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茶確實聽到了。雖沒有聽完全,可“上門提親”四個字她卻聽了個一清二楚,還有後麵那句聽著有些說笑的意味的“屆時您可不要拒絕”……

    他一定是在與姥姥開玩笑!

    也或許,也或許是她聽錯誤會了……

    雖這麽想著,急促跳動的胸口卻怎麽都無法平靜下來,阿茶緊緊地將腦袋埋在被窩裏,臉上的溫度怎麽都降不下來。

    夜已深,四周一片寂靜,身旁的崔氏早已睡著,可她卻無半點困意,腦中盡是那人俊朗的麵容與清冷的嗓音……

    “沒聽到?無妨,那我再說一遍就是。”他問她是否聽到了他與姥姥的對話,她慌忙否認,他卻似有戲謔地看著她,眸中帶著一些她看不懂的東西。

    那是什麽呢?

    阿茶不知道,她隻知道在那樣的注視下,自己緊張之餘,心頭竟生出了一種隱秘的歡喜。隻是那歡喜有些陌生,她有些不安,竟不敢去深思。

    好在裏正的到來打斷了他接下來的話,要不然……

    想著那時自己明明鬆了口氣,可卻不知怎麽的又有些遺憾的心情,阿茶拱了拱枕頭,一時隻覺得心亂如麻。

    她最近好像真的很不對勁,到底是為什麽呢?這大晚上,她想睡覺呀,總想著一個男人算怎麽迴事呢!

    等等!總,總想著他?!

    阿茶突然僵住了。

    總想著一個人,會因他生出陌生的喜怒哀樂,會為他夜不能寐食不能咽,這,這不就是從前月牙給她看過的那些小話本裏頭,主人公害了相思病之後的反應嗎?!

    相思病!

    難,難道她對淩珣……?!

    窗外似乎下起了雨,淅淅瀝瀝的春雨落在屋簷上,滴答作響,阿茶呆呆地望著床頂,腦中一片空白,唯有隆隆的心跳聲,聲聲震耳。

    ——————

    幾日後。

    因近來要照顧崔氏,沒法出門,阿茶便安心待在了家裏,幹幹家務,做做繡活,這日傍晚,她正拿著繡架窩在簷下繡帕子,門口突然想起了一個爽利的聲音:“阿茶,你姥姥怎麽樣?可好些了?”

    因家中有人,又是白天,院門便沒有關,阿茶抬頭一看,見是牛大娘,頓時仰麵笑了起來:“方才剛吃了藥,這會兒該是睡著了,謝謝牛大娘關心。”

    雖那些大夫都說姥姥身子已徹底敗壞沒治了,可阿

    茶還是求著林大夫給她開了些固元補身的藥。她不知這有沒有用,但淩珣說的神醫到底什麽時候會來她心裏沒底,做不到什麽都不做就這樣幹等著。

    “那就好。快拿個碗來,早上孩子他爹下河抓了兩條魚,我給熬了魚湯,聞著可香了呢,你和你姥姥也嚐嚐,看看好不好喝!”牛大娘說著,也不等阿茶拒絕,徑自端著手中的大碗朝廚房走去。

    “大娘!”阿茶忙放下手中的繡架追了過去,“大娘怎麽又送東西來了!這都好多迴了,您自家還那麽多人呢……”

    “哪有好多迴,總共也就三次。再說了,這又不是什麽好東西,小丫頭可不許跟你姥姥學那臭毛病,鄉裏鄉親的,整那麽客氣做什麽……”牛大娘說話期間已經快步進了廚房,又利落地從碗櫃裏翻出一個盛湯用的大碗,將手裏的魚湯倒了進去,“不過是正好做得多了就給你順道拿過來一些嚐嚐味道罷了,行了,趁熱喝,我走了。”

    她是個再利落不過的人,阿茶無法,隻得笑道:“可不是與大娘客氣,隻是您與菜花嬸嬸她們做的東西都太好吃了,我是擔心嘴巴被養刁,往後吃不下自個兒做的東西呢!”

    自打那日裏正上門之後,崔氏生了病要臥床休息的消息便在村裏傳了開,村中一些與祖孫倆交好的人紛紛上門探望,見阿茶又要照顧崔氏,又要做活兒養家,還得處理家中雜事,心中無不憐惜,便常多做些吃食送過來或是順手幫著做些簡單的家務。

    阿茶心中甚是感激,雖有些過意不去,可也不好拒絕,便將這些恩情全部記在了心裏,隻等著日後再還。

    誰不喜歡聽好話呢?牛大娘聞言哈哈大笑道:“瞅這小嘴兒甜的!不怕,真要養刁了,往後就都去大娘家吃,管飽!”

    阿茶笑眯眯地應了一聲,見牛大娘拿著空碗要走,便忙跑到大堂抓了一把花生糖果塞到她手裏:“昨兒月牙姐姐送了一些零嘴過來,大娘帶些迴去給小石頭吃吧。”

    小石頭是牛大娘的小孫子,今年七歲,正是饞嘴的時候,牛大娘疼他如寶,便也沒有拒絕,笑著道了聲謝便轉身朝門外走去:“家裏還有活兒要幹,我先走了。你好好照顧姥姥,有什麽需要幫忙的就說一聲,啊?”

    “好,謝謝大娘。”阿茶笑著將牛大娘送到了門口,“大娘好走。”

    “誒,去吧,魚湯涼了就不好喝了……”

    牛大娘說完便走了,阿茶轉身欲迴屋,突然聽得不遠處傳來“得得”的馬蹄聲,抬

    眼一看,卻見輕揚的飛塵中,那已好幾日未見的青年正策著高頭大馬而來,身姿勃發,英挺非凡。

    阿茶心頭一跳,猛地紅了臉,可一時卻想著了魔一般,怎麽都移不開眼。

    她不是沒見過人騎馬,可從未見過誰騎在馬上的樣子有這般好看,這人生得……實在是俊呀。

    阿茶為自己的想法而羞恥,可既已知自己心事,忐忑尷尬之餘便也多了幾分坦然——都說情人眼中出西施,她既喜歡了他,會覺得他好看也算正常不是?

    隻是她曾親眼看見他殺人,縱然無法自控地對他生出了男女之情,可在沒有搞清楚他的身份來曆之前,卻也實在沒法坦然地接受這一切……

    想到這,阿茶忍不住抿了一下唇,心中生出了些許茫然。

    問又不能問,查也沒法查,偏這喜歡又收不迴來,怎麽辦呢?

    呆愣之際,淩珣已騎著馬走近。看著青年翻身下馬時利落瀟灑的姿態,阿茶差點忍不住抬手捂胸口。

    太,太俊……咳。

    阿茶羞恥得恨不能找個洞鑽下去,可麵上卻死死繃住了:“淩,淩大哥迴來了……”

    剛想明白自己心意那會兒,她曾躲過他幾迴,可每迴躲完之後都發現自己心裏頭更糾結難受了,且他就住在隔壁,整日抬頭不見低頭見的,實在也不好躲,小姑娘思考了整整一夜,最終換了策略——不能躲,那就麵對吧,莫要叫他看出來便好了。

    其他的也隻能走一步看一步再說了。

    至於當日他與姥姥說起的那句“提親”,阿茶後來想明白了,定是姥姥以為自己時日無多,所以才生出了將自己托付給他的念頭,而他會那麽說,想來是礙於小時候姥姥對他的恩情,不得不順著姥姥的話應下來。而那句聽著像玩笑之言的“屆時您可不要拒絕”,想來就是用來逗姥姥開心的……

    小姑娘覺得自己尋到了真相,心中雖有幾分失落,卻也不那麽忐忑糾結了,再見到淩珣,便把這事兒丟在了腦後。

    “嗯。”小姑娘自那日之後便有些躲著他,這會兒見她態度又變得坦然了,淩珣不由眸子微動,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大娘怎麽樣了?”

    “姥姥喝了藥睡著了。”一說到崔氏,阿茶的神色便更自然了幾分,“我瞧她精神比昨日好了些,隻還是說不了幾句話便要休息……”

    “大娘損了內裏,身子極虛,多睡覺對她有好處。”淩珣說著便從馬上拿下

    一包東西遞給她,“葉紹這兩日便會到,別擔心。”

    “葉紹?”阿茶猶豫了一下,到底是伸手接過了過去,“這是什麽?”

    “那個神醫。”淩珣眸中飛快地閃過複雜之色,然下一刻便又變成了柔軟的笑意。

    “是糖葫蘆!”熟悉的香味叫小姑娘忍不住湊到油紙包旁聞了聞,隨即下意識眼睛亮亮地驚唿了一聲,叫完之後才反應過來,頓時鬧了個大臉紅。

    好,好丟人……

    淩珣微微勾了一下唇,眼底陰霾盡數散去,又從馬上拿下一物遞給她。

    阿茶正因自己的失態而懊惱,見此便有些想拒絕:“淩大哥,不用……”

    “拿好。”

    “……哦。”不容拒絕的語氣叫阿茶咽了咽口水,到底是伸出小手接了過去。隻是這迴並不是什麽吃食,而是一封信,阿茶頓時愣住,“這,這是……”

    “伯父讓我帶給你的。”

    沉默片刻,阿茶才有些艱澀地問道:“他……怎麽樣了?”

    那日內淩珣話中曾提到過阮庭舟為了阻止關氏來找她而受傷的事情。

    “傷好多了,至於關家……”淩珣垂眸,蓋住了眼底冷冷的殺意,“這幾天應該也就會有消息了。”

    阿茶咬咬唇,到底還是忍不住問道:“他……對關家做了什麽?”

    “伯父暗中收集了關氏之父關城這些年來貪贓枉法,草菅人命的證據,將它們送到京城大理寺去了。”

    阿茶沒說話,目光卻更添了幾分擔憂。她雖自小在鄉下長大,可卻也知道關家是個百年世家,家族勢力十分龐大。就算關城一家真能被定罪,他的家人不會幫他嗎?

    淩珣像是看出了她在想什麽,淡淡解釋道:“關城逆的是君王之意,關家人想保也保不住他,放心吧。”

    他好像對這些事很了解……阿茶心中一動,暗暗吸了口氣,半晌才似擔憂地問道:“淩大哥能……確定嗎?我曾聽朝陽哥哥說過,官場上的事情很複雜,咱們小老百姓是看不懂的……”

    淩珣挑了下眉:“不相信我?”

    一見他這樣的表情她就發怵,小姑娘心頭一跳,忙道:“怎麽會!隻,隻是……”

    見她緊張得話都說不利索了,淩珣舍不得再逗她,便道:“伯父不會有事,我保證。行了,進去吧,我有些餓了,家中可有吃的?”

    “有

    ,方才牛大娘送了些魚湯來,中午還剩下了幾個饃饃……”阿茶說完才反應過來,他這蹭飯的態度好像越來越自然了,還有這語氣,怎麽跟迴自己家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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