意這些東西的人啊!這其中……


    心頭一下子轉過很多東西,但這會兒來不及細細思考,小姑娘隻歎道:“可女兒不願和離啊,好不容易才尋到一個我喜歡也喜歡我的人呢,您該知道,易尋無價寶,難得有情郎,這世上有幾個人,能為我舍了自己的性命呢?”


    見阮庭舟似有所動,阿茶眼睛轉了轉,忙又小聲補了一句,“若是娘親在這裏,她一定也會支持我的……”


    死**被戳中,阮庭舟心頭又怒又憋屈,可到底是捏了捏拳頭,不說話了。


    阿茶心中一喜,忙扭頭對淩珣眨了眨眼。


    淩珣心頭泛起些許柔軟,而後便肅了容,沉聲道:“我確實並非原來的淩珣,但淩珣替我戰死之後,我便決意餘生隻做淩珣了……”


    青年神色淡淡地說著,眼前漸漸浮現了黃土狼煙,屍山血海……


    事情說來並不複雜,不過就是敗軍之際,他忠心的屬下們借著敵軍屍體堆成的小山的掩護,將已經接連奮戰五天五夜,隻剩下最後一口氣的他,與一名身形與他相似的屬下互換了鐵甲衣裳,以此帶他突出重圍,為他謀得一線生機罷了。


    那名屬下,便是真正從和平村出來的那個淩珣。


    他生的比大部分男子都要高上一些,那時還活著的親兵中隻有曾受過□□折磨,因此影響了骨骼生長,變得異常高大的淩珣與他有幾分相似,因此淩珣毫不猶豫揮劍劃爛了自己的臉,帶著僅剩的幾十名黑狼衛拚死為他殺出一條血路,自己最後萬箭穿心而死,還叫恨他入骨的狄戎人當場千刀萬剮生吃了血肉。


    而他……


    他那時也隻有一口氣了,葉紹花了整整兩個月的時間,嚐遍百草,耗盡心力,這才險險地將他從鬼門關裏拖了迴來。


    醒來後,驍王已下葬,黑狼衛已覆亡,黑狼軍也已分崩離析,他心灰意冷,不願再迴京,又從葉紹那裏得知了淩珣的下場,便決意以淩珣之名活下去。


    淩珣是他的親兵,跟著他已有五年多了。軍營生活枯燥,將士們唯一的樂趣便是打了勝仗之後坐在一起喝喝酒嘮嘮嗑,吹吹牛皮想想家人。


    淩珣自然也不例外。


    與旁人不同的是,他說起最多的不是自己的爹娘親人,而是住在隔壁曾三番四次救了他性命,給了他幼時生活中唯一一點溫暖的一位崔姓大娘。


    離家出走之後他受過很多很多苦,直到加入黑狼衛才得以解脫,這些苦難叫他變得堅韌不拔,也叫他更加記恩,他總說如果將來有機會解甲歸田,定要迴和平村去向崔大娘報恩。而這最終成為了他的遺願——毅然赴死前,他隻與葉紹說了一句話:“如果可以,替我照拂崔大娘。”


    “所,所以……一開始你才會處處照顧我和姥姥……”聽完這些,阿茶已是淚流滿麵,她喃喃地說著,不知為什麽自己心中會那麽難受。


    “是,因為我是淩珣。往後……我也隻會是淩珣。”青年目光幽深而堅定,“楚巽已經死了,死在白雲山,死在狄戎人的亂箭之下了。嶽父,我不會讓從前的身份影響到未來的生活,更不會叫阿茶因此吃委屈的。”


    阮庭舟臉上的怒容已緩和了不少,他素來最是敬仰黑狼軍的,隻是龍藏於深淵依然是龍,虎臥於深山依然是虎,大周的戰神,豈能真正像個閑人一般隱匿山林一世?不說深埋在他自己骨子裏的那些熱血,就說旁人,旁人能放過他嗎?——他既然還活著,總有一日會叫人發現真實身份的。


    何況……


    “你為什麽不願迴京?”阮庭舟突然問道,他眼神幽深,仿佛看透了一切,“白雲山之戰大敗並非你的過錯,皇上已查明真相並昭告天下。你若活著迴去,便是驍王。大周第一個異姓王,這是何等的榮耀,你竟半點都不動心,反而寧願詐死以另外一個人的身份活著,為什麽?再者,你的家族,你的朋友親人全部都在京城,什麽原因能讓你連他們都不要了?王爺……你在逃避什麽?”


    淩珣麵色不動,雙手卻猛地握緊了。許久,他才垂眸道:“您該知道,我為何十二歲便從軍。”


    阮庭舟一頓:“聽過。”


    楚巽之父原是定國公世子,隻可惜英年早逝,楚巽剛滿八歲便去了,他母親因此悲痛傷身,沒過兩年也跟著去了,丟下了年幼的楚巽帶著妹妹楚嵐和弟弟楚昀在偌大的國公府裏掙紮求生。


    其實原本按理來說,楚巽身為定國公府長房長孫,外祖又是掌一方兵權的鎮南王,縱使父母雙亡也不該過得太差才是,奈何定國公是個老糊塗,一心隻撲在在繼室王氏與她所出的幾個孩子身上,將原配妻子為他所生的定國公世子視如空氣,從來不肯多看一眼。


    親生兒子尚且如此,孫子就更別提了,因此父母相繼離世後,楚巽兄妹三人的日子便十分不好過。那定國公夫人雖顧慮鎮南王,不至於明目張膽地弄死他們,可日常刁難卻是常有的。尤其她所出的二房老爺襲爵之後,兄妹三人的處境便更加尷尬了。


    鎮南王倒是派人揍過定國公這老王八蛋幾迴,可他素日鎮守南境,離京城太過遙遠,行事時又要顧忌年邁多疑的老皇帝,能做的實在有限,因此楚巽兄妹實打實地過了好幾年苦日子。


    為了將來能護住妹妹和弟弟,十二歲那年,楚巽離開定國公府投到了他外公鎮南王麾下。定國公世子善武,楚巽打小就隨父親練武,底子十分紮實,再加上他本身武學天賦奇高,鎮南王又心疼這個外孫,從一開始便將他帶在了身邊親自教導,因此短短四年,楚巽便在大大小小好幾場戰爭中立下了不少汗馬功勞,成了大周朝最年輕的將軍。


    而後先皇駕崩,諸皇子奪位,楚巽以極其強硬鐵血的手段扶著與他一同長大,又一同在鎮南王麾下磨練了四年的三皇子,如今的聖上登基為帝,成了皇帝心腹,更是榮極一時。而後沒過多久他就臨危受命,出征狄戎,開始了長達近十年的抗戎之戰,一步一步走上了屬於自己的戰神之路。


    “那您該知道,定國公府於我而言什麽都不是。我真正在意的人……他們都已經死在白雲山下了。”淩珣麵色淡然,卻叫阿茶看得心疼難抑,“我同生共死了多年的兄弟,我唯一的弟弟楚昀,他們都死了,死在陰謀詭計之中,死在……”


    他突然閉了閉眼睛,語氣有一瞬間的尖銳,“死在帝王權術之下。”( 就愛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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