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似有所覺,猛地起身便要閃躲,然他行動仿佛有些不便,剛叫了一聲“等等”便叫氣勢兇猛的月牙一下砸中了腦袋。

    “嗷混賬!不是讓你等……等……嗎……”一聲淒厲的慘叫聲響過之後,那人抽著雙腿失去了意識。

    “等等,等你反擊嗎?我又不是傻子!”沒想到自己竟一下就把人打昏了,月牙嚇了一大跳,而後咽了咽口水,捂著砰砰直跳的心口將那人踹到一邊,這才將仍在驚慌大哭的小石頭扶了起來。

    “小石頭,是我,我是月牙姐姐,沒事沒事,別哭了,姐姐送你迴家好不好?”

    哄了許久,懷裏哭嚎不止的小男孩才吸著鼻子停了下來,因與月牙相熟,他也不再掙紮,隻軟軟地縮在她的懷裏,抽抽搭搭道:“月牙姐姐,我被大蛇咬了,我是不是……是不是要死了啊?”

    月牙心下一驚:“大蛇?!”

    “喏,在那。”小石頭滿臉害怕地指了指不遠處的草叢,“我奶奶說,大蛇有毒,被咬到就會死掉……嗚嗚嗚我不想死,我還沒等到我爹呢……”

    他說著又傷心地哭了起來。

    牛大娘的兒子牛寶來在鎮上的碼頭做粗工,每天早出晚歸,小石頭很黏疼愛他的父親,因此常一個人偷跑出來,在村口等他爹迴家,月牙聽牛大娘無意間提起過,因此這會兒沒有多問,隻下意識地順著他所指的地方看去。

    稀疏的草堆中,果真有一條手指般粗細的黑蛇趴在那微微扭動著身子,月光照在它黑色的鱗片上,泛起些許森冷卻耀眼的光芒,宛若星辰散落,乍看十分美麗。然月牙卻頓時渾身寒毛直豎,駭得連連倒退了幾步,然後她彎下腰,抱起小石頭就以最快的速度往林大夫家衝去:“別怕!小石頭別怕,姐姐馬上帶你去看大夫!”

    這種蛇名喚黑耀,因其鱗片雖黑,卻會在光照下熠熠生輝而得名,它們喜歡於春日出沒在草叢間覓食,毒性極強,哪怕隻是被輕輕咬上一口都會有性命之憂,月牙曾聽林大夫提起過,因此嚇得眼淚都要飛出來了。

    “小石頭你撐住,一定要撐住!馬上就到了……”幸而林大夫的家離得不遠,月牙連門也沒敲就跌跌撞撞地衝了進去,“林大夫!救命!”

    誰料,小半刻鍾後……

    “他沒事。”

    因方才跑得急,月牙這會兒仍在籲籲地喘著粗氣,乍聽到林大夫這話,少女頓時呆住了:“沒,沒事?”

    “傷

    口流出的血是紅色的,毒已經被吸出來了,還是第一時間被吸出來的,要不這小家夥可撐不了這麽久,另外,他身體裏竟一點餘毒都沒留下,看樣子是已經吃了清毒的藥……”林大夫指著小石頭肩膀上那個紅腫的牙印,灰白的胡子一翹一翹的,很感興趣的樣子,“那藥藥效極好,誰救的他?”

    月牙呆若木雞,好半晌才張了張嘴巴看向小石頭,十分艱難道:“小石頭啊,你……方才到底發生什麽事情了?你仔細地給姐姐說一遍好不好?那個綠衣服的怪叔叔……是誰呀?”

    “我,我不知道……”小石頭正被林大夫抱在懷裏,聞言猛地往他懷裏一縮,害怕道,“我看到地上有亮亮的花,就想摘一朵送給爹爹,可是大蛇突然出現咬了我!然後,然後那個人也出現了,他把大蛇扔出去,往我嘴裏塞泥巴,還撲過來咬我,和大蛇咬了一樣的地方!很疼很疼……月牙姐姐,他是不是妖怪啊?奶奶說,我要是不聽話,山裏的妖怪就會把我拖走吃掉,嗚嗚嗚我以後再也不敢不聽話了……”

    “還妖怪,他那是在救你,幫你吸毒呢。”林大夫哭笑不得地看向嘴角抽搐的月牙,“聽著好像不是咱們村的人,他現在在哪兒呢?”

    “……村口呢,那個,小石頭交給您了,我去看看他還活著不!”月牙抖了抖嘴巴,好半晌才捂著臉哀嚎了一聲,轉身原路飛奔而去。

    這誤會大了!

    ——————

    穿著豔綠色衣裳的男子仍一動不動地躺在村口的老樹下,月牙心中忐忑,壯著膽子走到他身邊蹲下來,拍了拍他的肩膀。

    “喂,你還好嗎?你……你還活著不?”

    男子似乎並未束發,長長的墨發隨著他的姿勢淩亂地鋪了一地,把麵容都擋住了,月牙隻看見了一個潔白光滑的小尖下巴。

    叫了好幾聲,那人還是沒有迴應,月牙開始發慌,她該不會把人打死了吧?!

    “你,你醒醒,醒醒!我我我不是故意的,我以為你是在欺負小石頭,所以才……拜托拜托,你快醒醒,千萬不要有事啊!”她憋了口氣,壯著膽子去撥他的墨發,試圖探測他的唿吸,誰料下一刻,那昏迷不醒的人突然抬手抱住她的腰,將她往下猛地一拉,緊緊按在了自己懷裏,還順便隔著那堆頭發用下巴在她臉上蹭了一下。

    月牙嚇得失聲尖叫,可下一刻便被人一把捂住了嘴。

    “聽聲音就知道是個美人兒,嘿嘿……果然沒……沒叫本少

    爺失望……”帶了幾分虛弱的低沉嗓音從那張形狀優美的菱唇中吐出,帶著一抹叫人不喜卻又不至於生厭的輕佻。

    月牙愣愣地看著身下那雙比星辰還要奪目的眸子,以及那張黑發滑落後,露出精致輪廓,白皙美麗以至雌雄莫辯的臉,眼睛一下子直了。

    美成這樣,山,山中精怪呀?

    “小美人兒做什麽這樣直勾勾地盯著我看?莫不是本少爺生得太俊……叫你,叫你芳心萌動了……”那麽美的人,說的話卻那麽欠,月牙猛地反應過來,先是俏臉一紅,而後張嘴就咬住了捂著自己嘴巴不放的大手。

    登徒子,臭流氓!看她不咬死他!

    男子“嘶”地一聲放開了她,嘴上卻還是賤嗖嗖地笑道:“美人兒……美人兒反應這麽大,莫不是叫本少爺猜中了心事……害臊了?”

    “你還說!”月牙性子衝動,本就是個不經挑的,再加上今日心情極其糟糕,見這人還油腔滑調說著調戲之言,頓時忍不住上去又往那人胸口拍了一巴掌。

    響亮的巴掌聲後,那人又抽著腿昏了過去。

    “好……好辣的……小美人兒……”

    他一手捂著胸口,另一隻卻始終緊緊地按在地上,姿勢瞧著有些怪異。

    月牙一愣,下意識湊過去一看,差點驚叫出聲。

    這人的手中竟握著一根尖細的銀針,而那銀針正死死地將一條微微抽搐著的黑曜蛇釘在地上。再看那蛇口衝著的位置,分明就是她方才蹲著的地方!

    難不成……月牙愣愣地長大了嘴巴,她……又誤會他了?

    ——————

    好不容易把傷心欲絕的兒子帶迴了家,沒想到閨女又不見了,邵義心急如焚,當即便親自帶著家丁四處找尋,最後終於在村前的大路口尋到了人,隻是……

    他看到了什麽?

    “唿……唿……看著那麽瘦,怎麽這麽重……”

    他以為正縮在某個角落裏哀哀哭泣的女兒,此刻卻咬著牙怒著臉,背著一個豔綠色的高大身影踉踉蹌蹌地往前走。

    邵義驚了一下,而後忙提著燈籠跑了過去,“月牙?!”

    聽到邵義的聲音,月牙猛地抬起頭,差點哭出來:“爹,快快快叫人來把這家夥接過去,沉死了!”

    “好好好!你們兩個,快去!”邵義忙叫身邊的長工過去扶住那人,而後才看著鬆了口氣的月牙道

    ,“這是誰呀?怎麽昏倒了?”

    月牙有些心虛地垂下眸子,指了指不遠處的蛇屍道:“我差點被蛇咬了,是他救了我。”

    邵義頓時嚇得一個哆嗦,忙上下打量著她:“可有傷到?!”

    月牙搖搖頭。

    “那他……”邵義說著便朝那豔綠色衣裳的人看去,這一看,頓時驚呆了。

    好一張精致漂亮,雌雄莫辯的臉!

    剛想說什麽,卻見月牙麵色發白驚唿道:“爹,快走!那邊又,又有蛇!”

    邵義猛地迴神,見不遠處的草叢裏稀稀疏疏微光閃爍,頓時臉色微變,當下便護著月牙道:“快走!隻是這黑曜蛇尋常極少見,也不愛在人多的地方出沒,怎麽今日一下子出現了這麽多……”

    月牙搖一愣,心中也生出怪異來。

    是呀,為什麽呢?

    但這會兒沒空多思,她喘了口氣,撒腿就跑,一直跑到林大夫家門口才停下來。待確定那漂亮的男子隻是太過疲累,身子虛弱昏過去了,並無其他大礙,月牙才重重舒出了一口氣。

    見女兒雖雙眼紅腫,可顯然被這突然發生的意外轉移了傷痛,邵義心中稍安,揉揉她的腦袋道:“這人救了你的性命,爹爹可得好好謝謝他,走,帶上他一起,迴家吧。”

    迴家……

    月牙抿唇,她這會兒並不想迴家,可那始終是她的家。

    “哥哥……怎麽樣了?”半晌,她才低聲問道。

    邵義歎了口氣:“睡著了,說是……明天就迴書院去。”

    許久,少女才吸了吸鼻子道:“也好。”

    避開也好,這個家如今對他來說,待著也是折磨。

    ——————

    天邊剛泛起魚肚白,阿茶就起床了。

    因淩珣說那神醫今日會到,她便有些睡不著。許是心中有事的原因,雖然起得早,她卻一點兒都不困,簡單地洗漱了一番,小姑娘便跑進了廚房做早飯。

    家中兩個病人,阿茶想了想,便切了點肉絲加了些青菜,熬了一鍋清淡又不會叫人沒胃口的蔬菜粥。

    很快鍋裏便飄出了饞人的香氣,阿茶正準備去瞧瞧崔氏醒沒醒,身長如玉的清俊男子便從門外走了進來。

    雖經過昨晚,阿茶心中已經接受了阮庭舟的存在,但畢竟相處的時日還少,見他進來,小姑娘一愣,下意識地緊

    繃了身子,半晌才遲疑道:“您,怎麽起來了?”林大夫讓他多臥床休息的。

    看著長相肖似妻子的女兒,阮庭舟心中歡喜又酸澀,麵上的冷漠褪去,露出了溫和的笑容:“有些口渴,來尋點水喝,你怎麽也不多睡一會兒?天還這麽早呢。”

    阿茶有點不習慣他的關心,但還是飛快地走到桌子旁,倒了碗水遞過去:“今日……醒的早。”

    阮庭舟心裏熨帖,飛快地接過瓷碗抿了一口,潤了潤幹澀腫痛的喉嚨,這才偏頭看她,打趣似的地笑了起來:“可我怎麽聽娘說,你平時素來喜歡睡懶覺呢?”

    阿茶頓時大窘,姥姥怎麽把她的底兒都漏出去了!

    見小姑娘神色尷尬,阮庭舟笑著移開了視線:“你和你娘很像,她從前也愛睡懶覺。”

    阿茶一愣,半晌才動了動眼珠子,有些好奇地問道:“真的?”

    小姑娘皮膚白皙,五官精致,生得十分美麗,這會兒瞪著圓圓的眼睛,長長的睫毛一扇一扇,瞧著是那樣的鮮活可愛,阮庭舟覺得小仙女下凡也不過如此了,隻是……視線在她右臉的傷疤上頓了一下,他心頭又忍不住泛起些微痛楚,是他無能,才叫這孩子受了這麽多苦。

    但這些愧疚與心疼他不會再表現出來,這會兒便隻點頭道:“嗯,若是睡不夠,你娘會整日昏沉沉的精神不振。不過她性子溫柔,脾氣好,縱然一早被人吵醒,也不會暴躁發怒。相比之下,倒是我脾氣還大些……”

    阿茶從他淺淺的語氣裏聽出了深深的思念。

    這是第一次她這樣鮮明地感受到他對娘親的愛意,也是在這個時候,阿茶心裏從前那些關於關氏的顧慮才徹底消散。

    她慢慢唿出一口氣,開口接了他的話:“您……也愛睡懶覺?”

    她的眼神小心翼翼的,卻到底帶了些親近之意,阮庭舟心頭微顫,麵上卻溫和笑著:“嗯,每天早上都不想起床去衙門,還得你娘哄我才行……”

    “哄?”阿茶耳朵抖了一下。

    “咳,錯了,是叫我……”

    “可是方才你說哄……”

    父女倆的初次交流進行得還不錯,至少等那蔬菜粥熬好之後,阿茶的臉上已經沒有不自在,反而還帶上幾分笑意了。

    “對了,那個淩珣……”阮庭舟說著便不經意似的提了一句,見女兒身子一頓,臉蛋微微紅了起來,卻又連忙強裝自然的樣子,心中頓時有了數

    。隻是許是所有的父親都會本能對覬覦自家寶貝閨女的狼崽子感到排斥,他心中酸了酸,半晌才繼續若無其事道,“我瞧他身手不凡,氣質也不像尋常村人,阿茶可知他是什麽來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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