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茶渾身一震,啞了,掛著淚珠兒的眸子裏滿是不敢置信與茫然。

    她,她仿佛聽到了什麽了不得的話!

    小姑娘憋著氣兒,淚水盈盈的雙眼瞪得大大的,雙唇卻下意識抿得死緊,隻腮幫子一鼓一鼓的,活像隻受了驚嚇的青蛙。

    淩珣有些想笑但又說不出的失望,然到底舍不得叫她再受驚嚇,便往後退了退,神色淡淡地說道:“還難不難受?”

    這樣“正常”的他叫阿茶下意識地鬆了口氣,僵硬的思緒也慢慢迴轉了過來。

    “好,好多了……嗝!”有些慌亂地低下頭擦去腮邊的淚,隻是話還未完,突然忍不住打了個哭嗝。

    小姑娘頓時臉色爆紅,抬手死死地捂住了嘴巴,瞧她那樣,慌得像是頭發都要豎起來了。

    淩珣再也忍不住低低地笑出了聲。

    阿茶臉上更燙,一時窘迫得恨不能鑽到地下去。隻是被這麽一打岔,心頭方才那窒息般的痛苦卻不由退散了許多,她咬了咬唇,混亂的思緒越發清晰起來,然隨即便更尷尬了,因為……

    她發現自己正整個人被淩珣抱在懷裏,身上隻穿了薄薄的單衣。

    雖說單衣外頭還披了一件略帶腥臭味的粗硬獸皮,可這獸皮隻蓋住了自己半個身子,剩下的後背等地方卻是與同樣隻穿了單衣的青年緊緊相貼,親密相觸。

    熾熱的溫度伴隨著沉沉的笑聲透過薄薄的衣料從他身上傳來,像是雷電一般擊中了阿茶的心,隻是未等她反應,洞口突然刮進一陣大風,緊接著眼前的火堆便“啪嗒”一聲滅了,山洞一下子暗了下來,隻剩下微弱的火星在驟然湧起的寒意中點點飄散。

    小姑娘一驚,整個人緊繃了起來,原本欲掙脫青年懷抱的四肢也一下子縮了迴來。

    青年本已停了笑聲,見此卻又忍不住輕哂了一下,緊了緊雙臂道:“呆著別動,都抱一下午了,不差這會兒。”

    說完便伸手摸了摸用樹枝撐在火堆上方烘烤的衣物,發現還不是很幹,又轉身去拿灶台旁的火折子。

    阿茶迴神,小臉一下子燙得厲害,可陌生黑暗的環境叫她有些害怕,再加上身子又酸軟無力疲倦得厲害,她咬了咬唇,到底還是有些自暴自棄地接受了現實。

    他說的對,橫豎已經麻煩了他這麽久,也不差這一會兒了。雖,雖說這樣的親密接觸實在叫人尷尬……但想著他自始至終都很規矩守禮,小姑娘便也漸漸放鬆了

    下來。

    “淩大哥,那……這是哪兒?我們怎麽會在這裏?”

    “後山山腰,你一直哭著說不要迴家,我便帶你來這了。”

    阿茶愣了愣,雖然不知為何自己會哭著不願迴家,然還是低聲道:“淩大哥,謝謝你……又救了我一次。”

    她倒不懷疑他會騙自己,若真心懷不軌,他又何必救她?隻是……三番兩次救她性命,這樣的恩情已不是一句“謝謝”,做幾件衣服能還得了的了,該怎麽報呢?阿茶心中有些發愁,但卻不知為何,再沒了從前受恩時那種無奈糾結的感覺。

    或許是因為……縱然他手段兇煞,可卻從未傷害過自己吧。阿茶咬咬唇,發現心裏對他那種近乎本能的恐懼竟也淡去了很多。

    敏銳地察覺到了小姑娘的改變,淩珣動作一頓,將手中的火折子點燃丟進灶裏,這才帶了一絲笑意道:“嗯,想好怎麽還了嗎?”

    火光又高高地躍了起來,隨風跳動,忽明忽暗。

    阿茶呆呆地看著他光影斑駁的俊臉,好半晌才紅著臉坑坑巴巴地迴道:“我……那個……還,還沒……不過,淩大哥可,可有什麽想要的嗎?”

    淩珣低頭看了她一眼,半晌才道:“有。”

    阿茶眼睛一亮:“什麽?”

    你。

    淩珣眸子微動,而後挑了一下眉:“你怕我的原因。”

    阿茶一下子僵住。

    “我答應過不再問,所以不會逼你。但你若真的想報恩……我如今隻想知道這個。”

    阿茶低著頭沒說話。

    “……罷了,若還沒想好,便等想好了再說。”淩珣有些失望,同時心中越發想不透了——究竟是什麽的理由,會叫她這樣難以開口?

    阿茶這才鬆了口氣,隻心中卻糾結得不行。好半晌,她才艱難地說道:“隻有這件事……我,我不能說。淩大哥……對不住。”

    淩珣沒說話,半晌才似無奈道:“那便換一個話題,先前在水裏是怎麽迴事?”

    他竟真的對自己妥協了!阿茶有些感動地吸了吸鼻子,同時心底又忍不住閃過那個念頭:若當日沒有看到他殺人的那一幕……就好了。隻是這念頭也不過一瞬間,小姑娘想到先前落水之事,情緒便又猛地低落了下來。

    好在方才發泄過後,這會兒已經舒服了很多,不至於再失控,阿茶咬咬唇壓下鼻尖的酸澀,這才輕聲

    答道:“我也不知道,隻知嗆了水又沒了力氣,整個人一直往下沉,然後也不知怎麽的便做噩夢般的想起了一些小時候的事情……”

    “那些事情,和你娘有關?”見小姑娘一下子瞪圓了眼睛,很是驚詫的樣子,淩珣淡淡解釋了一句,“你方才一直在喊娘。”

    原來是這樣。

    阿茶緩緩吐出一口氣,半晌才茫然地說道:“是我與娘有關。可是今日之前……我對她並沒有印象,一點兒都沒有。姥姥說,她在我五歲的時候便去了,我想那時我還小,記不得了也正常,可今日我才發現,不是這樣的……我,我是記得娘親的,隻是之前,我……把她忘了……”

    說到這,小姑娘的嗓音微微一抖,神色也變得有些恍惚,淩珣微微擰眉,然還未說話,便見她又繼續說道,“我還想起了她上……上吊自盡後的樣子……可是!可是明明所有人都說她是因病去世的!”

    淩珣訝異:“自盡?”

    “嗯。我……我不知道姥姥他們為什麽要騙我,娘親又為什麽要自盡……”許是一口氣說了這麽多話有些疲累,小姑娘深吸了口氣,這才有些哽咽地說道,“但……我總覺得,她的死不簡單。”

    看來她想起的不過是些片段,淩珣沉默片刻,才道:“迴去問問你姥姥吧。”

    阿茶卻一下子慌張搖頭道:“不!淩大哥千萬別在姥姥麵前提起我娘的事情!”

    淩珣一愣:“為什麽?”

    “因為……”不知想起了什麽,阿茶臉上閃過一抹驚懼,然很快便掩飾似的轉過了頭,“因為這會讓她很難過,每次我提起娘親,姥姥都會哭。她年紀大了,我不願再叫她記起這些傷心往事……”

    又說謊了。

    淩珣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沒有再問,隻又伸手摸了摸火堆上的衣物,見幹得差不多了,便抬起了雙臂欲抽身將她放下,誰料小姑娘卻下意識抬手摟住了他的肩膀,有些慌張道:“淩大哥,你,你去哪兒?”

    青年猛地低頭,目光深深地看著她。

    阿茶心頭一顫,這才發現自己的行為有多不正常,剛欲收手,腦袋上突然多了隻大手。

    “衣服幹了,穿上,迴家。乖,不然姥姥該擔心了。”他輕輕地揉了揉她的腦袋,沉沉的嗓音裏不見平日的冷漠,反倒帶著幾分那晚在屋頂上喝醉酒之後的溫和戲謔。

    不知為何,看著這樣的他,阿茶突然心跳如雷。

    ——————

    找了一下午也沒有找到人,眼看暮色已至,夜色將起,邵朝陽一下子跌坐在路邊的石頭上,渾身徹骨的冷。

    月牙也再繃不住抹著眼淚哭了起來:“阿茶,你到底在哪裏……”

    她的聲音嘶啞幹澀,顯然是喊了一下午,用嗓過度了。

    “少爺,小姐,要不……咱們先迴去吧?附近的山林我們都已找了個遍,卻是半個人影都沒有瞧見,沒準,沒準阿茶姑娘已經迴家了呢!”

    “是啊是啊,小姐莫急,阿茶姑娘對周圍這些山是出了名的熟悉,她肯定不會有事的!”

    邵家的長工們見此紛紛勸道,他們是上了山之後才知道自己要找的不是裴沁雅的手鐲,而是崔家姥姥的外孫女阿茶的。雖不知到底出了什麽事,但家裏小主子發了話,眾人便也盡心地找了起來,隻是這都一下午了卻也沒找到人,大夥兒不免有點喪氣也有些疲累。

    天將黑,再不下山一會兒就看不清路了,再者晚上的山林也確實不安全,邵朝陽沉默許久,到底撐著疲累至極的身子站了起來,啞著嗓子道:“走吧,下山。”

    “哥哥!可是阿茶……”月牙慌張地抬起了淚眼,“阿茶還沒找到呢!”

    邵朝陽小胖臉一抖,深吸了口氣:“這麽幹找下去不是辦法,我們……去淩家看看,說不定能找到什麽線……”

    話還未完,月牙突然尖叫了一聲,緊接著整個人瘋了似的朝不遠處的林子衝了過去:“阿茶——!”

    風寒未好,又勞累了一路,阿茶的身體情況本就很是不好,再加上後來落水受到驚嚇燒了一場,醒來又痛哭了一場,身體已是虛弱至極,剛出山洞便趴在淩珣的背上沉沉睡了過去。

    被月牙這一聲尖叫驚醒的時候,小姑娘流著口水睡得正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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