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溪在我的沉默中找到了答案。


    她苦澀一笑,閃爍的五彩霓虹映進她的眼睛裏,都是傷感的剪影。


    “你也認為不是,對吧?所以我們就不要彼此耽誤了,有那麽多追求你的優秀女生,你可以好好地做選擇,我也可以找一個更加適合我的人。”


    “所以是要分手嗎?”


    “其實我愛上了別人。”


    話已經說到這個份上,當時心高氣傲的我,當然不會低頭去挽留什麽,隻是痛快地飲下一杯酒,說了個“好”字。


    不以結婚為目的的戀愛都是耍流-氓,我特麽第一次不想耍流-氓,想要認認真真地談一場戀愛。我覺得我們彼此有好感,又興趣相投,真挺合適的,我甚至在心裏規劃過我們的未來。結果最後是這樣的收場,我特麽心裏當然不是個滋味。


    可我卻表現得很灑脫,短時間內接受了新的女生的追求,她也真的有了新的男朋友。


    見到她挽著何旭對他微笑的樣子,我心裏真是嗬嗬了,原來她對誰都可以這麽溫柔。可笑的是我還以為我找到了那個對我最好的女人。


    我特麽以為自己不在意的,可不知道為什麽,當時的情緒就是低落到了極點。是失戀導致的,還是意識到自己看錯了人而感到可悲,我不是很清楚。


    我故意帶著新的女友去南溪所在的酒吧,我已記不起當時這樣做的初衷,隻記得當時心裏堵得慌,好似有什麽情緒無法疏解。


    巧的是那天她的新男友也在,她看到我帶著女人出現,臉色微僵,隨後又當著我的麵依偎在何旭的懷裏,我們就這樣一來二去地往對方心裏飛刀子。


    在那個年齡,就是會那麽幼稚地去做著互相傷害的事。


    我渾然不在意地笑笑,甚至走過去挑釁何旭。


    “你有種,玩我玩過的女人,你玩得開心就好。”


    其實我特麽都沒碰過她。


    霓虹燈下,南溪麵色蒼白,兩扇長長的睫毛微微顫動著。她像是受到了刺激似地死死地咬著唇,最終沒有說話,也沒有鬆開挽著何旭的那隻手。


    我瀟灑轉身,與幾個兄弟喝酒去了。


    當時我又怎會知道,這一轉身就是永別。


    其實我特麽真的瀟灑不起來,心裏糟透了。那天我喝了很多的酒,以至於南溪給我打電話發信息我都沒有發現。


    這一切大概就是上天注定吧!注定,欠下的債要用我的一生來償還。


    那天晚上半夜驚醒時,我看到了無數條未接電話和短信。


    “你是雲,我是溪,我們本來就不該有任何的交集。可是溪很愛雲,卻終究隔著太遙遠的距離,如今我更加配不上你。我隻是想跟你告個別,從哪裏開始,就從哪裏結束吧。”


    讀完這條短信,我酒醒了一半兒,抓起外套就衝出了酒吧。


    我讀懂了她說的“從哪裏開始,就從哪裏結束”的意思,直接就趕往我和她第一次見麵的山頂。


    途中我打了無數次她的電話,都是無人接聽,這令我心裏的那份不安在擴大。


    山頂上漆黑一片,什麽也沒有,唯有風聲。


    再次得到消息,就是她墜崖的噩耗了。警方給出的結論是自殺。


    我雖然已有心理準備,但還是跟瘋了一樣,不能接受。


    我們是分手了,是彼此傷害了,但我他媽沒想讓她死。


    跟她交往了那麽長的時間,我自認了解她的性格,她怎麽可能那麽脆弱?分個手而已,更何況分手還是她提出來的。


    有人告訴我,那天晚上,南溪喝醉了,何旭帶著她開了房。聯係南溪短信裏的那句“如今我更加配不上你”,我想我明白她想不開的原因了。


    我直接殺到學校去,把當時睡在上鋪的何旭直接從床上拽下來,往死裏揍他。


    事後我一直在想,如果那天我沒有說出那句傷人的話,南溪是不是就不會喝醉?是不是就不會發生那樣的事?她是不是就不會想不開?


    我覺得我他媽就是一個罪人,追求屁的夢想?有什麽資格喜歡人,又有什麽資格得到別人給予的溫暖?


    因為我揍了何旭,我成功被學校開除了,我也解脫了。


    當初報醫學院是爺爺的意願,我根本就不愛好這個。


    南溪離開以後,我不再拿起吉他,荊棘鳥就這樣解散了。


    那些日子我成天喝酒打架,真正成了一個不務正業的混混。


    也就是在這期間,我注意到了董氏兄弟。


    他們一幫有好幾個人,我認出其中一個就是與父親做交易的人,另一個就是那天在度假村的山腳,坐的麵包車裏的那一個人。


    後來我才知道,那個坐在麵包車裏的人叫董輝,他還有個弟弟,也是跟他一起混的,叫董威。


    幹了一場架,我們不打不相識,我成功混跡到了他們中間。


    他們雖然跟我稱兄道弟,但畢竟接觸的時間短,他們對我還是很防備的,一直都沒有在我麵前透露他們的交易,但我清楚他們幹著見不得人的勾當。


    那個冬天,下著很大的雪,他們那段時間顯得很神秘,像是在策劃著什麽。


    我花錢請他們中間的幾個小弟去喝酒,喝得七葷八素以後,從其中一個小弟嘴裏套出了他們策劃的這場交易的相關信息。


    我總覺得他們背後還有大人物,但是我沒有見到過。


    那天下著很大的雪,我們一幫人去火鍋店裏吃火鍋。


    如果得來的信息沒有錯誤,交易就是在這個火鍋店裏進行。可是我一直都沒有看到董輝,這實在有點反常。


    我假裝若無其事地與他們喝酒劃拳,一邊留意著四下的動靜。


    吃到一半,一群警察衝了進來。


    那群小弟與警察糾纏了一陣,大部分都被抓了,可董威從火鍋店的後門跑了。


    當時我也沒顧上其他,就從後門追了出去。


    我把董威撲倒在雪地裏,我拚命按住他,他拚命掙紮,我們在雪地裏滾了幾圈,他拿起一邊的磚頭敲了我的額頭,當時就有血從額頭上流了下來,但我死死地按住他不鬆手。


    血流過我的眼睛,我的視線裏全是一片紅色。我看到董輝從巷子那頭過來,像是準備救董威。


    但很快一群警察從後門湧了出來,董輝知道董威栽了,便轉身跑了。


    在他轉身的那一刻,他狠狠地看了我一眼,那一眼狠厲如刀,像是要將我生吞活剝一般。


    警察控製住了董威,我也終於暈了過去。


    等我再醒來時,我發現我躺在陌生的房間裏,床前站著兩個穿軍裝的男人。


    見我醒來,兩人都露出欣慰的笑容。


    “抓到了嗎?”這是我問的第一句話。


    自從毒-品毀了我的父親、我的家庭那一刻開始,我沒有一天不想將這些毒販子繩之以法。


    其中一個點頭。


    “抓到了董威,董輝跑了,我們現在已經發出了通緝令,天網恢恢,疏而不漏,相信他跑不了多遠。”


    另一個讚許地說,“小夥子,好樣的。”


    我打量著那人身上的軍裝,目光好半天都不曾移開。


    我覺得這身軍裝賦予了他們一身正氣,令人肅然起敬。


    那人應該是看穿了我的心思,笑著拍拍他的衣服。


    “想穿嗎?”


    “想。”


    ……


    我消失了整整一年。


    這一年裏,我接受了最秘密也最殘酷的訓練。


    短短一年,我已褪去青澀與輕狂。


    一年後歸來,我沒有告訴任何人這一年我去了哪裏。再見往日兄弟,他們隻說,我變了,成熟了,穩重了。


    22歲,談什麽成熟穩重?但那個時候我自己很清楚,經過這一年的訓練,我確實從內到外地變了,我的價值觀,我的理想和抱負都變得更加不同。


    我開始創業,發展神速,是眾人眼中的一匹黑馬。


    商人之間往往都會隱藏著一些黑暗的交易,沒有人會防備我,因為我是一個正經的痞子,不正經的商人。


    商場是我最好的蟄伏地,而商人的身份是我最好的掩飾。


    父親很快發現我是經商的料,開始以我為榮。原來的采石場也改頭換麵,修成了飛石寨,開始進軍旅遊業。


    而我的人生看似順風順水,其實已經徹底走向完全不同的軌跡。


    我這一生已經對不起很多人,對不起南溪,就算是幫他照顧妹妹、照顧家人,又能怎樣?她在最美好的年紀殞逝,始終都活不過來,欠她的我這輩子都沒辦法償還。


    我也對不起那個沈家的女孩兒,因為父親欠下的債就是我的債,我又該怎樣去償?


    所以用餘生去付出,用更多家庭的幸福來贖罪吧!


    這條路危險而孤獨,而我亦無反顧!


    再見到那個女孩,又是一個下雨天。


    我開車經過醫學院,看見她從學校裏出來。


    原來她已經上大學,時間可過得真是快啊!


    就跟小時候一樣,她將書包頂在頭頂上遮雨,踮著腳,每一步都落得小心翼翼,生怕白球鞋被打濕。


    白t恤,牛仔褲,白球鞋,馬尾搖晃。


    多麽青春!多麽美好!


    而這樣的青春,對我來說仿佛已經是很遙遠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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