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涼殿附近的銅馬殿。


    一名內侍前張後望的來到銅馬殿門前,向四周觀望了好一會,確認附近沒人,他推開院門,悄悄溜了進去。


    他轉到銅馬殿的後院,在小花園的一座假山旁,看到了一人,陳誌。


    陳誌從假山的後麵轉出來,先是向內侍的身後看了看,見隻有他一人,陳誌嘴角揚起,走上前去,說道:“王喜,我就知道,你一定會來!”


    這個名叫王喜的內侍,本是負責清涼殿的內侍,因為劉秀經常在清涼殿辦公,加上王喜又很機靈,會討張昆的歡心,後來在張昆的建議下,他便成為伺候劉秀的內侍之一。


    王喜滿臉堆笑地向陳誌拱手說道:“陳公要見奴婢,奴婢哪敢不來啊?”


    大長秋可是朝廷命官,正兒八經吃俸祿的官員,在內侍和宮女當中,威望極高。


    看著對自己點頭哈腰的王喜,陳誌淡然一笑,走到他近前,站定,問道:“王喜,我平日待你如何?”


    王喜急忙說道:“陳公對奴婢,恩重如山!”


    自從王喜做了劉秀的內侍,陳誌便時不時的給王喜送些錢財。


    有次王喜家中的弟弟傷了人,當地的官府要查辦,王喜急得焦頭爛額,束手無策,還是陳誌出麵幫了他,通過關係,讓當地的官府將此事作罷。


    自哪以後,王喜更是以陳誌馬首是瞻,唯命是從,陳誌也通過王喜,打聽過不少劉秀這邊的消息。


    陳誌說道:“陛下最近讓張昆監察皇宮各處,張昆應該有把你選進去吧!”


    王喜之所以能留在劉秀的身邊,完全是出自張昆的提攜,張昆自然把王喜視為自己的心腹,這次他負責巡查皇宮,不可能不帶王喜這個心腹。


    聽聞陳誌的發問,王喜急忙躬身施禮,說道:“承蒙張謁者不棄,奴婢的確有參與巡查。”


    陳誌滿意地點點頭,又問道:“你們會去巡查西宮吧?”


    “呃,應該……應該會的!”


    王喜頗感莫名其妙,不明白他為何突然提到西宮。


    陳誌與王喜對視片刻,從袖口中掏出一隻小布包,遞給王喜,說道:“王喜,你巡查西宮之時,把這包東西,偷偷藏在西宮的隱蔽之處,別讓任何人發現。”


    王喜小心翼翼地接過陳誌遞來的小布包,很小,也很輕,他好奇地問道:“陳公,這……這是?”


    “想看?”


    “奴婢……”“想看就看吧,不過看過之後可就不能反悔了,這件事你做得做,不做也得做!”


    陳誌含笑說道。


    王喜遲疑了片刻,正色說道:“陳公對奴婢恩重如山,陳公交代奴婢去做的事,奴婢不敢不從!”


    說著話,他打開布包,定睛一看,不由得臉色大變。


    隻見布包中裝著一隻木頭小人,小木人的身上全都是針眼,而在小木人的背上,貼著一塊長條形的綢子,上麵寫著劉強的名字,以及劉強的生辰八字。


    這……這是壓勝之術!王喜反應過來,身子一哆嗦,直接跪到了地上,結結巴巴地說道:“陳……陳公,這……這這……”陳誌嘖了一聲,說道:“剛才我已經說了,你既然要看,就沒有反悔的餘地了。”


    說著話,他彎下腰身,把王喜從地上攙扶起來,說道:“事情並不難辦,你隻需借著巡查之機,進入西宮,趁著沒人注意,把這東西偷偷藏在西宮隱蔽之處就好,就這麽簡單。”


    王喜聞言,咧著嘴,都快哭了。


    壓勝之術,巫蠱之法,這已經觸碰到皇宮最大的禁忌,是掉腦袋的死罪,現在又要以此嫁禍西宮,一旦被查出來,他滿門都得被抄斬。


    “陳公,我我我……”“你,後悔了?”


    “我不是,我沒有,我……我……”就這麽一會的工夫,王喜已是汗如雨下,豆大的汗珠子順著他的臉頰脖頸向下流淌,軟綿綿的雙腿再站立不住,又跪坐在地。


    陳誌彎下腰身,輕輕拍打王喜的臉頰,說道:“你已經知道了一切,安全起見,你應該明白,我是不可能讓你活著退出的,彩華不聽話,她便會從皇宮裏消失,你王喜,別步彩華的後塵。”


    王喜心頭一震,流出的冷汗更多了。


    原來,彩華是被陳誌弄死的。


    陳誌抬手入懷,又掏出一隻小布包,放在王喜的麵前,然後當著王喜的麵,把小布包打開,裏麵裝著好幾顆金餅。


    他把小布包向王喜麵前一推,說道:“你能在皇宮裏待一輩子嗎?


    你早晚都有出宮的一天,難道,就不為自己的後路考慮考慮?


    接下這件差事,這些金子,都是你的,辦好這件差事,還有更多的金子在等著你。


    有了這些金子,即便你出了宮,也能讓自己和家人過上錦衣玉食的生活,後半輩子,什麽都不用愁了。”


    王喜呆呆地看著陳誌,又低頭看看麵前的這些金子,兩眼發直,久久沒有說出話來。


    陳誌湊近王喜,拍拍他的肩膀,柔聲說道:“於你而言,這個差事,就是舉手之勞的事,可以輕輕鬆鬆的賺得百金,天下再沒有這麽便宜的事了。”


    王喜支支吾吾道:“我……我……”“兩條路,一條,我弄死你滅口,另一條,拿著百金,出宮和家人過自己的安生日子,王喜,你怎麽選?”


    王喜哪裏有什麽選擇,他隻能接受。


    陳誌可是大長秋,主管後宮的官員,在後宮裏,雖不至於一手遮天,但要弄死他這麽一個小內侍,也是易如反掌的事。


    就像他弄死彩華一樣。


    王喜顫巍巍地伸出手,把裝著金餅的小布包抓住,慢慢拿起,塞入懷中。


    見狀,陳誌嘴角揚起更高,拍拍王喜的肩膀,笑道:“兄弟,這麽做就對了嘛!你我之間的交情也不是一天兩天了,我不會害你的!這是十金,等事成之後,我會再給你九十金!”


    “謝……謝謝陳公!”


    王喜手掌哆嗦著,將裝著小木人的布包也拿起,一並揣入懷中。


    “好了,你是陛下身邊的人,不能離開得太久,快迴去吧!”


    “奴婢……奴婢告退!”


    王喜費了好半天的勁,才從地上站起身。


    他轉身剛要往外走,陳誌突然開口道:“等下!”


    王喜身子一震,僵站在原地,機械性地轉迴身,心驚膽戰地看著陳誌。


    陳誌走上前來,從袖口內抽出手帕,擦了擦他臉上的汗珠子,含笑說道:“把汗擦幹淨了再迴去,不然被人看出了端倪,可就不好了。


    我還要再提醒你一句,別忘了我是誰,我背後的主子是誰。”


    “是、是、是!奴婢明白!奴婢都明白!”


    王喜臉色慘白,下意識地連忙抬起胳膊,用袖口擦拭臉上的冷汗。


    翌日。


    張昆帶著一隊內侍,在皇宮的各處宮殿巡查。


    晌午時,張昆等人巡查到西宮。


    有宮女從西宮出來,看到張昆等人,滿臉笑容地問道:“張謁者,可是陛下來了?”


    張昆擺擺手,老神在在地說道:“陛下未來,是我等過來巡查!”


    宮女一臉的不解,問道:“西宮有什麽好巡查的?”


    “陛下交代了,最近宮中不太平,命我等仔細巡查皇宮各處。”


    “這……婢子去通稟貴人!”


    “好!”


    小宮女轉身迴去,時間不長,她又從院門內走出來,含笑說道:“張謁者,貴人有請!”


    張昆欠了欠身,邁步走了進去,他後麵的王喜等內侍,也都紛紛走進西宮。


    陰麗華和張昆是老熟人了,見到陰麗華,張昆躬著身子,邁著小碎步,走上前去,小聲說道:“貴人,最近宮中不是出現了蠱蟲嗎,陛下擔心宮中還藏有這些醃臢之物,故派奴婢在皇宮各處巡查。”


    “陛下認為,西宮也有蠱蟲?”


    陰麗華皺著眉頭問道。


    “陛下擔心的是,會有人在貴人的飲食中下蠱!”


    張昆向左右瞧瞧,湊近陰麗華的耳邊細語道。


    陰麗華臉色一變,說道:“那麽,就煩勞張謁者了,要把西宮查個仔細,西宮絕不能存在這樣的隱患!”


    還是那句話,陰麗華不允許任何人傷害自己的孩子,也不能容忍自己的孩子身處於險境當中。


    張昆麵色一正,退後兩步,躬身施禮,說道:“貴人請放心,隻要西宮藏了不幹淨的東西,無論是醃臢之物,還是醃臢之人,奴婢一定將其揪出,讓貴人安心。”


    陰麗華揮了揮手,說道:“去做事吧!”


    “奴婢告退!”


    張昆躬著身子,退出大殿。


    到了外麵,張昆指揮手下的內侍,讓他們到西宮各處去查,無論是宮女的房子還是內侍的房子,無論是膳房還是雜物間,都要嚴格搜查,不能留下任何的隱患。


    剛開始,王喜和其他內侍一起,在各處搜查,過了一段時間,他以內急做借口,與眾人分開,悄悄繞行到西宮的後院。


    他向四周觀瞧,沒有看到人,一路摸到正殿寢室的後窗。


    他蹲下身形,又向四周環視,再三確認無人後,他雙手快速的刨地,將地麵的泥土挖出一個小坑。


    然後他慌慌張張的從袖口內掏出小布包,放入坑內,又用浮土將其填平。


    他弄了好一會,確認沒有留下任何的痕跡,這才站起身形,快步離去。


    他把手上沾著的泥土在衣服上蹭了又蹭,迴到眾內侍當中。


    有內侍見王喜迴來,身上還沾著不少的塵土,笑問道:“王喜,你入廁的時候不會摔倒了吧?”


    王喜下意識地把身上的塵土拍了拍,幹笑道:“是……是沒注意摔了一跤!”


    “哈哈!”


    眾內侍皆大笑,說道:“沒準是偷看哪個小宮女入廁,被人家抓了個現行!”


    眾人更是大笑。


    王喜也不生氣,陪著嘿嘿幹笑。


    在西宮裏沒有查到什麽,張昆向陰麗華告辭,帶人繼續去搜查別的宮寢。


    當天下午,劉秀正在清涼殿批閱奏疏,洛幽走進大殿,向劉秀福身施禮,說道:“陛下,大長秋求見!”


    劉秀皺了皺眉,平日裏,陳誌可是很少會來求見自己的。


    他說道:“讓他進來!”


    時間不長,陳誌走進大殿,向劉秀躬身施禮,說道:“奴婢拜見陛下!”


    “何事?”


    劉秀見陳誌麵露急切之色,眉頭皺得更緊。


    陳誌顫聲說道:“陛下,太子突患急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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