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姑娘,你一定是個很高的高手吧?”


    “我是。”


    “沒問你,魏姑娘,能不能教我一兩招?”


    “求我啊。”


    “我沒問你!魏姑娘,你生的可真漂亮呐。”


    “我媳婦當然漂亮咯。”


    楚東來終於有些受不了這個在自己話語剛剛說完就立馬打岔的蓮衣男子,那位魏姑娘每次開口的時候,都會被這個可惡的家夥出言打斷。


    “喂!”她擰了擰眉毛,下意識壓低音量,免得打擾了車廂裏安穩睡去的老爹,低聲怒罵道:“信不信本姑娘一刀一劍劈死你丫的啊?別以為我不敢動你啊,什麽世家,什麽紈絝,逼急了刀劍可不長眼。”


    小殿下無奈認慫:“大俠饒命哇,不過你想一想,要是砍死了我,那位神仙一樣的魏姑娘可不會放過你呐。”


    “呸。”楚東來恨得牙癢癢。


    魏靈衫笑眯眯開口說道:“盡管打,他沒別的厲害,就是耐打,想打死他的人,江湖上可多了去了。”


    易瀟有些赧顏。


    楚東來滴溜溜轉著眼珠兒,悄聲問道:“魏姑娘,老爹跟我悄咪咪說,你們倆是江湖上很高的高手了,是不是真的啊?”


    魏靈衫不露痕跡瞥了一眼車廂裏看似“安睡”的老人,笑著迴答道:“江湖太大,高手太多。比我們倆厲害的,還大有人在。”


    “嘖嘖嘖。”楚東來好奇說道:“那得有多少人?”


    魏靈衫想了想,很認真說道:“至少五指之數。”


    楚東來眼睛一亮,扳了扳手指,喃喃說道:“五個啊那怎麽也是天下前十的大高手了啊”


    接著她低垂眉眼,像是在心算著什麽,低聲嘀咕說道:“除去西閣少主,刀盟的丁老人,**宗的宗主,江南道的厲害人物還有一堆啊,你們能排進前十的話”


    “這麽年輕,厲害啊!”


    楚東來終於算清過來,眼裏冒星星冒月亮,滿心歡喜,一點也不懷疑魏靈衫的話。


    小殿下噗嗤一聲笑了。


    聽到這廝發笑,楚東來就沒好氣,嗔怒說道:“你笑什麽笑?”


    小殿下懶洋洋說道:“你就沒聽過江南道外的那些大高手?”


    楚東來有些微惘。


    “譬如齊梁的那位青衣大神將,北魏的森羅道大殿下。”易瀟漫不經心說道:“以前的那張天榜你沒看過?”


    “廢話。”楚東來翻了個白眼,嗤笑說道:“那都是神仙一樣的人物啊,現在江湖,能晉入九品的,就擠入廟堂裏去了,蘭陵城受敕的十八位神將大人,隨便來一位,就可以輕易踩翻江南道的江湖。”


    她神采有些黯然,“都說江湖大呀,可我看,那位已經站在江南道最高處的西閣少主,恐怕也不是排在末尾的神將大人的一合之敵。”


    小殿下挑了挑眉:“想不想看看外麵的江湖?”


    楚東來很幹脆的搖了搖頭,倒是讓小殿下怔了一怔。


    “不想。”少女很幹脆利落的笑著迴答道:“我要是走了,老爹怎麽辦?我要照顧他,有他在,我哪裏需要什麽江湖?”


    小殿下若有所思。


    車廂裏的老人依舊保持闔眸,隻是鼻翼不經意間微微顫動。


    “我啊。”


    “我就想安安穩穩到東來道,隱姓埋名,然後陪老爹過完剩下的日子。”楚東來望向小殿下,柔聲說道:“我來自東來楚家,你應該聽過的,是一氣刀盟附屬之下的世家,規模嘛不大不小,勉強在東來道能排上名次的那種。”


    小殿下輕輕嗯了一聲。


    於是少女很眉色飛舞的說道:“我爹是家主。”


    小殿下與郡主大人對視一眼。


    楚東來是個天真無邪的姑娘,隻不過是初次相逢,可能隻是因為老爹的一句“可信”,她便真的開始交心交肺。


    “我爹說撿到我的時候,旦暮交接,紫氣東來,誇我有福氣,有大氣運。”楚東來挑著眉毛,頗有些驕傲說道:“所以他教我練刀,練劍,說以後一定要闖蕩江湖,我一點也不羨慕那些養尊處優的楚家人。”


    少女拍著胸膛豪氣幹雲說道:“我楚東來,哪一天就要左手拎刀,右手拎劍,讓楚家看看,一刀一劍一人,足以捅穿江湖!”


    接著她立馬收了聲音,賊眉鼠眼低聲說道:“剛剛那句說給老爹聽的,我知道他裝睡呢。我以後嘛,刀也學了,劍也學了,肯定是要去闖蕩江湖了,唯一有點放不下的,就是老爹啦。”


    楚東來眨了眨眼,聲音突然有些難過:“老爹這幾天跟我說,他時間不多了,可能陪不了我到東來道,他希望我好好的,別惦記著楚家的事情了。”


    “其實我根本不記恨那些人,我一點也不在乎楚家的那點家產,我就是討厭他們對老爹的態度。”楚東來吸了吸鼻子,憤憤說道:“牆頭草順風倒,西閣倒了就投靠刀盟,現在我和老爹流落逃亡,居無定所,也都是他們害的。”


    小殿下看著這個姑娘,隻覺得可愛又可笑,實在是心生了幫一把的念頭,試探性問道:“要不要我教你幾招,到時候保準你打的他們哭爹喊媽?”


    楚東來樂了,斜著睥睨說道:“你還真以為我信你是大高手呐?魏姑娘肯定是,你肯定不是。”


    小殿下哭笑不得。


    魏靈衫笑著說道:“我不會用刀,但我能教你一劍。”


    易瀟笑眯眯補充道:“我會用刀,我能教你一刀,雖然我離魏姑娘差了十萬八千裏,但打打小魚小蝦嘛,還是不成問題的。”


    看到楚東來還是一臉不屑,小殿下啞然失笑說道:“你不是要一手拎刀一手拎劍嗎,總得有個配得上劍招的刀招吧,不然多掉份啊?”


    “有理。”


    楚東來大袖一揮,懶洋洋說道:“那本姑娘勉強收了你這招刀招。”


    才剛剛五品的楚東來,頭一次覺得原來拎刀拎劍說起來瀟灑,實際上是個很艱難的事情。


    至少要殺上西閣,捅穿江湖,自己還差了太遠。


    而讓她感到深深不可思議的是,無論是看起來高深莫測的紫衣神仙魏姑娘,還是這位看似玩世不恭的蓮衣易公子,都是真真正正的江湖大高手。


    一人闡述劍道,如開新界大門,劍術妙法,種種玄奧,醍醐灌頂,比老爹的劍道要強上何止兩個檔次?


    一人輕描淡寫說了刀道,另辟蹊徑,分明是拿劍與刀交糅,是位真正的刀劍行家,才能有如此心得。


    楚東來不敢相信他們的年紀居然如此年輕,比自己大不了多少,這樣的修為,恐怕是真的可以排進江湖前十了。


    這一路同行,已經兩天一夜,楚東來沒怎麽合眼,她找魏姑娘討教的時間比較多,為了討學那一式劍招,她可沒少吃苦頭。


    真是奇了怪了,那位蓮衣易公子,大部分時間都在睡覺,可楚東來從來沒有看見過一個睡著的人,還能駕馭馬車,身子平穩無比,這一點倒是比江湖上的高手還要來得“匪夷所思”。


    魏姑娘說,這是“假寐”,那個蓮衣男子在夢裏“養神”,彌補先天的虧損和不足。


    楚東來聽得迷迷糊糊,雖然沒聽懂,但覺得魏姑娘肯定不會騙自己,轉念想了想,小殿下不像是壞人,自己平日裏瞧不起他,從沒好言好語過,心底估摸著也就是自己討厭世家子弟的原因,恨屋及烏。


    楚東來想自己是不是該對他好一點?


    直到她晚上親眼看見易瀟睡著的時候氣竅全開,元力出竅,如雲海傾倒,自行演化龍蛇異象,將整節車廂都包裹的雲裏霧裏。


    楚東來滿麵愕然,想著書籍上說“九品元力出竅如小溪”。


    這得是“氣蒸雲夢澤”的壯闊景象了啊。


    敢情真是一個高的沒譜的大高手?


    楚東來嘴巴張得合不攏,聽到魏靈衫輕描淡寫說了一句:“前幾天跟人打了一架,落下來的後遺症。”


    楚東來以手扶額,心跳狂震。


    她想到了春雷湖的那些傳言。


    江湖上的五妖孽啊。


    那五個人在江南道都不是五妖孽,是五位活神仙啊!


    抬起頭看了看這個睡著了的男人。


    蓮衣。


    鬥笠。


    轉頭看了看魏姑娘。


    紫衣。


    神仙。


    “天”


    楚東來唿吸有些艱難,指了指易瀟,指了指自己,不知道該說什麽。


    魏靈衫很平靜說道:“他搶了東君的造化。”


    楚東來滿麵漲紅,隻覺得自己太幸運了,幸運到現在還不敢相信這是真的。


    半晌憋不出一個字。


    魏靈衫眨了眨眼,輕聲笑著說道:“這式劍招交給你了,好好練好好學,他那一式刀招不比這差,出自關山刀鬼,春秋年前的大修行者。”


    楚東來終於緩過神來。


    她很誠懇很誠懇說道:“謝。”


    魏靈衫大有深意望了一眼車廂內的老人。


    楚東來的老爹大部分時候都在車廂裏沉睡,這個老人的生命,的確像他自己所說的那樣所剩無幾了。


    郡主大人笑了笑:“等他醒來,別告訴他。”


    意有所指,也不知是指誰。


    楚東來隻管拚命點頭。


    魏靈衫想了想,柔聲說道:“這大概就是緣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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