注射器已經紮進我的小腹,我痛得大叫的同時,電話也被何旭掛斷奪走了。


    我知道,這一針下去,就什麽都沒了。


    我不再叫喊,不再掙紮,如一隻死魚一樣癱著,流著淚任由何旭折騰我。


    被扔在一邊的手機響了又停,停了又響,十分執著,我想黎落一定聽見了我的尖叫。


    直到孩子終於脫離了我的身體,我的整顆心都空了。我摸著癟下去的腹部,嘴唇抽動了兩下,終於歇斯底裏地大哭了起來。


    “何旭,你個禽-獸!”


    何旭終於鬆開了我的雙腿。


    他提著那小小的屍體,在我殺氣騰騰的目光注視下裝進一個黑色塑料袋裏,出門前平靜地看向我,並無半絲愧疚和自責。


    “我知道你恨我,你放心,我會將孩子好好安葬。”


    我瞪著他殘忍而決絕的背影,牙關咬得死緊,恨不得撲上去一口咬死他。


    視線落在他拎的那隻塑料袋上,我整個人又崩潰了。


    孩子在我的身體裏呆了整整五個月,我曾無數次想像他的長相,我甚至已經設想好了我該以什麽樣的方式來愛他。


    可是,他就這樣沒了!還是他的父親親手扼殺了他。


    我掙紮著從床上起來,裙子上腿上都是血,下-體也疼得厲害,可我顧不上這些,趁著何旭還沒有迴來,我拿了手機就跑了出去。


    出門之後我找不到方向,盲目地沿著門前一條田埂小路跑。路太窄,沒跑幾步我就滑進了田裏,滾了一身的泥。


    從田裏爬起來,鞋子也掉了,我光著腳繼續跑,溫熱的血液沿著我的大腿根直往下流,與腿上的泥汙混合在了一起。


    好不容易走到了大路上,路過白天吃飯的農家樂,我才總算找到了方向。


    我的慘相引得農家樂裏玩樂的人頻頻探頭,他們指指點點,小聲議論,卻沒人出來給我一句言語上的溫暖。


    也是,曾經以為最親密的人都可以冷漠殘忍地待我,又如何還能奢求陌生人的一絲關心?


    我絕望而卑微地逃離了他們的視線,出了景區,到了國道上。


    我沿著盤山公路一直走,怕何旭追來,不敢停步,走得雙腿都失去了知覺。


    蜿蜒而上的柏油馬路,一路都是我帶血的腳印,無聲地述說著我悲慘的經曆。


    夏天的風是熱的,可我卻冷得要命,從裏到外冷得透透的。


    我終於停在半山腰上,麻木地望著山底無邊無際的黑暗,陷入了深深的絕望。


    真的,我從來都沒有這樣絕望過!真想跳下去一了百了。


    可我想到了我媽,我爸車禍去世時我媽成了植物人,如果再失去我,她該怎麽辦?


    還有那個叫“海鷗”的好心人,在我求學的那些年,他一直資助我,還時常在qq上鼓勵我,開導我。他是我成長路上為數不多的溫暖。


    如果我就這麽死了,豈不是辜負了他這麽多年來的付出?我還沒有機會跟他見上一麵,當麵跟他說聲謝謝,我甚至不知道他真名叫什麽。


    最終我沒有跳下去。


    直到很多年以後,我都很感謝這一刻我選擇了理智和勇敢。


    雖然這一夜我好似被割肉拆骨,已經死去。


    可也是在這一夜,我遇到了一個男人。


    他用了很長的時間把我七零八落的骨頭一根根撿起來,重新拚湊出了新的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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