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外的燈光照了進來。


    被黑暗淹沒的我突然接到光線,眼睛受到刺激般地眯了起來。


    一個穿著工整警服的男人拿著文件夾走進來,他的背後還跟著一個女警官。


    書桌上的燈亮了,男人坐在書桌後,把文件夾放下,慢條斯理地點起了一根煙之後,才看向我。


    “姓名?年齡?哪裏人?”


    這場麵從前我隻在電視裏看到過,我沒想到有一天我也會成為被審的嫌疑人。


    我緊張地咽了口唾沫,迴道,“沈瑜,26歲,南城人。”


    他看我一眼。


    “南城人?到西雙版納來做什麽?”


    音落,我隻聽啪的一聲,頭頂有一束光直打在我身上。


    我覺得我就像是被擺放在顯微鏡下,連每一個細胞都無法藏匿。


    “是來旅遊的。”我說。


    他把玩著手裏的打火機,眼神透過煙霧看向我,一字一句都是警察該有的鋒銳和犀利。


    “據實交代,別想說謊,更別把警察當傻子,今天你們交易的接手人是誰?還有什麽同夥,通通交代出來,若是認罪態度良好,我會為你向法官求情。”


    我背上頓時冒出一層冷汗,手心也是黏濕的。


    這樣的場景,我不做賊也心虛,根本不敢與他對視,隻能垂著眼。


    “我說的都是實話,我也不知道今天晚上是怎麽迴事,孩子不是我的,東西也不是我的,我隻是幫別人抱一下孩子,其他的我統統都不知道。”


    男人輕咳了一聲,示意旁邊那個女警官記錄,然後看著我繼續問,“孩子不是你的,那是誰的?”


    我如實交代,“我隻是跳舞跳累了就坐到一邊休息,然後一個女人抱著孩子坐我身邊,那女人後來說要上廁所,就讓我幫她抱一下,我不認識她,我隻是純粹當作是幫她的忙。”


    警察揉了揉太陽穴,短暫的沉默讓氛圍有一瞬間的凝固。


    長年與各種犯人鬥智鬥勇,警察的心理素質是極好的,審訊也十分地技巧,處處都設著陷阱等人跳。


    “孩子難道不是你偷的?而你偷孩子的目的就是為了用孩子掩人耳目?”


    我被偷這個字眼嚇到了,瞪大眼連連搖頭。


    “不,我沒有偷,孩子是一個女人讓我幫忙抱的,我也不知道孩子身上有什麽,真的,警察同誌,請你相信我。”


    男人冷笑了一聲,“我們隻相信事實和證據,已經有人指證是你偷了孩子了。”


    我呆住了。


    這樣的指證根本就是汙蔑。


    “我沒有偷,我真的沒有偷。”我現在除了重複這些無力的辯駁,還能說什麽呢?


    做好筆錄,那兩名警察走了。


    我在這個黑暗的房間裏呆了一夜。


    這一夜,我很無助,也很恐慌。


    第二天一早,門開了。


    站在門口的警察喊我,“沈瑜,你可以走了。”


    蹲在牆角的我慢慢地站了起來,雙腿都麻木了。


    走出去時,我一眼看到了靠牆而立的薛度雲,一夜的委屈讓我的鼻子立馬酸了起來。


    薛度雲看見我,大步走過來,手掌落在我肩膀上。


    “餓了沒?老公帶你去吃飯。”這是他說的第一句話。


    他的聲音平靜得就好像什麽都沒有發生過。


    我點頭,“餓了。”


    我想我當時的眼眶一定是紅的。


    之後薛度雲帶我去吃了當地獨具特色的菠蘿飯。


    不過是一夜,我卻像是與世隔絕了許久,哪怕是麵對一縷陽光,都充滿了親切感。


    後來我才知道,昨天搶孩子的那個男人一口指證是我偷了孩子,他不過是想要迴孩子而已。


    而薛度雲請求調取了當時篝火晚會現場的監控,監控的畫麵還原了當時的真實情況。而那個故意丟棄孩子的女人也被抓到了,她已經招認了一切。


    當天下午,我們坐上了迴南城的飛機。


    當飛機起飛,衝上雲宵,我迴憶起這趟旅行,還是覺得心驚肉跳。


    人一生總要經曆很多很多的事情,每一次的教訓都在教會我成長。


    迴到南城以後,生活再次迴歸原來的軌跡。


    我每天除了看書備戰自考,就是去駕校練車,過得忙碌而充實。


    這天我正從教練的車上下來,就接到了一個陌生的電話。


    接起時,電話那頭卻傳來並不陌生的聲音。


    “我是薛伯榮。”


    掛了電話後,我直接打了一輛出租車去了薛家。


    薛度雲的父親在電話裏的語氣依舊冰冷,可我卻用了最快速度趕了過去。


    薛家。


    客廳裏,除了坐著薛度雲的父親薛伯榮,還有兩個我無比熟悉的人,我的小姑和表哥。


    小姑一看到我,立馬親熱地過來拉我的手。


    “小瑜,你看看你,結婚這麽久,也不通知小姑一聲,你爸媽不在了,我這個當姑的就是媽啊。早該兩邊家長碰個麵的,我這第一次來,也沒什麽的好帶的,就帶了點兒土特產過來,我自家養的雞生的土雞蛋,沒喂飼料的,還有一隻喂了兩年的老母雞,拿來給你們燉湯喝。”


    經小姑的提醒,我看到了放在一邊地板上的雞和蛋,一坨雞屎擺在幹淨的地板上。此時空氣裏都飄蕩著一股臭味兒。


    再看薛伯榮冰冷的臉,以及溫碧如一臉嫌棄的眼神,我已經難堪到了極點。


    從前小姑一家對我們從來都沒有這麽熱情過,尤其是我爸死了以後,小姑家更是避而遠之。而如今見薛家有錢,就舔著臉地貼上來,他們的行為不僅讓我難堪,也讓我感到很惡心。


    現實就是如此殘忍,連血親都這麽趨炎附勢。


    “小姑,表哥,你們迴去吧。”我壓著火氣說。


    小姑像是看不懂我的不喜,竟然又迴到沙發上一屁股坐下來。


    “急什麽?我這才剛坐下來沒多久呢,我看親家和親家母也是好客的人,小瑜啊,你可真是有福氣了。”


    我不敢去看原本就不待見我的薛伯榮這會兒是個什麽表情,我想應該是鄙夷的。


    正在這時,樓梯上突然響起腳步聲。


    我抬頭一看,於倩從樓上下來了。


    小姑看了她一眼,問我,“這位是?”


    溫碧如哼了一聲,語氣驕傲地說,“她是我女兒。”


    小姑自作聰明地說,“哦,原來是小姑子啊,這兩兄妹可都長得真好。”


    我扶了扶額,整個腦袋都是漲漲的。


    小姑一直有一張很會說的嘴,但這張嘴這會兒蹦出的每一個字都著實讓我心煩。


    於倩沒理會小姑的討好,隻朝我淡淡一笑,就出門去了。


    小姑是個聰明人,她不會看不出來其實薛伯榮和溫碧如是不喜她的,但她卻裝糊塗。有句話說得好,無事不登三寶殿。我真的很擔心,她這一趟來有著什麽別的目的。


    沒一會兒,門外傳來車聲,走進來的薛度雲眼神一直落在我身上,走近後才平淡地掃了小姑和表哥一眼。


    表哥自始至終都沒有說話,這會兒看到薛度雲卻眼睛立馬亮了起來。


    “妹夫,你迴來啦!”


    薛度雲沒吭聲,也沒多看他一眼。


    “度雲,你上來一下。”薛伯榮說完,就起身朝樓上走去。


    就連溫碧如似乎也不願意再與小姑交流,起身離開了。


    兩父子談了很久,期間小姑打量著薛家的環境,不住地感歎,“這有錢人住的房子就是不一樣。”


    我沒有答理小姑,坐在一邊保持沉默。


    小姑那雙精明的眼睛轉了轉,拉著我小聲說,“小瑜,你可真是有本事啊,竟然找上了這麽好的主。可惜你爸媽死得早啊,不然也可以跟著享福了。”


    我實在不想與小姑假裝親熱,還好薛度雲下來了。


    他從沙發裏拉起我,對小姑說,“小姑,我送你們迴去。”


    其實他完全沒必要對小姑一家這麽客氣,他這麽做給足了我的麵子。


    小姑大概第一次坐這種豪車,一坐上去興奮得很。


    車開出一段,坐在後麵的小姑說,“小瑜啊,其實是這樣的,你表嫂馬上要生孩子了,你知道工地的環境,夏天熱得要死,冬天又冷得要死,對孕婦和孩子實在不好,我就是想說,能不能讓你表嫂到你們那裏住一陣子?”


    終於露出狐狸尾巴了!


    他們能找到薛度雲父親住的地方,那麽他們肯定也知道我住哪裏了。


    “不行。”我不帶一絲感情地說。


    雖然別墅夠大,但是這一次我不願意勉強自己去接受不願意接受的事。


    薛度雲靜靜地開著車,什麽也沒有說。


    車裏的氣氛一時有些尷尬。


    過了一會兒,小姑又說,“小瑜,好歹是親戚,你現在過好了,可不能看著你表哥表嫂受罪啊。”


    “我不喜歡打擾。”薛度雲淡淡的語氣卻有著一錘定音的力量。


    小姑說不出話來了。


    薛度雲握住我的手,淡淡地說,“女人能住什麽樣的環境,過什麽樣的日子,孩子能在什麽樣的條件長大,是男人的本事。”


    這話大概讓身為男人的表哥多少有些沒有麵子,他沒吭聲了。


    薛度雲一直把他們送迴了工地後,便開車唿嘯而去。


    我覺得真是丟人丟到家了,可薛度雲卻看著笑了。


    “剛才表現得不錯。”


    我愕然地盯著他,他解釋說,“懂得拒絕了。”


    是的,從前我總是不能勇敢地說“不”,總是為難自己。


    可如今我的為難隻願意給值得的人。


    我想起先前他跟他爸上樓的事,就忍不住問,“你爸跟你說什麽,說了那麽久?”


    薛度雲看我一眼,沉默了一會兒,緩緩說,“薛離要上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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