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阿茶進屋的時候,淩珣正立在案桌前擦拭刀箭。


    高大挺拔的背影與桌上的兵器一樣,皆透著一股冷銳肅殺之氣,叫人不敢輕易接近。若是從前不知他來曆的阿茶,定已經拔腿跑了,但這會兒,小姑娘心中卻隻剩下了心疼與自豪。


    這都是保衛國家留下的英雄痕跡呢!


    眼珠子微微轉了轉,她踮著腳勾著背,悄悄走到他身後,然後飛快地跳起來捂住了他的眼睛。


    “猜猜我是誰?”


    故意搞怪的聲音叫青年眼底浮現了滿滿的笑意,他拿下覆在自己臉上的小手,轉身摟過小姑娘,低頭給了她一記深吻,這才嗓子微啞道:“調皮。”


    阿茶紅著臉傻笑,半晌才想起自己還有任務在身呢,忙四處看了看:“阿紹呢?”


    “吃了飯迴屋睡覺去了。”


    那就是在隔壁屋子了,阿茶眨眨眼,裝似不經意地問道:“說起來……我瞧阿紹仿佛比你小一些?”


    淩珣一邊收拾桌上的東西一邊答道:“嗯,他今年十九。”


    十九呀,月牙姐姐十六,年齡倒是相配,阿茶琢磨片刻,又道:“那你們是怎麽認識的呀?我瞧他仿佛很敬重你呢!”


    淩珣幾不可見地頓了一下:“我救過他的命。”


    阿茶眼巴巴地等著他說下文,可半晌都不見他繼續,懵了:“然,然後呢?”


    “什麽然後?”淩珣迴頭看了她一眼,劍眉微挑,“為何突然對阿紹這麽感興趣?”


    “那個……”事情到底如何還未可知,此等女兒家的心事自然不好隨便說出去,阿茶想到這,轉了轉眼珠子道,“因為你呀。”


    “嗯?”淩珣靜靜地看著她胡扯。


    “他是你的弟弟,往後自然也就是我的弟弟,做嫂子的,自該多多關心他不是?可我今兒才發現自己對他一無所知呢,這不是……你,你做什麽這樣看著我?”青年奇異的目光叫阿茶說不下去了,一張小臉慢慢地紅了起來。


    “嫂子?”淩珣眼神玩味,屈指輕彈她的鼻尖,“不害臊。”


    阿茶一下子燒紅了臉,可見青年眼神促狹,又覺得自己被小看了,下意識挺了挺胸脯,結結巴巴道:“難,難道不是嗎?你我都定親了,這,這不是遲早的事情嗎?還是,還是你想要反悔了……”


    再也忍不住彎起了唇,青年單手摟住小姑娘的腰便將她抱了起來往一旁的小榻走去:“沒錯,阿茶說的對極了。”


    驟然淩空,阿茶嚇了一大跳,待被他放到小榻上才嗔怒地拍了他一下:“你傷還沒好呢!亂來!”


    “好了。”淩珣捏住她的下巴又給了她一個火熱的吻。


    雖然也喜歡這種親近,但阿茶還是覺得……一言不合就親人什麽的,簡直是親嘴兒狂魔啊!


    許久,兩人終於分開,阿茶盯著青年嫣紅水潤的唇,咽了一下口水,而後才不好意思地嘟囔道:“這麽用力,怎,怎麽感覺想吃人似的……”


    是想啊。


    淩珣眸子暗了暗,放開了她:“我的傷好得差不多了,晚飯莫要再送過來,以後我和阿紹去隔壁吃。”


    “好。姥姥也總說兩個人吃飯沒意思呢。”知道他是覺得自己來迴跑辛苦,阿茶迴神,眨眨眼笑了,而後又捏捏他的手指頭,不依地問道,“你還沒與我說阿紹的事情呢,我瞧他出身富貴,不似尋常人,他家中是做什麽的呀?”


    小姑娘今天有點古怪,淩珣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真的這麽想知道?”


    阿茶討好地拱了拱他的掌心:“你知道人這個好奇心一旦上來了,輕易,輕易下不去呀。”


    淩珣彎了一下唇:“那,我有什麽好處?”


    阿茶心裏著急,想也不想就道:“我給淩大哥做好吃的!”


    他想吃的現在還不能吃,淩珣搖頭,半晌才揚眉道:“我肩膀有些疼。”


    阿茶眼睛一亮,刷地一聲就直起身子來到了他背後:“我給你捏!我可會了!”


    淩珣被她這諂媚討好的模樣逗得心癢至極,但思及最終難受的還是自己,又堪堪忍住了沒有動,隻一邊享受小姑娘的按捏一邊說道:“阿紹出身高門,因母親早逝,父親不慈,從小就跟隨身為太醫的外祖學醫,後來因緣際會,便去軍中做了軍醫。”


    “軍醫?!”阿茶驚得愣了一下,“那他也……”


    淩珣點頭:“他十三歲上戰場,至今也有六年了。”


    “真的呀!完全看不出來呢!”想著軍醫在戰場上的重要性,阿茶頓時心生敬仰,好半晌才迴神,“那……他這些年一直和你們一起在邊關打戰,應該也還未娶妻吧?”


    “嗯。”


    阿茶眼睛微亮:“親事呢?可已定下?”


    淩珣偏頭看了她一眼:“沒。”


    阿茶暗喜,又裝模作樣道:“軍中都是男子,他應該也還沒有心上人吧?”


    淩珣若有所思,但隨即便微微擰了一下眉:“……嗯。”


    太好了!阿茶心中為月牙感到歡喜,眼珠子微微一轉,又感歎似的說道:“阿紹長得這般好看,也不知喜歡什麽樣的姑娘,這天下比他還美的人兒可不多見呢……”


    淩珣頓時眯了眼:“他很好看?”


    “是啊,他……”阿茶還未說完,便被人拉進懷裏重重堵住了唇。


    許久之後,他貼在她耳畔輕聲問道:“阿紹是誰?”


    小姑娘被方才暴風式的吻弄得差點喘不上氣,這會兒整個人癱軟成水,心頭碰碰狂跳,腦袋更是亂糟糟的半點都無法思考。聽到這話,隻眼中泛著淚花,委屈又可憐地吸著鼻子道:“不,不知道……”


    淩珣滿意地啄了一下她的眉心。


    ***


    月牙還在家中等消息,阿茶出了淩家之後就快步往邵家走去。


    出門的時候她腦子還有點亂,但走了兩步便徹底清醒了。又細想了一下青年方才的反應,小姑娘頓時忍不住壓著唇角暗暗笑了起來。


    他方才是醋了吧?


    不就是誇了一句阿紹好看嘛,幼稚!阿茶心裏嘖嘖幾聲,可又忍不住心花怒放,走路都不知不覺蹦跳了起來。


    正暗爽著,不遠處突然傳來一陣驚恐淒厲的哭聲。


    “我要爹娘……我……我不進去……不——救命!救命!”


    阿茶一愣,下意識抬頭,卻見不遠處一扇門前有三個歪歪扭扭的石階,門板斑駁老舊的院門後頭,一個孩子正一隻手死死扒著半開的院門欲往外衝。門裏,一個約莫三十四五,麵容平凡但皮膚白皙,右眼眉角一點紅痣鮮明奪目的婦人抱住了他的腰,一邊將他往屋裏帶,一邊試圖把大門關上。


    “鐵柱乖,咱們迴屋裏去好不好?你還病著呢,可不能出去吹風的,你聽話,好好養病,三嬸給你做好吃的好不好?”婦人柔聲哄著,對上外頭路過之人詢問的目光,便苦笑著歎道,“這孩子自打那日之後就病了,許是思念父母,竟是遲遲不見好,我和三成上山給他尋了草藥,他也不肯吃,還總是往外跑,說是要去找他爹娘呢……”


    那孩子赫然就是淩二成的兒子淩鐵柱了,從前那個壯實的孩子竟短短半個月便消瘦了許多,此刻瞧著麵色發黃,眼下發青,嘴唇更是沒有半點血色,一副久病不愈的虛弱之象,哪裏還有半分那日放狗咬她時的蠻橫勁兒呢?


    隻是瞧他身上雖有些寬大,卻暖和厚實,比那婦人穿的還要新幾分的衣裳,想來淩三成夫婦對這個侄子還是很照顧的。


    到底不喜這家人,阿茶沒有多思,隻對那婦人——淩三成的媳婦兒錢氏點了點頭算是打招唿,然後便欲快步離去。


    “不!救命!救救我!她會打死我的!我要找我爹娘!嗚嗚嗚——救我!”淩鐵柱卻仿佛十分驚恐,拚命揮著虛軟的四肢掙紮,涕淚糊了滿麵,那隻緊緊扒著門的手更是怎麽都不願放開。他一邊哭一邊含糊地說著求救的話,像是害怕極了。


    錢氏聽著便有些傷心,歎了口氣無奈地說道:“我怎麽會打你呢?好孩子,咱疼你都來不及呢……你聽話,跟三嬸進去吧,好不好?你牛根哥哥昨兒也染了風寒,三嬸還得給他煎藥呢……”


    淩鐵柱聽到這話卻掙紮得厲害了,許是因動作過大,他長長的袖子被大門蹭得卷了起來,一抹怪異的青紫色突然闖進阿茶的視線,她微微一愣,再定睛去看,卻什麽都沒有看到了——因為錢氏終於掰開了淩鐵柱的手指頭,將掙紮不休的他從門上扯下來按在了懷裏,然後她對眾人無奈笑笑,飛快地關緊了大門。


    “好了,鐵柱聽話,咱們好好養病,等你病好了,嬸嬸再帶你去見你爹娘,好不好?”


    溫柔耐心的嗓音從那門中傳出,外頭眾人聽在耳中,紛紛讚歎道:“這三成媳婦兒當真是個心地善良的,從前淩二成和劉氏可沒少欺負他們兩口子的!”


    “可不是,以德報怨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難,難為三成兩口子竟一點兒都不記恨,主動收留這淩鐵柱不說,還這般悉心地照顧他。”


    “是啊,他自己家也不富裕呢,多了一張嘴吃飯便罷了,還得天天上山給他抓藥,哄祖宗似的哄著這小子,也確實是難得。”


    “要不能怎麽辦?淩二成夫婦倆蹲大牢去了,剩下就這麽一個孩子,他們倆也是沒法子,不能不管……”


    “要是老娘就不管!那淩二成夫婦從前可是沒少往死裏磋磨弟弟弟媳的!看他們兩口子好欺負總來占便宜不說,還沒事兒就找借口叫淩三成去幫忙種地做活兒!劉氏也常把三成媳婦兒當下人似的使喚,動不動就叫她去家裏幫幫這幫幫那,人家自己也有家,也有那麽多活兒要幹呢!”


    “可不是麽,這鐵柱從前也沒少欺負他家牛根……”


    阿茶邊聽邊往前走,心中卻忍不住想道:淩二成夫婦對淩三成夫婦這麽壞,錢氏心中當真一點兒都沒有怨恨嗎?還有淩鐵柱……真的是病糊塗了在胡說嗎?


    想著方才無意中瞧見的他手臂上那抹青紫色,阿茶忍不住迴頭看了那緊閉的破舊院門一眼。


    也許,並不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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