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起電話,按下號碼,  “喂,沈羽,你在幹嘛,好幾天沒見你了,跑到哪裏去了?”

    “現在我正忙呢,過一會兒你再打給我吧。”

    “可是,你——”

    “好了,我真在忙,掛了啊。”

    “喂!喂!”

    這小子在做什麽?

    不是還在生氣好多天前說過的話吧?

    不過他在意說明他放在心上了,是好事,改變是需要過程的,

    他不在,正好讓耳朵與心髒休息一下,省得被他那獅子吼虐待。

    有一件事想做很久,今天就是一個機會!

    就是不敢肯定,這樣做好是不好。

    一直來到畫廊門前,她還在猶豫,這樣做會不會對他不夠尊重?

    好想幫沈羽解開多年的心結,可是她又怕傷他更深,

    如何是好呢?

    “別轉了,進來吧!”來不及走了,那位女士已經出來招唿她了,

    “你好!我......我是......”還想好開場白,舌頭也有點打結,

    “我認得你,上次你來過。”和藹可親的笑容,讓李璿下決心了,

    “我是李璿,那天和我一起來的男人,你記得他嗎?”

    “先進來坐下聊吧。”

    李璿也知道自己太急不可耐了,尾隨她進了室內。

    “你說的那個年輕人,他叫什麽名字?”

    “他叫沈羽。”搞什麽嘛,連名字也不知道,是自己聰明過頭了?

    “他姓沈,不是姓展嗎?”

    “展?可他對我說他姓沈啊。”好撲朔迷離喲。

    “他不是展驥的兒子嗎?”

    李璿才發現自己對沈羽的了解少得可憐,除了名字之外一無所知,

    “他從沒說過他的家庭,從沒有!所以我不知道他是誰的兒子。”

    “他肯定是展驥的親生兒子,因為他們長得太像了。”說畢,她從工作台上拿來一張照片,一家三口的全家福,

    天啊,怎麽迴事?照片上的男人根本就是沈羽嘛,

    不,有點不大對,

    他們是兩個人,氣質上差好多,沈羽剛勁中帶幾分邪氣,這是社會給他的鉻印,而照片上的男人沒有這些,

    這麽說,他應該就是沈羽的爸爸,

    按邏輯,爸爸的旁邊就是媽媽,中間的小孩就是他們的兒子,

    眼前的老婦人就是照片裏的媽媽,她果然是沈羽的母親,

    真是太佩服自己了!李璿心中暗自雀躍,

    可還有好多疑問沒解開呢。

    “你是——”

    “我叫沈瑜君。”

    “你是沈羽的媽媽,他跟你的姓。”

    “我不知道。”

    “什麽?”

    “就是說,我與展驥是有一個兒子,但我離開他們二十多年了,我不知道他現在的兒子是不是我的。”

    “你完全不認得沈羽嗎?”

    搖頭,“我對他有一種特別的感覺,就算他不是我也當他是。”

    這也能當嗎?

    “你兒子身上有什麽特殊的印記嗎?”沈羽要是也有同樣的印記的話,答案就昭然若揭了,

    “沒有!”這怎麽辦啊?

    “你找過沈羽的爸爸嗎?問他就什麽都清楚了。”

    “我躲了他二十多年,怎麽可能去主動找他。”

    啊?這是怎樣的一家人?

    有什麽愛恨情仇要拋夫棄子躲上二十年?

    “我的故事,想聽嗎?”

    李璿點頭如搗蒜,就是為這個來的。

    “我們算是青梅竹馬,兩小無猜,

    在展驥憑自己的努力賺得人生的第一桶金時,

    我們結婚了,還生下一個兒子,

    家庭、事業的一帆風順使展驥誌得意滿。

    也許我們幸福得讓上天也嫉妒了,

    苦難在我們最快樂的時候來臨。

    他在商場上的作風一向剛正、狠辣,所以得罪了小人,

    他們綁架了我,並向展驥勒索,

    可是以展驥的個性絕不可能向威脅低頭,隻會選擇報警,

    而他們都是一些陰狠歹毒之徒,沒有得逞又怎麽會放過我呢?

    當然不會!

    我要經曆的苦難才要開始......”

    說到這裏,沈瑜君猛地握緊拳頭,試圖控製那可怕迴憶帶來的恐懼,但卻因此顫抖得如同秋風下的小草!

    她承受的是到底什麽樣苦難,過去了二十多年還讓她害怕如斯?

    李璿真的於心不忍,來這裏是為了沈羽沒錯,但不是來重溫傷害的,

    她來不及阻止,沈瑜君咬咬牙接著說下去,

    真的讓她後悔來這一趟,

    後悔莫及!

    “他們——他們對我——百般淩辱,用盡最恐怖的方法,

    再後來,又把我賣進火坑.......

    我想死,可是就連死,也沒有一點機會,

    他們說:就算到了地獄也要追著你,別以為死就能解脫!”

    李璿驚訝地張大了嘴,這不是真的!

    現實中怎麽會有此等慘無人道的事情發生?

    不是真的,不是真的,不是真的......

    豆大的淚珠滾進口中,燙得李璿的心都扭曲了,

    可是,還沒有結束,遠遠沒有結束——

    “我不知道這樣不見天日有多長時間,

    好像時間停住了,停在最悲慘的那一刻,

    我被時間遺忘了,還是我遺忘了時間?

    無窮無盡地!”

    淚,

    沒有其他語言可以表達,

    李璿隻想讓悲慘快點走掉,可是,抽刀斷水水更流,

    隻有幹涸的泉源才沒有奔流的哀號聲,

    放開記憶的閘門,讓沉積多年的痛苦,在今天全部都流走了吧!

    “不知道是上蒼有眼,還是打了個盹兒,

    黑暗終於過去,

    我們被解救了。

    其他人都哭爹喊娘地迴家了,而我,卻逃了!

    遠遠地,看見展驥的身影走來,直覺地就逃了!

    展驥當時失望、憤怒、蒼涼的神情,

    像一把刀將我的心砍成無數塊,

    我躲藏在暗處,已經不懂流淚,

    隻能,走!

    走到連我也不認識自己的地方,

    活著,如同行屍走肉。”

    “我懂,我懂——”李璿泣不成聲,

    誰能夠背負這麽沉重的苦難,而又能淡然麵對心愛的人呢?

    難怪她要逃離,

    二十年一個人,冷冷暖暖無人知曉,甚至不敢讓人知道自己的存在,

    一個女人,僅僅是一個女人!

    她靠什麽而活呢?如何洗盡鉛華?

    早知道故事是這樣的苦難深重,何苦來揭開它?

    李璿慢慢伸出手,為眼前這個優雅而堅強的老婦人拭去淚水,

    這個女人值得天下最好最好的男人來愛!

    “好姑娘,我希望沈羽也有足夠地好,能配得上你。”沈瑜君將善良的李璿擁入懷中,與她好像有一種特別的緣分,毫無保留地將過去傾囊相告,

    “沈羽的爸爸知道你在這裏嗎?”

    “他要是知道,才不會讓我如此安寧地留在這裏呢。”

    “你不想迴到他身邊嗎?”

    “當年很想,現在不想。”

    “你不愛他了嗎?”

    “不,愛對於我而言,已經變成另一種意義的存在了。不再是一種行為,而是一種精神占有。”

    “隻能想念,隻能遙望,如此渺茫的愛情!”

    “是啊,如此渺茫!”

    “那,沈羽呢?我是說你的兒子呢?你也不想他嗎?”

    “這個問題是二十多年來最折磨我的。我想啊,想得心都能擰出水來了!可是我害怕他介意,害怕會影響到他的成長、前途,與其讓別人在他背後指指點點,不如不出現,在他心裏至少還能留一個好媽媽的印象。”

    “沈羽不會介意的,他是一個好男人。”李璿替沈羽辯白,

    可是想起有一件事,讓她沒有了底氣,

    沈羽既然知道找上門來,卻又為何不認他的母親呢?

    既然思念如潮,何以按捺得住?

    難道他根本無法接受他的母親?

    不!他不會的!

    他不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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