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崔清鶴在哪個時間節點寫下的呢?


    是鳳靈宵忽然鬧脾氣,不願意再住在判官府裏的那一天?


    還是鳳凰一族遭遇前所有未的危機,鳳君迴放出消息,要為鳳靈宵聯姻的那一天?


    還是……鳳靈宵第一次涅盤,人間蒸發的那一天?


    到底是哪一天,到底是在怎樣的心境下寫下這麽多個‘鳳靈宵’的,隻有崔清鶴知道。


    啪嗒。


    啪嗒……


    一顆一顆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似的,不停地往下掉。


    落在宣紙上,迅速暈染開來。


    一個個‘鳳靈宵’被暈染開來,失去了原有的樣子。


    崔清鶴……你怎麽能這麽狠心,真的丟下我走了……


    那一天,鳳靈宵坐在書房的書桌腳下,哭了很久很久。


    壓抑的哭聲隱隱約約地傳出來,外麵的人也跟著紅了眼眶。


    事實上,在鳳靈宵迴來之前,三殿閻君府裏幾乎所有關心她和崔清鶴的人,就都來了。


    鳳君迴、柳書禾、龍影、龍昕、崔衡……


    就連重明都來了。


    人人都想進去安慰她,可沒有一個人敢進去。


    有些事情,真的隻能靠自己去發泄,去排解,去釋然。


    怎麽可能那麽快釋然呢?


    崔清鶴對於鳳靈宵來說,不僅僅是丈夫,是愛人。


    那是養了她兩世,護了她兩世的人啊!


    龍昕站在書房外,一群人之間,心裏正天人交戰。


    要不要進去跟鳳靈宵說桃熏的事情?


    可說了,給了鳳靈宵希望,最終他們沒能從桃熏的手裏得到想要的結果,對鳳靈宵的打擊將是雙重的。


    很多事情,如果從一開始就不給希望,反而更好接受一些。


    最怕的就是給了希望,最終又絕望。


    可如果不告訴鳳靈宵,接下來他又該怎樣操作?


    將來東窗事發,鳳靈宵又會怎麽看自己?


    直到這一刻龍昕才後知後覺地意識到前兩天在孟笙那兒,他做了一件多麽混賬的事情。


    他竟然試圖讓孟笙來做這個抉擇。


    怪不得當時孟笙顧左右而言其他,岔開了話題。


    他當時還耍了脾氣。


    他可真該死啊!


    龍昕不由地想,孟笙此刻在幹什麽呢?


    孟笙啊……


    月老祠裏。


    孟笙正坐在月老主院的牆頭上,晃蕩著兩條腿,看著院子裏正在紮馬步的兩個半大的孩子。


    一邊看,一邊還時不時地指點一二。


    “那個男孩兒,腿抖什麽?”


    “男子漢大丈夫,就算年紀小,也不可以說自己不行哦。”


    “還有小妹妹,紮完馬步不拉伸,小心以後小腿長成大象腿哦。”


    “好醜!”


    “……”


    “哇!我不醜!不醜!”


    “我是男子漢!我行!”


    “……”


    又過了一會兒,一大一小,一男一女,兩個半大孩子在孟笙瘋狂的言語輸出下,癱坐在地上抱頭痛哭。


    柴諳就是被這哭聲吸引過來的。


    看到那兩個半大孩子的時候,他明顯一愣。


    那天這兩個孩子不是被桃熏帶走了嗎?什麽時候又被送迴來了?


    師父呢?


    轉而又看到牆頭上坐著的孟笙,心頭又是一震:“笙笙,你迴來了……”


    “對啊,我不迴來,這月老祠恐怕就要亂了!”孟笙晃著兩條筆直細長的小腿說道。


    柴諳頓時眉頭一皺:“有我在,月老祠亂不了。”


    孟笙睨了他一眼,搖頭:“不,這月老祠從來都沒有你的一席之地,柴諳,你至今還要執迷不悟下去嗎?”


    柴諳:“……”


    孟笙下巴點了一下地上還在哭嚎的兩個小孩兒,說道:“他已經在著手培養取代你我的下一代了,這還不夠明顯嗎?”


    “可憐哦,出了月老祠,這三界六道還有誰能承認你柴諳的身份?嘖嘖。”


    孟笙難得跟柴諳說這麽多話,可字字句句全都狠狠地紮在了柴諳的心上。


    柴諳憤怒地盯著孟笙:“你今天突然迴來,就是為了說幾句話給我添堵嗎?”


    “怎麽,這就氣急敗壞了?”孟笙從牆頭上跳下來,穩穩落地,“柴諳,比之當初你加諸在我身上的點點滴滴,我這幾句落井下石的言語,又算得了什麽呢?”


    孟笙伸出一根手指用力點向柴諳的心口:“更何況,我說的都是事實,不是嗎?”


    柴諳一把抓住孟笙的手指,恨不得就此掰斷才好。


    可孟笙在他抓上去的瞬間,收迴了手指,往後推開兩步,與他拉開了距離。


    然後她淡淡道:“崔清鶴已經去了。”


    一句話,猶如一記重拳,精準地砸中了柴諳的心。


    崔清鶴已經死了……這就意味著,該是他柴諳做抉擇的時刻了。


    他轉眼看了一下正屋東屋方向。


    師父最近並沒有出門,他在家的。


    可院子裏鬧出這麽大的動靜,他卻從始至終沒有露麵……他這是在縱容孟笙對付自己。


    誠如孟笙所說,這月老祠裏怕是很快就沒有他柴諳的容身之處了。


    那個老東西……該死!


    柴諳又看了一眼孟笙,撂下一句‘笙笙,別高興的太早,誰笑到最後還不一定呢’就離開了。


    孟笙看著柴諳遠去的身影,幾不可見地小小地鬆了一口氣。


    柴諳是個急性子,可是這一次麵對昆侖山的事情,他倒是學會了冷靜。


    前幾天按兵不動,她可以理解。


    今天都到這個時候了,他仍然巋然不動,這就有些耐人尋味了。


    好在,柴諳永遠是柴諳。


    剛剛冷靜沒多久的思維,被她接連這麽刺激了幾句,瞬間原形畢露。


    如果她猜得沒錯的話,接下來,柴諳必定會去昆侖山。


    目的已經達到,孟笙轉身就想離開。


    這時候,東屋裏麵終於傳來了月老的聲音:“笙笙,既然來了,不跟師父喝杯茶,敘敘舊嗎?”


    孟笙站在牆頭上,還保持著要往院子外麵跳的姿勢。


    聽到這句話,她改變了主意,轉身跳進了院內,大步朝東屋走去。


    月老穿著一件純白色的長袍,正坐在桌邊。


    桌上擺著茶具,孟笙抬腳進來的時候,月老剛好將茶斟進她麵前的茶盞裏。


    月老放下茶杯,做了一個請坐的手勢。


    孟笙盯著月老的臉看,心中不由驚詫,月老這是怎麽了?!


    印堂發黑,命宮裏麵纏繞著一股濃濃的死氣,整張臉泛著蠟黃色。


    那樣子活像是……命不久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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