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了我?你敢嗎?你要是敢,也不會在這阮府裏做這麽多年的縮頭烏龜了……阮庭舟,我告訴你,你就是個廢物,沒用的廢物!從前你保護不了那姓趙的賤人,如今你也護不住她女兒!縱然你百般阻撓又如何?到頭來她還不是落到了我手裏!潘家那個傻子死了,總還有下一個陳家的,王家的,我就不信找不到比那潘家更差的夫家……你與趙婉晴害我至此,我自要一點一點地從你那寶貝女兒身上討迴來,哈,我要她還上一輩子……”

    關氏本就生得美豔,這會兒滿臉春意,香汗淋漓,更是說不出的魅惑動人,那伏在她身上的壯漢瞧得眼珠子都直了,動作越發地大,可一旁被迫圍觀的阮庭舟卻隻嫌髒似的閉著眼,滿臉的平靜,並無半分波動。“你答應過我不動她,如今是打算毀約了?”

    能叫關氏一見鍾情非君不嫁,阮庭舟長得自是極為俊美的,哪怕這會兒身陷囹圄,處境狼狽,竟也清逸出塵宛如世外人,叫人移不開眼,他就那樣靜靜地坐在那,白衣墨發,麵如冠玉,縱使滿臉冷漠,滿口厭恨,也叫關氏心頭又愛又恨,棄之不舍。

    於是她動作更大了些,一邊嬌喘一邊翻身湊到了他身前,可視線掃過他毫無反應的某處時,便又如同針紮一般縮了迴來。她迴身死死抱著那壯漢的脖子,心中又痛又恨,隻覺屈辱萬分。

    “是又如何,你能把我怎麽樣?嗯……阮庭舟……你等著,我……我定要你後悔這般錯待我……”她喃喃地說著,因極致快感的來臨,臉上的神色變得似哭似笑,瞧著十分扭曲可怕。

    花了好大力氣才忍下直接擰斷她脖子的衝動,淩珣眉眼生寒,像是結了一層冰。

    阮家接阿茶迴來是為了將她嫁給賀州首富潘家的幼子。那潘家小少爺是個天生的傻子,偏又因父母溺愛,養成了一副極為殘暴蠻橫的性子,動不動就傷人甚至要人命的。且他雖是個傻子,可在女色方麵卻早早開了葷,見到個美人就要脫褲子不說,床上行事更是無比兇蠻,虐死過不少府中的丫鬟,甚至有幾迴還把街上看到的美貌民女搶迴家給弄死了。

    雖然潘老爺最後利用關知府的關係把這些事兒給壓了下來,但到底隱隱傳出了些不好的風聲,潘老爺是個好麵子的人,素來以慈悲為懷的大善人麵目示於人前,他思前想後,決定給兒子娶一個高門媳婦兒。一方麵是因為潘夫人請的算命大師說潘小少爺八字太輕才會這般瘋癲,若能娶個官家小姐為妻壓一壓,不僅能控製這殘暴的性情,說不定連這傻病都能好;另一方麵也

    是為了洗清流言——瞧,出身那麽高貴的姑娘都願意嫁給我兒子做媳婦兒,他怎麽可能是個殘暴之人呢?

    然潘家再富有也是一介商戶,士農工商,商人地位不高,想要求娶官家小姐更是不易,但為了心愛的小兒子,潘老爺還是硬著頭皮去求了素有往來的關知府,原本他是想請關知府將家中庶女嫁過來的,可關城沒舍得,他家中那幾個庶女自小便當嫡女來養,往後都是有大用處的,哪裏能輕易便宜了潘家這傻兒子?

    可拒絕也不行,潘家到底給了關家不少銀錢上的支持,若是因這樣一件小事失了潘家這個錢袋子,也是極不劃算的。

    正苦惱著,關氏迴娘家了。她剛與阮庭舟大鬧了一場,一聽說這事兒,便想起了阿茶來。至於潘家,不管怎麽樣阿茶都是阮家的嫡長女,再一聽說阿茶生母極為貌美,潘家人自然沒有不願意的。

    兩家一合計,這便有了後來之事,

    這些淩珣早都查到了,所以潘家小少爺才會在自家花園裏打罵奴才的時候,失足掉進一旁的荷花池淹死。

    隻是他沒想到,這事兒是關氏一人的心思,與阮庭舟卻是無關的。

    想起前幾次阮家來人,一口一個的“縣令老爺”,以及阿茶和崔氏眼中越來越濃的恨意,淩珣挑眉,忍不住又低頭看了下方神色無波,滿臉麻木和冷漠的阮庭舟一眼。

    竟是個背鍋的。

    聽了關氏這番話,阮庭舟終於睜開了眼:“不管我怎麽做你都不會放過阿茶,是吧?”

    關氏已經緩過來了,聽了這話,她突然又嬌笑了起來:“那可不一定,興許你伺候好我了,我一開心,說不定就放了她呢?你知道的……”

    她推開身上的壯漢,走到他身前蹲下,一邊拉起他的手往自己身上放,一邊滿眼期盼地柔聲道,“我愛極了阮郎,隻要你願意好好待我,我是可以什麽都為你做的……”

    “髒。”阮庭舟縮迴手,薄唇輕啟,冰冷無情。

    啪!

    關氏一瞬間紅了眼,揮手就是重重一巴掌。可看著阮庭舟白玉般的臉上那紅色的巴掌印,她又愣了許久。

    “阮郎,你疼不疼?我,我不是故意打你的……”好半晌,她才伸手去撫摸阮庭舟的臉,見阮庭舟偏頭避開,眼底的癡迷與愧疚又一下子變成了怨恨與暴怒。她撲上前,用力地捏住了阮庭舟的下巴,咬牙切齒道,“你現在,連看我一眼都不願意了是嗎?”

    阮庭舟終於偏頭看了她一眼,饒是這般狼狽,他的神情依然從容平靜,帶著叫人心底透涼的漠然:“放了阿茶。”

    關氏眼底恨意更甚:“你與我圓房,我便放了她。”

    阮庭舟目露譏諷,淡淡地看了她身後的男子一眼:“這麽強壯的男人都滿足不了你?當真是天生的淫。婦。”

    “那是你逼我的!阮庭舟,這一切都是你逼的!是你把我逼成了現在這樣!”關氏突然受不了似的尖叫道,她放開阮庭舟,猛地退後兩步,一個不慎踢到桌角險些摔倒在地。

    那壯漢見此忙要伸手扶她,卻被關氏重重的一個巴掌甩開了:“滾!你是什麽東西,竟也敢碰我!”

    她垂眼,蓋住眼底的羞憤與恨意,半晌才掐著手心似哭似笑地喃喃道,“我是那般喜歡你,為了你連侯夫人都不做,心甘情願嫁過來當繼室……可你呢?你怎麽對我的?父親要你停妻再娶,你為了那個賤人連官位都不要,還自燒雙腿說配不上我,你是不是瘋了?那就是個村姑!鄉野村姑!丟給我府裏下人做媳婦兒都沒有人要的村姑!”

    說起阿茶的生母趙氏,關氏嬌豔的麵容一瞬間扭曲得厲害,聲音也變得歇斯底裏,顯然是心頭恨極了。頓了頓,她又道,“後來那賤人終於死了,可你還是不願娶我,哪怕我甘心嫁過來做繼室你都不願意……最後還是母親用那小賤人和死老太婆做要挾你才答應迎我進門,可縱然進了門,你也不願碰我,寧願自殘也不願!這麽多年了,我始終想不通,為什麽?我比她美貌,身份比她高貴,性子比她溫柔,對你也好,還能幫你直上青雲,為何你要這麽對我?為什麽?!”

    這種問題她問過太多遍,剛嫁過來的時候天天問,這幾年問得少了,卻也時不時要鬧一次,阮庭舟早都聽膩了,也根本懶得再迴答,隻閉了眼不再說話。

    關氏還想再鬧,屋頂上的淩珣已經不耐了,掰下瓦片一角便對著關氏脖子狠狠射了過去。

    關氏應聲而倒,淩珣一個躍身便落在了阮庭舟身前。

    那床上的壯漢驚得要叫,淩珣飛身便一腳將他踢昏,又嫌髒似的用手中匕首挑起床上的被子遮住兩人白花花的身子,這才走到阮庭舟麵前,淡淡道:“阿茶在哪裏?”

    聽到女兒的名字,阮庭舟始終無波的麵色終於泛起了幾絲波瀾,他抬頭看著身前高大俊朗的青年,死氣沉沉的眸子動了動,但他沒有馬上迴答,隻道:“你是誰?”

    淩珣答道:“來

    救她的人。”

    阮庭舟眸色微深:“你非尋常人,平凡如她們,請不動你。”

    “這就不用你管了。”淩珣看了他一眼,聲音冷冽,“你若想讓她平安,如今隻能信我。”

    “我自然想讓她平安……”阮庭舟一愣,而後沉默片刻,道,“關氏那幾個孩子住的紫苑最東邊有一間柴房,她應該在那兒。”

    淩珣猛地挑了一下眉:“關氏的那幾個孩子?”

    “方才的事你都看見了?我從沒碰過她,那幾個孩子都是她與其他男人生的,”阮庭舟淡淡地說著,臉上並無屈辱,隻剩麻木和冷漠,仿佛關氏於他而言什麽都不是,又仿佛世上再沒什麽事能入得了他的眼。

    淩珣這下是真的詫異了,半晌才道:“既這般厭她,為何外人皆道你們夫妻情深?”

    夫妻情深?阮庭舟仙人般好看的臉上露出一抹嘲諷與厭棄:“交易罷了。”

    關家千金心高氣傲,哪裏能容忍自己費盡心思嫁到了阮家,卻成了一個不受丈夫看重的可憐蟲,變成旁人眼中的大笑話呢?所以成親之初,他便以女兒和丈母娘的性命與自由為條件,許她在外的專寵與體麵。

    一個小丫頭片子,一個老太婆,關氏並不在乎,所以才有了這近十年的“夫妻情深”。隻是十年都沒有得到他的心,甚至是他的人,關氏顯然已心生執念,變得瘋魔了……

    阮庭舟微微垂眸,蓋住了眼底的冷酷與快意。

    死是解脫,瘋了才好,慢刀子割肉,才是真疼呢。

    淩珣沉默片刻,到底是開口道:“到底是一家之主,何至於落到如斯境地?”

    知道他指的是自己這一身傷和此刻狼狽的處境,阮庭舟沒有迴答,隻抬起眼睛看著淩珣:“你與阿茶是什麽關係?”

    淩珣淡淡道:“你沒資格問這個。”

    拋下女兒多年不聞不問,縱然有天大的理由,也是未盡父親之責,不配為人父。

    阮庭舟聽懂了青年話中的含義,本就蒼白的臉色頓時更加黯淡了,眉宇之間更浮現了一抹說不出的滄桑與痛楚,許久之後,他才輕聲道:“你說的對,我……沒資格。隻是……我能不能知道,你對她之心,是善是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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