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說洛陽諸多女性權貴者,除了鳳仙宮主人,還有哪位執掌大權,那麽除了左十三侯侯府那位已經離世的舒葑,恐怕真正能與權力二字沾上關係的,就隻有魏皇手中那隻鍾天地靈氣的龍雀郡主了。


    籠中雀,是一隻不折不扣的龍雀。


    易瀟為那位不請自來的女子開了門,請她入了座,沏好了茶。


    魏靈衫在屋內門口脫了鞋,赤足入屋,安安靜靜選了個白袍老狐狸對座的位置,然後皺了皺眉,思忖片刻,最終選擇把纖白小腳踩在藤椅上,抱膝而坐,長發蔓延散開落地。


    “為什麽會來洛陽?”易瀟問這個問題,真正好奇的不是魏靈衫為何會來洛陽,而是這隻龍雀來洛陽以後主動來找自己的原因。


    北魏那位紫衫大國師逼魏靈衫出走洛陽的時候,用的激將法很老套,但不得不說極為有效。這個幼稚的女孩兒真的會先去風庭,然後迴洛陽,接著把玄上宇說的不能去的地方都去一遍,然後玄上宇指著要去的地方通通撇開。


    她不會考慮那個紫衫男人是不是有意而為之,或者更深層次的激將法。


    她就好像那柄漆虞一樣,直來直去。


    捅穿這個有些複雜的世界,其實也算是一件好事情。


    小殿下一直覺得想像這隻龍雀一樣活得簡單,並不是那麽容易的事情。


    直到她敲開了自己的門。


    魏靈衫從來不會去計較那麽多顧慮。


    不會在乎北魏那位怎麽看,陳萬卷怎麽看,世人怎麽看。


    她伸手理了理有些脫節的亂發,披散的墨發一手難以合攏,最後隻能無奈放棄,然後懶洋洋開口道:“想來,就來了。”


    “李長歌呢?”易瀟眯起眼,並沒有發現那位銀城大弟子的身影,下意識問道:“你們之後沒有碰麵?”


    “師兄與隱穀傳人在邀北關不遠處打了一場。”魏靈衫平靜道:“我與西關影子桓圖窮在一百裏處也打了一場。不過他們的那場戰鬥,要比我和影子結束的早。”


    易瀟知道那一日魏靈衫並沒有攔住女閻王,也沒有趕到邀北關,一定是被人拖住了,至於究竟是哪一位猛人能夠拖住這隻妖孽龍雀,小殿下在心底默默列了幾位妖孽人物,卻是真的沒有想到,西關那隻影子能夠強悍如斯的完美承擔這個任務。


    “我付出了一些代價,西關那道影子受了很重的傷,在今後的一年裏都不會再出手了。”魏靈衫搖了搖頭,道:“等我去找師兄的時候,那裏似乎被超越九品的力量震蕩清洗過,有些怪異,我說不上來,但那裏並沒有留下他們的痕跡。”


    易瀟眉心有些古怪神色,他想到了那一日白發人出手送聖元子迴彼岸,動用了將時光迴溯的大神通,那隻小舟從天河劃過之時,似乎就經過了李長歌與隱穀傳人出手之處。


    是那位第一代風雪銀城城主出手?


    小殿下搖了搖頭。


    “我這裏有一塊令牌,傳承風雪銀城,能感應到師兄的氣息。”魏靈衫有些微惘,道:“那位隱穀傳人似乎與他的那一戰沒有分出勝負,我有些擔心他的安危。”


    “你那位大師兄有什麽好擔心的?”小殿下啞然失笑道:“當世的妖孽真要排個名次,你那位長歌師兄也能妥妥排到前三。那位隱穀傳人妖則妖已,我看還不一定是你那位大師兄的對手。”


    魏靈衫輕輕嗯了一聲,乖巧道:“大師兄似乎在很遠的地方。”


    “很遠?”


    “很遠。真的很遠。”魏靈衫認真道:“從邀北關到洛陽,這一段距離變得更遠了。”


    魏靈衫說這段距離很遠那麽恐怕是真正意義的很遠了。


    “這塊令牌能夠傳遞意念麽?”易瀟試探性問道。


    “可以。”魏靈衫點頭道:“不過會有一段與距離相關的時間延遲。我早就傳遞了一段意念過去,不過到目前為止還沒有收到大師兄的迴音。我與他相隔的距離有多遠,可想而知,這就是我真正擔心他的原因。”


    小殿下點了點頭,不置可否道:“沒什麽好擔心的,隱穀那位傳人不像是善使陰謀詭計的人,他們倆應該是遭遇了時空亂流,被隨機送走了。這應該就能解釋距離的原因。”


    “時空亂流?”魏靈衫茫然。


    易瀟眨了眨眼睛,費了半天力氣想著如何解釋這個從腦海之中跳出來的詞語,最後道:“你可以理解成為超越九品的神通,降臨在人間導致的波動,具體例子參見風庭城被拉入鬼門關的傳送力量。”


    魏靈衫哦了一聲,認真思考之後點頭道:“的確有這個可能。時空亂流這個詞很新穎,這是齊梁書庫上文獻記載的嗎?”


    易瀟隻能尷尬點頭。


    魏靈衫一臉認真道:“看來北魏文評不如齊梁的確是有原因的,我當年讀盡北魏書庫,也沒有關於時空亂流的介紹。”


    小殿下苦笑不得:“隻不過是不同人對同樣一種事物下的定義而已,不能當真。”


    魏靈衫又陷入了短暫的惘然:“定義是什麽?”


    “不說這些不說這些。”


    易瀟連忙轉移話題,想了想道:“你來洛陽,遇到麻煩了?”


    魏靈衫點了點頭,嗯了一聲道:“的確有些麻煩。”


    接著補充道:“不算是小麻煩,也算不上大麻煩。”


    小殿下眯起眼睛。


    他一直留意到魏靈衫抱膝蹲坐在藤椅上的姿勢有些古怪。


    這隻龍雀微微咬牙,眯起鳳眸,麵頰有汗珠滑落,麵色蒼白。


    她一隻手努力想挽住亂發,另外一隻手疊放在腹部。


    層層白紗。


    白紗布將她的腰身緊緊裹住,勒緊之下,有些許微紅。


    “血?”


    易瀟株蓮相開啟,瞳孔刹那金燦,看清了這個女子身上的傷勢。


    腹部一道貫穿傷,一道疊加傷,肩膀背部刮擦傷。


    一道貫穿傷和疊加傷是重傷,刮擦傷這種輕傷在這隻龍雀極為逆天的身體恢複能力之下已經幾近痊愈。


    但可怕的就是這兩道傷勢,每時每刻都在惡化,幾乎很難單憑肉身的恢複能力去複原傷勢。“是西關影子?”易瀟眯起眼道:“不太像。”


    魏靈衫搖了搖頭,聲音平靜道:“是西夏棋宮來的年輕妖孽。”


    “洛陽城邊,他找我打了一架。”


    魏靈衫微微咳嗽,捂住嘴唇,發絲傾瀉。


    “我打不過他,最後靠著龍雀真身爆發,才逃迴了洛陽。”


    易瀟有些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


    這隻天賦絕豔的龍雀,在洛陽城邊玩單挑,居然被打成了這個模樣?


    西夏棋宮來的年輕妖孽?


    小殿下一直以為,這隻龍雀即便比不上她的妖孽大師兄,也隻不過差在年齡層次上,真正要打,或者打起來,不見得就會輸給那些妖孽人物。


    隻不過眼前這隻龍雀的傷勢著實不輕,天賦體質都難以痊愈,是怎樣的一種破壞力?


    “他的肉身強度很恐怖。”魏靈衫搖了搖頭道:“甚至能碾壓我的龍雀真身。不過速度方麵有些缺陷,被我逃了。”


    修體者?


    易瀟咋舌。


    喝醉到不省人事的白袍老狐狸半醉半醒睜開雙眼,灌下一口酒之後,笑著開口道:“嘖嘖嘖,龍雀兒大駕光臨。看你身上的傷勢,應該是被玄武打傷了?”


    魏靈衫麵色平靜道:“柳前輩好久不見。”


    白袍老狐狸不太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子,道:“上次見麵的時候你躲在酒窖裏麵看書,似乎我當時也有些喝醉了。”


    易瀟怔怔看著這兩位居然有過來往的一老一少。


    白袍老狐狸玩味道:“玄武是西夏棋宮的四聖,按道理來說就算是四聖級別的大妖,與上古龍雀玩單挑也不過是五五開的局麵,尤其是那隻轉世不全的玄武,身上隻有三成的血脈之力,勉強能稱上小金剛境界巔峰的肉身,與純真血統的龍雀打起來不會有一絲勝算。”


    魏靈衫麵色依舊是不悲不喜。


    “隻可惜你的龍雀魂魄在那柄供奉於西夏棋宮八尺山山巔的刀鞘裏。”白袍老狐狸笑眯眯道:“他好歹有三成血脈之力,你就真的隻是一個凡胎罷了。沒領悟到至強級別的域意或源意,憑什麽能跟他打?能逃出一命就該燒香拜神仙了。”


    魏靈衫微笑道:“我不信神仙。”


    白袍老狐狸聳了聳肩,道:“不管你信不信神仙,但你要信這個邪。那隻玄武擺明了要找你麻煩,現在八大家齊聚洛陽,也擺明了要找那隻玄武的麻煩。”


    魏靈衫微怔。


    “丫頭,聽我一言。你乖乖在這裏躲好,等到那隻玄武被八大家打迴棋宮,再出來也不遲。”白袍老狐狸微笑道:“曹之軒是個老奸巨猾的狐狸,再加上有唐家老爺子和鍾玉聖壓軸,我真的猜不透這個局究竟是為誰而設,是不是在等著我跳進去,所以即便那隻玄武被他們抓住抽筋剝皮,我也不會去摻和這趟渾水。”


    “四天。”


    白袍老狐狸笑著對易瀟開口道:“如果那隻玄武能夠活過這四天,我們離開洛陽的時候,不妨抽了他的筋骨,聽說玄武血對煉體大有裨益,正好助你突破小金剛境界。”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浮滄錄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會摔跤的熊貓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會摔跤的熊貓並收藏浮滄錄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