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一本正經向公孫述表忠心的李育和田弇,隗囂氣得是幹瞪眼,又沒轍。


    另一邊,略陽。


    劉秀收到岑彭傳來的書信,內容是隴軍的最新動向。


    略陽軍營,中軍帳。


    劉秀按照書信中的內容,在地圖上指指點點,說道:“隗囂把主要兵力都布置在漢陽和安定的交界,顯然,他是更加忌憚公孫的征西軍啊!”


    銚期說道:“隗囂在雞頭道薄落穀布下十萬大軍,主將是牛邯,聽聞此人驍勇善戰,又善於用兵,不易對付啊!”


    來歙眼珠轉了轉,說道:“陛下,微臣倒是認為,牛邯其人,也是可以爭取的!”


    “哦?”


    劉秀眼睛一亮,問道:“來大夫與牛邯有私交?”


    來歙搖搖頭,說道:“微臣隻和牛邯見過兩次麵,談不上有交情,但微臣知道,牛邯與王遵的交情很是深厚,而王遵又是傾向於陛下,倘若王遵肯出麵勸說牛邯,牛邯很有可能會倒戈。”


    劉秀等人聞言,皆是又驚又喜。


    要知道隗囂的布兵,其中兵力最多的就是牛邯部。


    如果牛邯能倒戈,那對己方的意義太大了。


    來歙說完話,劉秀陷入沉思,他背著手,在地圖前來迴踱步。


    也不知過了多久,他突然停下腳步,說道:“我軍主力,暫時不宜進入漢陽。”


    眾人同是一驚,詫異地看著劉秀。


    劉秀說道:“其一,既然牛邯可以爭取,我們無論如何也需試一試,倘若真能勸說牛邯歸順朝廷,我軍將士,不知可少傷亡多少人。”


    人們紛紛點頭,表示認同。


    劉秀繼續說道:“其二,我軍主力若現在就大舉進攻漢陽,公孫述一定會派出更多的兵馬前來增援隗囂,這於我軍十分不利,故,我們現在需要南征軍在南郡向蜀地發起攻勢,能不能打勝仗倒是其次,最重要的一點,是要把蜀軍牢牢牽製在蜀地,令其不敢增援漢陽!”


    來歙、銚期、祭遵皆是連連點頭,齊聲說道:“陛下言之有理!”


    劉秀笑了笑,話鋒一轉,說道:“可如此一來,接下來的這段時日,我軍將士將要孤守略陽!”


    銚期說道:“陛下,略陽城內,糧草充足,我軍在略陽守上一兩個月,不成問題。”


    劉秀仔細琢磨了一下,說道:“略陽囤積的糧草雖多,但還是得節約用度。


    即日起,全軍將士,由一日三餐改為一日兩餐。”


    眾人聞言,紛紛倒吸了口氣,銚期小聲說道:“陛下,現在就一日兩餐,未免……未免也太早些了吧!”


    略陽囤積的糧草,足夠他們這兩萬將士吃上一兩個月的。


    劉秀說道:“我們孤守略陽,還不知道要在這裏守上多久,越早節約用度,以後我們也會越輕鬆,越有底氣。”


    稍頓,他又道:“還有,即刻掛在告示,向略陽城內的百姓表明,城內糧草已經不足,如有想躲避戰禍逃難的百姓,可統一放出城去!”


    平常百姓家中會囤積一些糧食,但數量不會太多,恐怕都未必能吃上一個月。


    這場戰事要打上多久,劉秀也不知道,如果百姓沒糧了,己方又不能眼睜睜地看著百姓們餓死,隻能拿出軍糧來救濟百姓,這對己方而言,負擔太大。


    為了避免這種情況,不如現在就放略陽百姓出城,如此一來,也等於是卸掉了己方的一個大包袱。


    劉秀在略陽是做好了打持久戰的準備,一方麵是讓全軍將士勒緊褲腰帶,節約用度,另一方麵,又放城中的百姓出城避難。


    第二天,一大早,漢軍打開東城城門,大批的百姓蜂擁而出。


    當略陽的糧商們想帶著糧食逃出城的時候,被漢軍攔了下來,漢軍也沒有強搶他們的糧食,而是用低於市價五成的價格來收購糧食。


    糧商們當然可以選擇不賣,但漢軍也可以選擇扣押他們,不讓他們出城。


    在權衡利弊之下,糧商們最終還是妥協,同意把糧食賣給漢軍。


    漢軍用來購糧的錢,也不是他們自己的,而是從略陽銀庫得來。


    連日來,百姓們接連不斷的逃出略陽,漢軍趁此機會,從糧商手中又收購了一大批的糧食,全部收入略陽糧倉,如此一來,略陽囤積的糧食更加充足。


    劉秀征戰沙場這麽多年,算是軍中之‘老將’了,他太清楚糧食對軍隊的重要性。


    有糧,就有人,沒糧,一切都免談,再強悍的兵馬也會散掉。


    哪怕將士們拚光了手中的武器,隻要糧草還充足,將士們掄著拳頭都能衝上戰場。


    這些天,隴軍和蜀軍沒有再對略陽發起攻勢,而是坐在軍營裏,看著一批批的百姓逃出城。


    對此,隗囂倒是挺高興的,樂見其成。


    城內的百姓都跑光了,漢軍在城中就抓不到壯丁,漢軍的兵力也得不到補充,接下來的戰事,漢軍是死一個少一個,隻他們這兩萬人的兵馬,又能堅持多久呢?


    五日後,略陽城內,百姓數量銳減,由原來的一萬多人口,減少到不足千人。


    即便是大白天,略陽城內的街道都是人及罕見,空空蕩蕩,如同一座死城。


    這天早上,劉秀先是登上西城的城門樓,舉目向外眺望,隴軍、蜀軍的大營,還是一點動靜都沒有,絲毫沒有前來進攻的意思,劉秀嘴角勾起,嗤笑出聲。


    隗囂和公孫述的聯軍,各藏私心,誰都不想做出付出,都想坐等著收獲。


    這種情況,與和尚打水的故事一模一樣。


    一個和尚能有水喝,兩個和尚反而沒水喝。


    看出隴軍和蜀軍還要再相互推諉一段時間,劉秀也挺輕鬆,帶著洛幽、龍淵、虛英等人,以及黑毛,在城內巡視。


    現在略陽城內,其實也沒什麽好逛的。


    街道兩旁的店鋪,基本都已關閉,走在街道上,那叫一個空蕩開闊,即便走出幾條街,都未必能遇到一個行人。


    此情此景,讓龍淵等人感觸良多。


    他們剛攻占略陽的時候,城內還是很熱鬧的,街頭巷尾,熙熙攘攘,車水馬龍,穿行不斷,可現在再看略陽,簡直就是一座鬼城、死城。


    龍淵小聲說道:“陛下,我們是不是把百姓放走的太多了?”


    劉秀淡然一笑,說道:“百姓們留在城內,既不安全,也是負擔,他們肯走,是再好不過了。”


    他們正說著話,迎麵跑來一群人,看起來有二、三十號人的樣子,每個人的身上都擺著大包小卷的。


    這群人看到劉秀等人後,紛紛停下腳步,一個個伸長脖子,駐足觀望。


    等雙方的距離越來越近,那群人默不作聲地調頭就跑。


    劉秀蹙了蹙眉,向前方努努下巴,說道:“去看看怎麽迴事!”


    隨著他一聲令下,龍淵、龍準、龍孛,虛英、虛庭、虛飛六人,齊齊衝了上去。


    沒有動家夥,他們六人拳打腳踢,隻一會的工夫,便把這二十來號人都打倒在地。


    龍淵提起其中一人,像拖死狗似的把他拽到劉秀近前,然後狠狠向地上一扔,那人掙紮著想要爬起,龍淵一腳踩在他的胸口上,令其動彈不得。


    洛幽上前,將這人背著的包裹扯下來,打開,劉秀低頭一瞧,裏麵全是金銀器皿,像銀質的盤子、碗筷,鎏金的燭台等等,零零碎碎,好大的一堆。


    但能看得出來,其中每一樣的做工都很精致,價值不菲。


    再看這名被龍淵帶過來的青年,二十多歲,身穿短褐,腳蹬草鞋。


    眼下天已經轉涼,這時候還穿著草鞋,必然是貧困潦倒,這與他背著的金銀器皿不相符。


    劉秀問道:“這些東西,都是你的?”


    “是……是我的……”青年話音未落,龍淵腳上加力,沉聲嗬斥道:“說實話!”


    “哎哎哎,骨頭折了!骨頭要折了!”


    青年疼得連連尖叫,見龍淵不為所動,他連忙說道:“這些……這些是我們從李府偷來的……”劉秀麵無表情地說道:“你等好大的膽子,竟敢光天化日行竊!”


    青年支支吾吾地說道:“李府的人都已經跑光了,這些東西,放著也是放著,不如……不如……”“不如便宜了你們這些偷兒?”


    對這些不勞而獲的人,劉秀是嗤之以鼻。


    “我們冒著掉腦袋的風險留在略陽,就是……就是想賺一筆……”稍頓,青年看向劉秀,問道:“你們又是誰?


    憑什麽管我的事?”


    劉秀等人都是便裝,青年自然認不出來他們的真實身份。


    龍淵在青年的胸口上跺了跺腳,沉聲說道:“你隻需迴答問題,讓你發問了嗎?”


    青年疼得臉色慘白,身子佝僂成一團。


    劉秀問道:“你們剛偷完李府,現在又想去哪家行竊?”


    “我們……我們不打算再偷了,隻想迴家……”“還不說實話!”


    龍淵抬起腳,又要用力往下踩。


    他的腳還沒落下來,青年嚇得連聲說道:“我們……我們還打算去楊府,聽說楊府的人也跑得差不多了,裏麵的好東西有不少呢……”聽起來,城內不是隻有他們這一撥偷兒,而是有好幾撥偷兒,相互之間還有情報交流?


    看來,現在還留在略陽的百姓,要麽是窮得叮當響,實在是沒錢離開,要麽就是想著發一筆橫財。


    劉秀沉默片刻,問道:“楊府在哪?”


    “在……在西北邊,最……最大的那座宅子!”


    青年抬起頭,向西北方向指了指。


    劉秀順勢看了一眼,沒有再繼續發問,對龍淵說道:“找些軍兵過來,把這些偷兒統統押倒西城牆,搬運滾木、礌石。”


    不是在城內閑得沒事幹,隻想著偷竊財物嗎?


    那好,就給你們找點活兒幹!搬運滾木礌石是個繁重的體力活,把這些偷兒拉去幹活,倒是能節省己方將士一些體力。


    龍淵答應一聲,快步走開,時間不長,兩隊巡邏兵被他帶了過來,聽明龍淵的意圖後,兩隊巡邏兵把這二十多名偷兒一並帶走,押送到西城。


    劉秀甩頭說道:“走,我們去李府!我倒要看看,這略陽城到底還有多少偷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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