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長,給咱們算算,大家夥還可以活多久?”幾個男人坐在一所道觀的台階上曬著冬日的暖陽,有些百無聊賴地朝場地中間的一名道士問道。


    道士閉著眼睛坐在蒲團上,他不是在閉目養神,而是依照道教典籍中記載的鍛煉唿吸的方法進行練習。


    自入了道門之後,這名道士便養成了習慣,並將之堅持下來。


    聽到附近別人打趣的聲音,道士眼皮子都沒抬一起,而是自顧自地說道,“我命在我不在天,可以活多久,要問自己而不是問我。”


    “那按你說的,啥事都問自己,大家信你這道教有什麽用?”這些人都是躲在道觀裏的幸存者的,有的是自己逃過來的,有的則是這位汪銳汪道長在外麵救的。他們在道觀裏一起生活了一段時間,也將汪道長的脾氣摸了個透,知道他除了本事不俗之外,秉性脾氣也不錯。


    “愛信信,不信滾,不要打擾老子成仙。”


    “信,信,道長說的話我們都信,你以後要成仙了,記得帶上大家夥,”大殿前滿是歡笑聲。


    道觀的大門緊鎖著,裏麵除了台階上的幾個人之外還有一些幸存者。有些人不像外麵這幾個人一樣樂觀,平時除了必要的活動之外基本就待在自己的房間裏。今天不用出去搜尋食物,因為有人代勞大家也樂得清閑。


    前幾天的時候觀裏來了一個年輕人,大家先前隻覺得他平平無奇,誰曾想這個人的本事竟不在汪道長之下,而且這個新來的家夥非常擅於在這種災難環境下生存,找食物和殺喪屍都是一把好手。


    自這個“平平無奇”的家夥來了道觀之後,外出找東西的任務基本就落在了他的身上。


    院牆上一個背包飛了進來落在地上,接著又有一個包被從牆外丟了進來。坐在台階上的幾個男人“喲嗬”一聲,趕緊衝過去將掉在地上的包撿了起來。


    這時一個人影翻上院牆,又敏捷地跳到院內,他落地之後拍了拍手上的灰,又接過旁邊那幾個男人遞過來的包,將它們交到汪道長的手上。


    “我要走了,道長。”搜尋物資迴來的男子說道。


    “什麽?你這才來幾天,怎麽就急著走呢?”汪銳道長的眉毛一挑,很是驚訝道,“找媳婦的事......都這麽久了,也不趕在一時,而且隻要你願意,這裏的姑娘願意倒貼的有一大把。真就不考慮考慮?”


    “感謝你的收留,”這名男子就是張偲,如今他蓄起了絡腮胡子,麵相看上去好似變了個人一般。張偲自己倒沒覺得什麽,他尋妻心切,又忙於奔波,根本沒有心思去收拾和打理自己。


    張偲說完這句話就轉身朝自己的房間走去,準備將隨身的東西收拾一下離開這座道觀。


    場地上剛才還笑嘻嘻的幾個人此時都麵麵相覷,不明白張偲為什麽突然之間就決定要離開這裏。因為在大家看來,張偲的到來無疑是道觀的一大強援。試問在這種天災末日之下,有本事又低調而且講規矩的人能有幾個?這樣的人走到哪都是大家歡迎的對象。


    張偲要走,汪銳自然得留,他坐不住了,趕緊提著張偲交給他的包追了上去。


    “想好去哪了嗎?”汪銳問道。


    “淞滬市能去的地方我幾乎都去遍了,不能去的地方應該也沒人能在那活得下來,”張偲說著歎了口氣,臉上隱隱浮現出疲憊的神色,“這幾天裏我思來想去,整個淞滬應該隻有一個地方我還沒去過了。”


    “哪個地方?”


    “長江口的那幾個島,是叫崇明吧?”張偲說道。


    “對,”汪銳點了點頭,“不過這裏離崇明還有點遠呢,而且你也沒船啊。”


    “隻要自己不放棄,辦法總比困難多,”張偲繼續說道,“我找了她半年了,就剩這麽幾個地方沒找,不去一下我心裏不踏實。”


    “話雖如此,可是你就沒想過......萬一,”汪銳欲言又止。


    “當然想過,就是因為想過,所以才覺得時間緊迫,不找遍這裏,我絕不死心。”


    “決定了?”


    “決定了。”


    “好吧,那我跟你一起走。”汪銳想了想說道。


    “啊,那道觀裏的這些人?”張偲沒想到汪銳會突然要求和自己一起走,他來這裏之前,這位道長已經帶著那些幸存者在道觀裏生活了很長一段時間。


    “我先前就說過,我命由我不由天,這句話對他們也是一樣的,天助自助者。”汪銳繼續說道,“我救他們,照顧他們這麽久,大家似乎已經習以為常了。這都沒什麽,可是這道觀並不是桃花源,我也變不出食物和藥品來。如今周邊能找得到的生活物資越來越少,你再一走,我更加力所不逮。”


    “道觀裏沒有未來,你說到崇明,我也覺得那是個好地方,咱們一起去,說不定都能在那碰到好運氣呢?”汪銳說著眨了眨眼睛,“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這個道就是以自己為法則。”


    場地旁的台階上,先前坐那曬太陽的幾個人正小聲交談著張偲突然要離開的事情,突然看到汪銳和張偲一起從大殿後麵的房子裏出來,兩人都背上了行李,而且道長還帶上了自己的龍泉劍。


    “道......道長,出門啊,”一個人愣了愣問道。


    “恩,我和張偲要走了,你們以後好自為之啊,”汪銳應道,他和張偲從旁邊的偏門走了出去,過了好半響道觀裏的人才反應過來。


    一些人選擇了留下,一些人則追了出來。


    “連我們去哪都不知道,你們跟來幹什麽?”汪銳朝跟上來的人問道。


    見那些人都不做聲,汪銳無奈地搖了搖頭,“跟著吧,別添亂就行。”說著他又下意識地望了望張偲,見張偲沒有反對的意思,也就放下心來。


    要跟著一起上路的人多了,他們追出來有些倉促,汪銳又安排他們迴去做準備,自己和張偲也迴到大殿外等他們。


    剩下不打算走的人其實有不少都很猶豫,他們原本很滿足在道觀裏的生活,現在汪銳和張偲突然要走,這些人的心裏就感覺突然少了些什麽東西一樣。


    說是安全感吧,少了汪銳,大家就覺得少了主心骨,可是跟著一起去外麵的話他們又覺得很危險。猶豫的情緒在這些人的心裏蔓延,他們有些不知所措,又不願意下決心做出決定。


    等那幾個打算離開的人準備好之後,汪銳和張偲帶著他們離開了道觀,剩下的人都在大殿外的場地上目送他們離去,心裏是說不出的惆悵和失落。


    大家離開道觀時走的偏門,因為正門是在鬧市的街上。這座偏門挨著一段古城牆,旁邊就是淞滬市的道教協會所在地。


    這裏算是鬧市區裏一處僻靜的地方,和商業大樓之類的建築相比,這裏平日中的人流量要小得多,所以才能成為災難下的一小片樂土。張偲為了尋妻找過好多地方,能給他留下深刻印象的不過寥寥之數,當初陳斌他們所在的家福超市是一個,如今汪銳道長的白雲觀也算一個。


    這兩個地方和大多數小型避難所不同,因為這裏有著秩序的痕跡。汪道長是道士,道教相信感應,主張修心煉性,所以他一直都努力維護著自己道觀中的規矩。


    之前不是沒有人跳出來作惡,隻不過那些作惡的人要麽被汪銳給趕了出去,要麽直接就被幹掉了。汪道長的龍泉劍沾過好幾個人的血,這是道觀裏那些幸存者們都見證過的,起先他們見這位道長殺人時心裏都有些害怕,不過到了後來,大家都自發的擁簇在汪道長的身邊,因為他殺人是為了維護正義以及道觀裏這些普通人的基本權益。


    汪銳會些武藝,尤其是那柄龍泉劍用得很是精湛。不過他在見識了張偲砍殺喪屍之後,便在心裏自歎弗如。汪銳練劍是強身健體、修身養性,張偲的身手可就不一樣了,災難前他是實打實的特警隊精銳,災難後在外麵飄蕩了半年之久,殺過的喪屍不計其數,能活到現在除了運氣之外那完全憑的就是本事。


    大家穿過古城牆,又進入道教協會駐地的後山,從那邊下去是一個石化加油站,張偲打算先在那弄到車子和汽油。


    前麵幾天張偲將附近轉悠了個遍,所以周邊有些什麽他基本上一清二楚,他現在既然打算去崇明島看看,心裏就已經想好了路線。


    道觀的東邊是鬧市區,那裏有豫園和外灘等景點,這些地方如今到處都是喪屍,車子不可能開得過去。雖然往東是去江邊最近的方向,但是朝那邊走無疑是條死路,張偲的打算是繞過那些喪屍密集的區域,哪怕路程翻個三四倍也在所不惜,安全永遠是放在首位的。


    從山上下來,加油站就在前方,張偲看到加油站附近人影綽綽,一把黑刃短刀已經出現在他的手裏。這把短刀還是張偲在從南京來淞滬市的路上在寶華山國家森林公園中一間餐館裏找到的,刀跟了他差不多半年之久,刀刃上滿是缺口,但是張偲一直都舍不得丟。


    汪銳道長也將龍泉劍握在手裏,準備和張偲一起殺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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