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人八相是什麽?


    易瀟曾經問過自己的老師,而源天罡的迴答簡潔明了。


    “是一種天賦,更是一種缺陷。”


    老師從來不願意給自己更多的解釋,而翻閱了無數典籍,至今易瀟都未曾真正找尋到關於天人八相的一字一句,連蛛絲馬跡都未曾找到。


    這是一個古往今來幾乎從未有人踏足過的區域,充滿著禁忌與神秘。


    拆封了源天罡給自己的錦囊,易瀟一字一字看著錦囊裏那封長信,不知不覺,信麵被自己的雙手捏出褶皺,雙手不住顫抖。


    信上的內容,正是關於那個神秘領域。


    “天人八相是真正存在的,並未虛構。你曾經問我,天人八相到底是什麽?現在我可以告訴你全部的真相。”


    “天人八相,是一種萬中無一的異象,是一種與生俱來的天賦,過目不忘也好,修行境界一日千裏也好,這些天賦絕超常人,但是!”


    “所謂的超凡天賦‘天人八相’,實則是一種病,且幾乎是無治的絕症。”


    “得之者天賦異稟,在某一方麵天生有著近乎於妖的能力,但是付出的代價,乃是天缺之症。天缺之症,顧名思義,是天生的缺陷,無法避免,幾乎不可能被修複。”


    “株蓮相能過目不忘,甚至可以看清他人的因果是非,傳說中有株蓮相的仙人能夠一眼看穿命格,甚至能夠逆天改命。而對應的天缺,是自斷命格。命格是人注定的命運格局,若無逆天改命的大手段,命格斷了,便是死了。占卜卦象顯示你命格遊離此年,不知何時斷開,自渡過淇江,大世氣運纏身,能夠保你一年無恙,這一年內,有兩種方法可以救治你的天缺。”


    “第一個方法,找到那位當世藥王,以長生仙藥煉出仙丹命明珠,續命斷格,從此得到完美株蓮相。”


    “第二個方法,是在一年內習武並且衝破九品,以天劫對抗天缺,洗滌神魂,有一定幾率能夠根治天缺。此條太過荒謬,世間無人能做到。”


    “為師曾給你定下了三個不許,一不許與人爭辯,二不許一日閱書三個時辰以上,三不許練劍。第一條不變,第二條解封,第三條也解封。之前之所以不許你練劍,是你命相相衝,一但練劍必然氣血逆湧,兇多吉少,如今氣運護身,如料不錯,便是已經有了元力在身,”讀到這,易瀟默默揉了揉手,才發現手中那股若有若無的氣息,“這就是所謂的元力了嗎?隻是實在是太弱了,幾乎可以忽略。”


    紅衣兒在車廂裏闔目抱劍,細長的眼睛微微開啟一道細縫,聲音好聽道,“這幾天你自個兒沒發現?這是元力不假,按照品級來算,隻怕是微薄到可以忽略,連一品都沒有。”


    易瀟苦笑一聲,“有總比沒有好吧?”


    紅衣兒微微來了興趣,“你修行元力,難道不怕氣血逆湧?”


    易瀟啞然失笑,不知如何解釋,隻是低下頭,株蓮相產生的那株青蓮在腦海中微微搖晃,便看見自己的雙手纏繞著濃鬱的紫青氣運,身上更重三分,確實稱得上氣運纏身,“我現在情況有點特殊,三言兩語說不清楚。托株蓮相的福,能看見自己有氣運護攜,這樣總不至於還不能修行吧?”


    紅衣兒咦了一聲,“你能看見氣運?”


    易瀟笑著抬頭,這一抬頭,便是看見濃鬱的黑氣,仿佛實質般從那紅衣兒美人身上翻湧而出,赫然是將死之人才有的氣象,愕然不知如何言語。不料樽雲觴卻是置之一笑,仿佛洞悉易瀟心念一般,抱劍安然,“早死晚死都一樣。我若親手殺了他,便死了又何妨?”


    易瀟皺眉,想到信中“天人八相對應天缺之症”的說法,不由看了看樽雲觴,自語道,“你的天缺是什麽?”


    “天缺?”樽雲觴從未聽過如此說法,柳眉蹙起。


    黑色氣運乃是紅衣劍斬木鬼子時所沾染,易瀟親眼看著木鬼子的黑色死氣被轉移,而樽雲觴受老師陰陽法遮掩天機,便是以生命力為代價,這才多病多咳,可這些都不足以稱之為天缺。


    天缺,天生所缺。


    心念至此,易瀟猛然想到了什麽,如果說天缺是天生缺陷,是天人八相對應的病根,自己身負兩種異相,龍蛇相與株蓮相,是不是具備兩種天缺?


    天缺天缺天缺!易瀟在腦海中瘋狂搜索著有可能成為自己天缺的“病根”:身體羸弱氣血虛寒經脈不穩不便修行


    這些都不能算是天缺!


    瘋狂的搜索後,記憶停留在六歲,殿前試。


    再往前,是一片空白。


    他下意識看向手中的信,心跳微沉。


    “你有株蓮相,龍蛇相兩種異相。”


    “也有兩種天缺。”最後的字跡以元力灌注,濃鬱的元氣幾乎從紙上溢出,字字珠璣玄妙無雙,幾乎是一眼看去,便睚眥欲裂。


    信有玄妙。


    這一刻,端坐在車廂中的紅衣兒樽雲觴雙眼睜開!


    懷中劍鏘然一聲出鞘一尺,怎麽都壓不下。十息之後,那封信已隨風而燃,化為嫋嫋輕煙。


    下一刻出鞘劍歸,樽雲觴仿佛見鬼了一般的神情,看著麵容呆滯混混沌沌的小殿下,下意識提高了聲音皺眉道,“你看見了什麽?”


    易瀟恍然驚醒,看著飛灰一般的信,猛然一拍腿,懊惱無比,“怎麽會這樣?”


    隨後小殿下覺得腦海中仿佛炸開了一般劇痛,那株青蓮再怎麽搖晃也起不來作用,隻能狠狠揉著眉心,咬牙切齒,“我記得我明明記得,可我現在什麽都不記得了。”


    這句話有些拗口,說的自然是信最後的內容,易瀟對於信的後麵部分已經遺忘殆盡。樽雲觴默然,看著易瀟自顧自懊惱,淡淡開口。


    “天缺是一種病吧。”


    沒有任何疑問的意思,隻有肯定的語氣。


    她知道了,猜出來的?!易瀟心中狠狠一跳,卻聽到樽雲觴自言自語,有些惘然。


    “我也記得我明明記得,可我現在什麽都記不得了。”


    “我記得穆家主家有很多人,我記得有大長老,有穆家九劍,有他們。可我不記得他們這些人究竟是誰,長什麽模樣,說過什麽話。”紅衣兒靠在車背,喃喃道。


    “我記得要複仇,要殺他。”


    “我記得血流成河,所有人都死了。”


    “我記得他的樣子,我記得我恨他入骨。”


    樽雲觴五指用力掐入掌心,蒼白的手指顫抖微縮。


    “其他的我不記得了。真的不記得了。”


    易瀟也沉默了。


    自己忘記了六歲之前的事情,那是很重要的記憶嗎?至少在今天看來,並不重要。


    可是樽雲觴記得自己背負著仇恨,卻不記得為何背負仇恨。


    不知為何,易瀟感覺那封信最後的內容向自己揭示了真相,可時機未到,自己無法記住,於是信灰飛煙滅。


    人生十六載,這是易瀟第一次覺得自己那位老師離自己站得很遠。


    遠到自己看不透,連詢問的機會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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