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靈衫笑完以後眯起月牙兒的眼眸,輕聲道:“我原本覺得洛陽會很有意思的。”


    “後來遊了一遍南北城,發現原來並沒有什麽意思。”


    易瀟單手托腮,目光停留在同樣托腮的魏靈衫身上。


    “但你向我解釋了一些事情,所以我發現,洛陽其實是很有意思的。”


    易瀟訥訥眨了眨眼。


    “我一直想思考一個問題。”魏靈衫輕輕問道:“有趣的,是人呢,還是物呢?”


    她低下頭,輕輕拿一根筷子,在白碗茶水之中來迴攪拌,喃喃道:“若是我說洛陽南北城有意思,你說有沒有意思?”


    小殿下終於明白了這隻龍雀的意思,厚著臉皮開口道:“那自然是有意思的。”


    魏靈衫細笑一聲,不去點破,反而開口道。


    “所以啊,你說南北城無趣,那便無趣了。”


    小殿下點頭也不是,搖頭也不是,隻能佯裝無奈道:“那洛陽著實是個無趣的地方。可普天之大,哪裏有趣,我倒覺得齊梁是個有意思的地方,要不你別迴風雪銀城了,跟我走吧?”


    怎料魏靈衫輕飄飄道:“好啊。”


    五雷灌頂。


    欣喜若狂的易瀟抬起頭,正好對上魏靈衫噙著盈盈笑意的眼眸,後者皮笑肉不笑道:“你能不去北原救那位苦海仇恨的朋友?不去龍脊雪山山巔把蘇大丹聖的那塊紫匣歸位?還是說你真可以什麽都不管不顧,連夜南下迴齊梁,若是你今天點了頭,我明日便隨你一同南下。”


    易瀟這才知又中了某人的埋伏,心底狠狠一揪,麵上依舊笑眯眯,隻是裝作一副扼腕歎息模樣,演技浮誇道:“你這麽一說,我倒是想即可南下了,可不忍心一朵鮮花插在牛糞上,若是那樣豈不是可惜可歎,世人痛罵之?”


    魏靈衫笑罵道:“假話。”


    易瀟突然收斂笑容,正色道:“真話。”


    這隻龍雀眨了眨眼,打趣道:“若是齊梁那位身負兩大天相的小殿下是個牛糞,世上還有什麽真話?”


    “我自然不是牛糞。”易瀟淡然道:“但陳萬卷是。”


    心知這件事情自然難免被擺上台麵的魏靈衫微微歎息一聲,沒有做過多解釋,隻是緩緩揉了揉眉心,道:“陳兄是一個好人。”


    聽聞此言的易瀟噗嗤笑了。


    幸災樂禍。


    “笑什麽笑?”魏靈衫沒好氣道:“你個壞蛋。”


    易瀟笑得更開心。


    前仰後翻。


    終於等到小殿下笑完,魏靈衫無奈道:“邀北關他等了我七天,本來我安靜療傷,不想相見,但最終不想拂了他的意,七日之後準備與他見上一麵。隻是他向來六識敏銳,察覺我出現之後便一路南下,頭也不迴,離開邀北關了。”


    易瀟笑完以後揉了揉臉,努力裝作一臉認真聆聽魏靈衫的話。


    “其實陳兄是一個性子高傲到了極點的人。”魏靈衫恢複了單手撐臉的動作,瞥了一眼易瀟,輕聲道:“我與他自小相識,算不上情投意合,卻若是按古書上言,的確能稱得上是青梅竹馬。”


    一個紅囊被她輕輕拍在桌上。


    看到易瀟伸手去拿,魏靈衫下意識想阻止,接著歎息一聲,放棄了這個念頭,任憑易瀟拿在手上把玩,拆開。


    裏麵是一封長信。


    “萬字牡丹詞?”小殿下沒有去看信的內容,下意識問道:“他送你的?”


    魏靈衫搖了搖頭,又點了點頭。


    “這隻紅囊的確是陳萬卷離開洛陽遊曆天下之時送給我的。”她有些不好意思道:“但這裏麵裝的書信卻不是那首萬字牡丹詞,是師兄給我寄來的長信,我舍不得扔,所以裝紅囊裏了。”


    易瀟笑問道:“那萬字牡丹詞呢?”


    魏靈衫翻了個白眼,嗔道:“你是笨還是傻?自然是扔了啊,不然紅囊裏怎麽裝得下?”


    小殿下努力憋笑。


    此刻在齊梁十九道途中努力趕路的冠軍侯獨子陳萬卷高大形象,頓時在易瀟心中瞬息坍塌。


    不明所以的魏靈衫接著道:“其實我與他不怎麽說話的,不過陳兄是一個極善解人意的人。”


    小殿下終於歎息道:“那你可知為何他要送你紅囊,萬字牡丹詞?”


    魏靈衫滿麵茫然。


    “換句話說,你為何要贈他紅葉笛子?”易瀟臉上已經盡是玩味笑意了。


    “為何?”魏靈衫皺了皺好看的眉頭,柔聲問道:“他贈了我一個紅囊,我反贈一個葉笛,不是禮之所至,情之所以嗎?”


    易瀟忍俊不禁,望向七竅通了六竅依舊不明所以的魏靈衫。


    這天真的姑娘,居然以為男女之間互贈信物,隻不過是講究禮分二字。


    若是她對我


    易瀟念及至此,心涼了半截,提心吊膽趕忙問道:“若是我送了你一個紅囊呢,你會送我什麽?”


    “沒事獻殷勤,非奸即盜。”魏靈衫惱怒道:“我送你一劍,讓你歸西。”


    易瀟放下那顆提著的心,背地裏開始偷著樂,表麵上洋洋灑灑遮掩不住的喜意,大方指點道:“教你一招,保管藥到病除。”


    魏靈衫懵懵懂懂看著易瀟。


    “北魏要指婚你和陳萬卷,這是不是一件很荒唐的事情?”易瀟循循善誘。


    魏靈衫嗯嗯兩聲,乖巧點了點頭。


    “你自然是不會同意的。”易瀟心裏笑開了花,麵上不動聲色道:“那麽陳萬卷自然也是不會同意的,對吧?”


    魏靈衫皺眉想了想,有理,接著點了點頭。


    “很簡單啊。”易瀟幹咳兩聲,道:“你信不信,隨便寫一封信留給陳萬卷,甚至無須多言,這樁婚事自然就辦不成了?”


    魏靈衫拚命搖頭。


    不等易瀟開口,她又好奇道:“怎麽寫?”


    小殿下露出白袍老狐狸般狡黠的招牌笑容,伸出一根手指在魏靈衫麵前搖了搖,一副高手風範道:“無須你操心,這封信我來幫你寫。”


    魏靈衫見慣了這廝的豐富表情,內心感慨準沒好事,當下呸了一聲道:“你肯定沒安好心。”


    隻不過她撇了撇嘴,嘻嘻笑道:“不過本姑娘信你一迴,陳萬卷的事情就交給你啦。”


    得了情敵巨大把柄的易瀟此刻胸有成竹,接著輕輕歎氣。


    陳萬卷啊陳萬卷。


    文道向來把北魏陳萬卷提到與自己一樣的地步,便是未曾見麵,早已經情場相逢,隻可惜這位儒道獨家弟子已經落得了一方戰場慘敗的淒慘下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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