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家老宅坐落在五灶港和西溝港交匯的地方,這裏說是一個村子,其實不過幾棟水泥小樓和一片瓦屋,附近有很多農田和林地。此時正值冬天,地裏倒是還能看得到幾分綠意。


    或許是之前剛下過一場大雨的緣故,田間沒有什麽人影。張魁發和幾個之前車隊裏的兄弟正在水泥小樓中抽著煙,他朝窗外望了一眼,臉色頓時有些不悅。


    “這些個懶骨頭,以為食物會自己從天上掉下來嗎?”張魁發突然罵道。


    “發哥,今兒個下過雨,天氣又冷得厲害……,”旁邊一個國字臉的漢子吸了吸鼻子,想要幫營地內的那些人說幾句好話。


    “阿勇啊,就是因為天氣冷得厲害,這人才得動起來,”張魁發和這個被稱作阿勇的漢子在車隊裏共事過好幾年,對他的想法也很清楚,“華家老宅裏上百張嘴等著吃喝,如果他們都窩著不動,那大家隻能喝西北風去了。現在正是冬天,穀子什麽的地裏也長不出來,隻能勉強種點菜糊口。咱們的口糧不多,那幾隻雞和豬不到最後關頭不能殺,所以現在隻能一邊看天,一邊看這地裏能刨出多少東西。”


    “老七出去幾天了還沒迴來,估摸著是交代在了外麵,”張魁發說著吐出一口煙來,神色有些落寂。他說的老七正是鄧五七,也是跟著他開車開了好幾年的兄弟。


    “老七……,唉,”先前被稱作阿勇的男子名叫陳國勇,他和鄧五七的關係也很好,想到這個老兄弟和之前幾個同伴一樣死在了外出的路上,他的心裏也有些難過。


    “說到底,是我害了老七,”張魁發將手裏的煙屁股按滅在地上,等肺裏的煙都從鼻子裏噴出來後,才幽幽地說道,“照現在的樣子看,這個冬天咱們很難熬得過去,瓦房那裏恐怕會死不少人。現在一方麵是食物緊缺的問題,另一方麵就是這天氣讓很多人都生了病。要是有得選,我也不會說讓老七去工業園那邊的倉庫搞些物資迴來,那裏的情況有些兇險,老七這一去果然就沒能迴來。”


    “咱們還是得多去幾個人才穩妥一些,”陳國勇說道,他的性格比較直,腦筋也不如張魁發和鄧五七那麽活絡。


    “是啊,發哥,”其他幾個人都紛紛附和道。


    張魁發搖了搖頭,“咱們就這麽幾個人,若非萬不得已,我還嫌坐鎮家裏的人少了呢。要是大家都出去了,瓦房那邊的人誰來管,怕不得被他們翻了天去。要是有人趁著咱們人不在,偷偷把家裏的物資一搶,再把這雞和豬一殺,我們就什麽都沒了。”


    “他們敢!”林學全喝道,這個男人也是車隊裏的成員之一,他的性子比較烈,自從當初跟著張魁發等人在華家老宅這裏站穩腳跟之後就一直是以主人翁自居,“別看大家都是兩條胳膊兩條腿的,但是隻要我瞪過去,他們沒人敢對上我的眼睛。”


    “全哥,人家那是怕了你手裏的槍,”李文敏笑道,“別怪老弟我說話直啊。”


    門外有個年輕人突然急匆匆地跑了進來,他看到屋子裏的張魁發等人後,趕緊上前說道,“發哥,瓦房那邊今天死了兩個人。”


    “什麽原因死的?”張魁發聽到這個消息,突然站了起來,眼睛死死地盯著趕過來報信的鄧增。原本就在心裏擔心冬天的天氣會對華家老宅的幸存者們造成惡劣的影響,沒想到消息竟然來得如此之外。


    “可能是流感,好多人都感冒了,有幾個似乎在發燒,”鄧增剛才路過瓦房那邊的時候,看到裏麵幾個男人抬著兩具屍體丟了出來,他走過去詢問了下情況,便立即迴來向張魁發匯報。


    鄧增這幾天因為叔叔鄧五七外出未歸的事十分擔心,而且有些人已經隱晦地告訴他鄧五七很可能已經迴不來了。這些天裏他除了幫張魁發守著營地裏的雞和豬之外,時不時地一個人會去河港旁邊的水泥橋那看一看。


    華家老宅和附近的田地被兩條河港環繞,這裏通到外麵的路隻南北兩座水泥橋。北麵的橋因為毗鄰康橋鎮沔青中心村的緣故而被封死,因為那邊民居十分密集,喪屍的數量很多,隱患非常大。


    南邊的橋就是鄧增常去的位置,這座橋連接著通往滬蘆高速的小路,也是鄧五七返迴營地的必經之路。他這幾天經常會守在這裏,期盼著自己的叔叔能夠平安迴來。


    “流感啊!”屋子裏的人聽到鄧增帶迴的消息之後都大吃一驚,他們手中的藥品現在極度匱乏,如果隻是尋常一兩例感冒則不會出什麽大問題,但是遇上的是流感的話,那營地內就危險了。


    缺衣少食的幸存者們普遍身體瘦弱,身體的抵抗力也很差,瓦房那邊有不少老弱婦孺,他們很可能會成為病症的重點傳染對象。


    營地內人口減少雖說能緩解食物方麵的壓力,但是如果這個是由傳染性疾病帶來的結果,那張魁發就不得不重視起來,因為隨著患病和死亡的人數不斷增長,那些處於恐懼和擔憂中的人很可能會破罐子破摔,而將營地帶往覆滅的境地。


    “你先去安撫下他們,就說我們會去找藥迴來,讓他們多等兩天。”張魁發一時之間也想不出什麽對策,隻得先吩咐鄧增迴去穩定住那些人的情緒。


    鄧增出門之後,屋子裏的人便開始絞盡腦汁想著辦法。


    一個姿色不錯的少婦端著一隻碗來到屋子裏,碗裏盛著的是幾個水煮蛋,她將雞蛋一一分到屋裏這幾個男人的手中,自己則眼巴巴地站在一旁。


    張魁發剝開手裏的雞蛋,將蛋白掰開之後把裏麵的蛋黃拿出來遞給那個少婦,少婦滿臉喜悅的接過蛋黃,拿在手裏幾口就吃進了肚子。


    張魁發笑了笑,大手在她屁股上捏了一把,接著打發她出去。


    “發哥,多一個蛋呢,這是老七的,要不要給阿增拿去,”陳國勇見張魁發的麵前多擺了一個雞蛋,便朝他問道。


    “老七是老七,阿增是阿增,不搭噶的。”張魁發想也沒想,就將那個雞蛋拿起來剝開,然後均勻地分成幾份,一一分給在場的其他兄弟,“咱們分著幫老七吃掉。”


    鄧增迴到瓦屋那邊,望著這片破舊的瓦房有些發愁。瓦房離張魁發他們棲身的水泥小樓不過五十來米的距離,兩者之間有一片菜地,營地裏的幸存者大部分都住在這片瓦房裏,隻有張魁發他們一夥人才有資格住到水泥樓當中。


    災難爆發的時候,張魁發的物流車隊正在滬蘆高速公路上。當時一路險情不斷,他就意識到有些不對勁了。等張魁發帶著剩下的兄弟們拐下了高速之後,便沿著那條小路來到華家老宅落腳。


    那個時候這裏已經有了第一批剛聚集過來的幸存者,他們大多都是生活在附近的村民。隨後的幾天裏,因為營地內升起了煙火的緣故,這裏又陸陸續續來了不少逃難的人。


    最早聚集在這裏的人有十幾個之多,他們當中以一位華家老宅的原住民華建平為首,大家抱團在一起組成了一個小的團夥,在幸存者當中頗有些話語權。


    而張魁發的車隊來到這裏之後,便開始跟這個團夥形成分庭抗禮之勢。張魁發是經常在社會上跑的人,他初來這裏便看出些端倪,車隊幸存下來的人少,他擔心華建平一夥人會借機侵占他們車隊的物資,於是就主動開始利用這些物資籠絡其他的幸存者。


    張魁發的這一手立刻贏得了不少幸存者的信任,而華建平一夥見張魁發的勢力已經悄然抬頭之後,便開始采用曲線救國的方式,他們主動在營地裏發起競選,目的是幫助華建平通過競選順理成章地成為華家老宅的管理者,而他們則可以借此要求張魁發等人交出手上控製的物資。


    張魁發的社會經驗十分老道,根本不是那些缺乏眼界的村民能比,他很快就摸清了華建平一夥的打算,於是立刻見招拆招,變被動為主動。


    華建平等人仗著自己這邊的人數比張魁發的車隊要多,以為隻要采用競選的方式就能夠穩操勝券,不過他們的想法在張魁發看來卻十分地幼稚。


    末日災難下,最重要的是什麽,是人。而人要活著就離不開生活所需要的食物等物資。華建平沒有掌握多少這些東西,而張魁發有,他用貨車上的物資收買了不少營地內的幸存者,甚至連華建平團夥裏的人都收買了幾個。


    競選投票的結果出來時,華建平果不其然以大劣勢敗北,而張魁發雖然付出了一些物資的代價,但是至少從明麵上拿到了營地的管理權。


    那個時候張魁發的管理者當得有些有名無實,因為他的核心成員人數較少,而華建平一夥雖然在競選中敗北,但是這些人並不服張魁發的管理,反而數次借機挑起事端。


    張魁發不希望跟他們爆發正麵的衝突,因為他人少,起了衝突容易吃虧不說,而且搞不好還會露出破綻被對方抓住機會翻盤。


    張魁發大部分時候都選擇了隱忍,不過在物資的歸屬問題上卻寸步不讓,他私底下也開始觀察其他的幸存者,從他們當中挑選一些自己中意的人出來擴大隊伍的規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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