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麗拿著話筒,說了一段很感性的話。


    “今天,我結婚了,在對的時間找到了對的人,是我的幸運和幸福。在這裏我要特別感謝我的媒人,也是我的同學,我的上司。沈瑜,上帝是公平的,關上了一扇門,一定會為你打開一扇窗,我希望你也能找到真正屬於自己的幸福,所以我想把這束捧花親自送到你的手裏。”


    楊偉在一邊聽著臉色變了變,悄悄扯了扯薑麗的衣服,示意她不要說下去了,不過薑麗沒理他,望著我說,“沈瑜,可以上來嗎?”


    大家都看著我,等著我。這種狀況下,我騎虎難下,上去也不是,不上去也不是。


    我下意識看了一眼薛度雲,他一直在與那美女低頭說笑,似乎完全沒注意到現場發生的一切。


    我深吸了一口氣,起身朝著舞台上走去。


    上了舞台,我沒有去看台下任何人。


    接過薑麗手中的捧花,我真覺得像捧過一塊千斤重的巨石一般,太過沉重。


    “沈小姐,請問您有什麽要對新郎和新娘說的嗎?”主持人突然把話筒遞向了我。


    我接過話筒,收拾好心情,努力揚起唇角,笑著說,“這世界上有那麽多的人,兩個人能走到一起,比中彩票的機率還小,說明你們有緣分,祝你們永結同心,白頭偕老。”


    從上舞台到下舞台,我都沒有朝薛度雲看一眼。下去之後,立刻有一些男同學主動過來搭訕,我覺得心好累卻又不得不笑臉相對。


    婚宴快開始了,大家朝酒莊裏的宴席大廳走去。


    因為楊偉之前不知道我和薛度雲已經離婚的原因,所以在安排席位的時候,他把我和他安排到了一桌。


    我本來想換個位置,可其他桌的賓客都已經坐好了,而且薛度雲和那個美女已經坐了過來,坐在我對麵。


    他似乎並不在意與我同桌,那我又在意什麽?隻當作沒有看到好了。


    許亞非坐在我旁邊,另外還有幾個也是楊偉和薛度雲共同的朋友。他們很多是知道我跟薛度雲的關係的,所以大家的臉色都有點兒尷尬。隻有當事人不覺得,薛度雲還不時給那美女夾菜,正如他從前在飯局中照顧我那般。


    我雖然努力地當作沒有看見,可心裏還是很不是滋味兒。


    許亞非給我夾了些菜,不高不低的聲音說,“吃吧,這家酒莊的菜很有特色。”


    我說聲謝謝,正好服務員過來上菜,給每桌添了幾壺酒。


    酒壺是那種很古典很漂亮的陶瓷酒壺,服務員介紹說,這酒是他們酒莊自己的工藝,用的是他們酒莊幾十年傳承的神秘配方。


    我拿起一隻酒壺,菀爾笑道,“那想必一定很不錯吧。”


    打開倒了一杯,我喝了一口。


    忍著喉嚨裏的辛辣,我說,“果然是好酒。”


    其實我並不懂品酒,現在對我來說,但凡可以轉移我心裏的痛感,可以讓我醉的酒都是好酒。


    “薛總,來,我給你倒上。”


    那美女拿起酒壺給薛度雲倒酒,聲音嬌滴滴地,身體與薛度雲挨得很緊,說話時都恨不得把嘴貼人臉上去。


    薛度雲以前時而給人一種生人勿近的氣場,而現在,他並不抗拒美女靠近他,看起來更像一個情場浪子。


    我多想裝作無所謂,可心裏的確不是個滋味,鼻子也酸酸的。但我總不能哭出來吧?那也太丟人了。


    陸續有一些老同學過來給我敬酒,我都來者不拒,有些混得較為成功的男同學趁機詢問我的聯係方式,明知他們的目的,但畢竟是老同學,不給聯係方式也說不過去,所以我酒也喝了,聯係方式也給了。


    喝得臉也燒了起來,頭了暈了起來。眼裏全是薛度雲和那個女人卿卿我我的樣子,心裏實在是難受極了。


    等薑麗換好衣服和楊偉過來敬酒的時候,我已經喝得有些暈頭轉向了。許亞非期間試圖勸阻我,但是我沒聽。


    此刻如此難受的我,除了用酒精來麻痹自己,我已經找不到別的辦法來減輕痛苦了。


    換了大紅旗袍的薑麗與楊偉一起走了過來,敬過大家以後,薑麗說要特意敬我這個媒人一杯。


    我端著酒杯搖搖晃晃地站起來,笑著說,“我是無心插柳柳成蔭,隻能說明你們有緣分。”


    我指著楊偉說,“你,對薑麗好一點兒。”


    楊偉立刻站直,保證道,“你放心,我一定會一輩子對她好的。”


    這樣的誓言我聽著覺得耳熟,此刻聽來竟覺得有點兒搞笑,所以端著酒杯的人,突然就失笑了。


    “一輩子?一輩子那麽長,一天沒到終點,你就一天不知道哪個人才能陪你走到最後。”


    我這話一說完,一桌子突然變得很安靜。


    薛度雲低著點煙,保持沉默,旁邊的美女不知道跟他說了什麽,他朝他溫柔一笑。


    看到楊偉和薑麗臉上的尷尬,我突然迴過神來。


    “我,我是不是說錯了什麽?對不起,我自罰三杯,祝你們白頭偕老,永結同心。”


    三杯一下肚,眼前的人一個個都有了重影。


    薑麗似是知我心中滋味,拍拍我的肩膀,在我耳邊小聲說,“你別傷心啊,你沒見人家和美女你儂我儂的,你在這裏傷心,慘兮兮的樣子,人家多得意啊。”


    我摸著自己的臉,茫然地望著薑麗。


    我有把傷心寫在臉上嗎?不,這可不是我的初衷,我本身就是要表現出很開心,很灑脫的樣子。


    雖然事實上我真的放不下,可是我的這種放不下不想讓任何人看出來,尤其是薛度雲。


    我醉薰薰地朝她笑了笑,“你今天結婚,我開心得不得了呢。”


    我大概真是喝多了,胃裏實在有些難受,不想在人前丟人,抓起包就往衛生間衝。


    吐過之後,好受了不少,洗了把臉,我聽見洗手間外咚的一聲。


    打開洗手間的門,我首先看見了許亞非,然後是薛度雲和那個女人。


    美女摸著薛度雲的臉,怒聲質問許亞非。


    “你是什麽人?怎麽能打人呢?你知道你打的是誰嗎?”


    我一眼看向薛度雲,發現他的嘴角青了一塊。


    許亞非背對著我,肩膀起伏很大。


    應該是聽見洗手間的開門聲,他們都扭頭朝我看過來。


    這是薛度雲今天第一次正麵看我,他隻一眼,我的心裏全是痛。我已經不想去細細分析他的目光有些什麽情緒,移開眼,我邁出去時腳步有點兒虛。


    許亞非適時扶住我。


    “你吃好了嗎?吃好了我送你迴去。”


    我說,“不想吃了,走吧。”


    許亞非扶著我離開,走很遠都還能聽見那女人罵罵咧咧的聲音。


    薑麗和楊偉應付賓客很忙,所以我也沒跟他們打招唿,就和許亞非一起先離開了。


    車子開離酒莊,熱鬧與喧囂也越來越遠,郊區的馬路非常安靜。


    可環境安靜了下來,我的心卻靜不下來,腦海裏卻總是不斷地浮現出薛度雲與那個女人說笑的畫麵。


    許亞非的車裏放著舒緩地輕音樂,我靠著車窗,輕聲說,“我想聽一首歌。”


    “什麽歌?”


    “張三的歌。”


    他說好,並用手機連接藍牙,搜索到了這首歌。


    很快,懷舊的歌聲響了起來。


    “我要帶你到處去飛翔,飛到世界各地去欣賞,沒有煩惱沒有那悲傷,自由自在身心多開朗……”


    猶記得薛度雲彈唱這首歌的那一天,陽光明媚,他的笑容很溫柔,他的眼神很多情。


    “我們要飛到那遙遠地方看一看,這世界並非那麽淒涼,我們要飛到那遙遠地方望一望,這世界還是一片的光亮……”


    一句一句,全是對美好未來的向往,而我卻不知不覺早已淚流滿麵。


    我曾在這歌聲裏遙想過我們的未來,我以為這一切是觸手可及的,可轉眼間,什麽都變了。


    許亞非沒送我迴去,而是直接把車開到了海邊。


    “我知道你心情不好,下車去透透氣吧。”


    這樣的天氣,海風吹在臉上是割人的,但是能讓人很快地清醒過來。帶著幾分醉意的我被冰冷的海風一吹,似乎就清醒了好幾分。


    臉上的淚痕被吹幹了,望著微波粼粼的海麵,眼前的空曠就像是給情緒找到了一個突破口,我突然抑製不住,從無聲流淚一下子變成了崩潰大哭。


    安靜的海邊,除了海浪聲和風聲沒有別的。


    身邊隻有許亞非,他不會嘲笑我,所以我終於可以放聲大哭了。


    不知道是堆積了多久的淚水,一開了閘就一發不可收拾。


    自那天從民政局裏出來,我一直憋著一口氣,也憋著一肚子的眼淚,今天,他像是在故意刺激著我,我真的忍不住了。


    我哭得沒了力氣,坐在了沙灘上,抱著雙腿,望著波浪起伏的海麵。


    許亞非將外套脫下來披在我的身上,站在一邊靜靜地陪著我。


    視線望向遠處,我竟看到有人在海上遊泳。


    這種天氣,來遊泳的人確實少見。


    那人正朝著我們這邊遊了過來,遊得很快。


    我盯著那不時從海麵露出來的一張臉,眼睛越瞪越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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