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瀟無奈看著這個老沒正行的家夥,誰能想到邋遢成那副模樣的白袍老狐狸,年輕時候居然真是個逆天的俊哥兒。


    小殿下最終隻能不冷不熱道:“提醒你一下,就算讓你偷渡成功了,也別以為就高枕無憂了。”


    白袍老狐狸收斂笑意,認真道:“易小子,幹的不錯。居然真讓我進入佛骸了。”


    這十六年來,柳禪七一直疑惑於兩個問題。


    第一個問題,便是自己那位紫衫大師兄玄上宇,為何會性情大變,從沉默寡言的悶葫蘆,變成了一位嬉笑玩鬧遊戲人間的性子,而到最後,不念情義斬去了自己一隻大紅蓮掌紋,偏偏棄屍淇江之餘,又極具人情地給了自己一條活路。


    第二個問題,自己的那枚大紅蓮掌紋,究竟去了哪裏?玄上宇要的,不可能僅僅是一隻紋刻有紅蓮華手印記的斷掌,而自己曾經的那些同袍,他們闔世之後的屍體,同樣殘缺了部分。


    苦苦思索了多年的柳禪七百思不得其解,始終一無所得。


    直到洛陽七月七大紅月。


    柳禪七抬蘇紅月紅棺而行,縱橫捭闔,大開殺戒。


    最後埋棺之時,柳禪七開了那道紅棺。


    棺內的蘇紅月屍體如同被人抽空了血液,麵容如同枯槁,神色蒼白而駭人。


    龍血。


    而生於墨篆之家的鍾天道,則缺了雕玉最重要的那根手指。


    拇指。


    “佛骨,蓮掌,玉指,龍血,慧心”


    白袍老狐狸喃喃道:“玄上宇是要拿六樣世間極為稀少的佛門聖物,去鑄造**,釘死這座牢獄。”


    “而這座牢獄之中,關押的老妖怪,無非是提供元力,被他吸幹元力抽空神魂之力之後,早晚有一天會被扔出去,還給八大家。”白袍老狐狸沙啞道:“這個落日鎮,真正關押的,就是他自己!”


    “我找到了唯一合理的解釋。”


    白袍老狐狸抬起頭,盯住易瀟,道:“佛門的禁忌法門,三生決。”


    “玄上宇修行魂力的天賦堪稱史無前例,在忘歸山上修行的歲月裏,師父就曾經親自出手,壓製了他修魂的七竅,為的就是防止他在修魂道路上走的太快,迷失了本心。”


    “而他下山之後,插手俗世之事,一手挑起戰火,已然違背了佛門禁忌,害得百萬生靈塗炭,師父闔世之前隻能含恨將那道神魂封印永遠禁錮,令他永世無法在修魂境界上再進一步。北魏封都洛陽之後,玄上宇數次派遣北魏鐵騎踏遍忘歸山,甚至到最後踏碎山門,大舉滅佛,不留一絲餘地,就是試圖搜刮殘餘的佛宗法門,來解開師父對自己的神魂囚禁。”


    柳禪七聲音平靜道:“最後他找到了佛門三生決。”


    “一化而為三。”


    “不光光是神魂,至少還需要三個與自己高度契合的肉身。”柳禪七道:“春秋元年,北魏啟用了獵神計劃,捕捉天賦極為強大的修行者,全部送入洛陽。為的,就是讓玄上宇能夠順利修行佛門三生決!”


    “我推演了十多年。如果不出意外,他的本尊,就應該藏在這座落日鎮之中,不斷吞噬神魂,來壯大自己!”白袍老狐狸聲音平靜道:“這些年來,玄上宇對我防得極嚴,若是我大金剛體魄進了佛骸,直接碾壓過去,他的多年心血便毀於一旦。”


    一切解釋極為合理。


    水到渠成,甚至可以說是宛若天成!


    “隻可惜,我留了一手。”


    在白袍老狐狸木屋之前與易瀟產生分歧之時,白袍老狐狸傳言給易瀟,就留下了這一記後手!


    那枚佛門大紅蓮母珠之中,有著白袍老狐狸寄存的一絲神魂!


    這一縷神魂,便足以起到顛倒乾坤,逆轉陰陽之用!


    易瀟突然正色道:“你現在是什麽境界?”


    白袍老狐狸挑了挑眉,停住撫摸自己雙頰的動作,皺眉道:“這具軀體,有我神魂加持的情況下,大約能爆發出小金剛體魄巔峰級別的戰力再加上大勢至域意,媲美十龍十象級別的九品巔峰不成問題。”


    在佛骸之中,這樣的一股恐怖戰力,絕對可以碾壓那位蒙麵琴師加上紅衫雕玉男人。


    易瀟認真道:“不管怎麽樣,你如今進入了佛骸,但這裏畢竟是曾經關押了八大家幾位老妖怪的牢獄。依你所言,修行了佛門三生決的玄上宇本尊就躲在這裏,以魂力執掌佛骸,所以絕對不是可以依靠蠻力就能橫推的。”


    白袍老狐狸聞言之後點了點頭。


    “而且”


    易瀟皺眉凝神道:“這裏的古怪,大得很。”


    白袍老狐狸洗耳恭聽。


    “這座落日鎮,似乎陷入了無窮無盡的輪迴之中。”易瀟皺眉思索道:“而這些鎮上的人,他們的記憶都會被定時清空,即便是極為特殊的幾位存在,也僅僅保留戰鬥的本能意識,以及尊上留給他們的記憶。”


    白袍老狐狸以一縷神魂奪去了這具肉身,自然知道易瀟口中的“尊上”,究竟是什麽人物。


    玄上宇修行佛門三生決的本尊無疑。


    小殿下說罷,白袍老狐狸點了點頭。


    的確。


    就好像那位日不落客棧的雕玉老板,他並非是完全失憶之人,而保留的,不僅僅是雕玉技藝,還有在易瀟逃離日不落客棧之時,爆發出來的那部分隱晦力量。


    明顯是“尊上”賦予他們的。


    “所以說,整座落日鎮,本就是玄上宇本尊的掌中之物,或者說,在無數個輪迴循環之中,玄上宇本尊已經將這個小世界無限的馴化,握在手中,編製成真實。他就是這個世界罪高無上的王,任意抹殺生靈,執掌生殺大權。”


    “但偏偏有一點我想不明白。”


    易瀟皺眉道:“若是玄上宇的本尊早就將佛骸握在手裏,他為何不能篡改規則,甚至連提子這樣的事情,都由局外人做?”


    “等等我想到了兩個問題!”


    小殿下細細道:“第一,在這個鎮子上,我遇到了一個擁有獨立意誌的人。這個人,甚至在違背了規則的情況之下,依舊沒有被抹殺,這一點即便是那位執掌佛骸幕後的玄上宇本尊,恐怕也無法做到。”


    白袍老狐狸也皺眉。


    那個啞女。


    在自己這具肉身主人的記憶之中,對這個小丫頭,居然沒有絲毫記憶,這樣一個人物,不知從何而來,身份信息一切皆是空白。


    她的記憶能夠頑強抵抗住玄上宇本尊的一次又一次衝刷,而木屋之中的畫紙,記載了這些輪迴以來的重要信息,而她自己,甚至可以感知到朱紅色石碑的存在。


    她能夠對抗佛骸之中的種種規則,的確是一件不可思議之事。


    “第二那位執掌佛骸的尊上,似乎有著類似讀心相這樣的能力。”易瀟不確定道:“我的念頭,下一步將做什麽,幾乎都被他收在眼底。在佛骸裏,似乎每一寸土地,每一口空氣,都被他握在掌中,窺視在眼底。”


    “玄上宇本尊既然能夠讀取人的心相,能夠抽取別人的記憶為什麽,你,還能順利進入到這裏呢?”


    易瀟麵帶微笑,望向白袍老狐狸,道:“說明,這一切,都是需要某個或某些不確定條件的。”


    “隻可惜,目前而言,這是未知的條件。”易瀟又搖了搖頭,道:“無論是處於什麽原因,我們隻能揣摩,而不是真正把這一點信以為真。”


    白袍老狐狸皺眉,許久之後點了點頭。


    易瀟唿出一口氣,道:“而且,魏靈衫不見了。”


    白袍老狐狸抬起頭,道:“不見了?”


    “她不在這個小鎮上。”


    易瀟揉了揉眉心,道:“時間紊亂的情況下,我與她究竟誰先進入佛骸誰後進入佛骸,其實是一件不確定之事。隻是如今我很肯定,她在我之前進入了佛骸。”


    白袍老狐狸欲言又止。


    “落日鎮的規則被修改過。”易瀟淡然道:“永夜之時不能出鎮,這實在是太拙劣的改動。為的就是防止某些意外情況出現。”


    “若是他不改這條規則,僅僅是讓我看到永夜之時的那些大妖降臨人間,我還不會生疑,更不會自尋死路離開佛骸。”小殿下笑了笑,道:“隻可惜他畫蛇添足。”


    “魏靈衫是大夏妖刀魂魄轉世,妖刀魂魄一直被她壓抑在魂力深處,有朝一日便會覺醒。”


    “而處在突破門檻之上的玄上宇本尊,若是將魏靈衫壓抑大妖龍雀的魂力抽去,那尊龍雀,便真正降臨人間。”


    “他想突破到第十境,就必須攔住這頭龍雀,唯一能做到的,就隻有將它鎖在冥河,不讓它抵達落日鎮,在他修行到第十境之前,一但讓那頭龍雀降臨到這裏,一切都將灰飛煙滅。”


    “所以”


    “這樣一局遊戲,到這裏,明麵上的規則已經盡數解開了。”小殿下聲音平靜道:“接下來就是破局了。”


    微微停頓,易瀟望向白袍老狐狸。


    白袍老狐狸微笑接過話題道:“破局其實很簡單。”


    “玄上宇本尊無疑處在了一個很關鍵的時刻。”白袍老狐狸開口道:“他需要大量的神魂來幫助他突破,大量的新鮮血液,大量的修行資源。而北魏獵神計劃,此刻已經無法滿足於他,所以他本尊鎖死在佛骸之中,好不容易能夠觸摸到那一步的門檻,必然會沉浸其中。”


    “他無法分心,一直到邁出那一步之前,這就是為何他不直接抽去你神魂的原因。”


    易瀟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


    “解決的方法也很簡單”


    “他的本尊,就在二層樓”


    白袍老狐狸站起身子,英俊麵容之上兩道劍眉揚起,淡淡道:“拿小金剛體魄,碾壓過去,把佛骸通通砸碎了,他自然就醒了。”


    易瀟持懷疑態度道:“就這麽簡單?”


    白袍老狐狸淡然道:“在絕對的實力麵前,就是這麽簡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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