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秀、吳漢、宋華裳正說著話,宋弘從船艙裏走出來,看到宋華裳也在這,他先是一怔,而後沉聲問道:“華裳,你怎麽下來了?”


    宋華裳臉色一變,連忙向宋弘福了福身,小聲說道:“父親。”


    宋弘臉色難看,語氣不善地問道:“我在問你,你為何會在這裏?”


    一個姑娘家,不在女眷們待的地方,而是偷偷跑下來,與兩名男子單獨相處,即便一個是天子,一個是大司馬,這也太不成體統。


    書香門第出身的宋弘,對於長女的行徑極為憤怒。


    宋華裳低垂著頭,身子哆嗦個不停,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見狀,劉秀對宋弘一笑,說道:“宋司空太過嚴厲了,華裳一時迷路,走到這裏,又何必責怪於她?”


    劉秀談不上有多喜歡宋華裳,他視宋弘為自己的平輩,那麽宋華裳就是他的晚輩,現在她受到宋弘的訓斥,劉秀隻是下意識地幫她說幾句話。


    不過他隨口的解圍,卻是讓宋華裳窩心不已,看向劉秀的眼神,都毫不隱晦地流露出異樣的光彩。


    知女莫過父。


    隻看宋華裳看向劉秀的眼神,宋弘便知道,自家閨女是打歪了主意。


    當著劉秀的麵,他不好發作,沉聲說道:“還不快迴去?”


    宋華裳急忙福身施了一禮,然後低垂著頭,快步向樓上走去。


    見狀,劉秀搖搖頭,說道:“對女孩,當嬌養才是,宋司空太過嚴厲了。”


    劉秀對自家的閨女劉義王可是當成了寶貝,兒子們摔摔碰碰的都無所謂,若是讓他看到劉義王摔倒了、磕到碰到了,他定是要發火的。


    宋弘苦笑,他哪是因為華裳走錯了路而發火,這陛下啊,有時候心細如絲,有時候又粗枝大葉得很。


    他沒有再就宋華裳的事多言,話鋒一轉,說道:“陛下,這裏是最熱鬧,人也最多的路段了,可否讓船隻停下,多停留一會。”


    劉秀想了想,點點頭,他召喚道:“龍淵!”


    “屬下在!”


    隨著應話聲,龍淵從船艙內快步走出來,向劉秀插手施禮。


    他說道:“傳令,在此處停船,還有,讓兩艘護衛船都停靠過來。”


    龍淵看了劉秀一眼,而後躬身說道:“屬下遵命!”


    說完話,他轉身快步離去。


    等龍淵走後,劉秀對吳漢和宋弘說道:“等會,我們換乘另一艘船。”


    吳漢和宋弘先是一怔,緊接著雙雙反應過來。


    宋弘緊張地問道:“陛下認為會有刺客趁機行刺?”


    劉秀笑了笑,說道:“宋司空不必緊張,我這麽做也是防患於未然,不怕一萬,隻怕萬一嘛!”


    宋弘正色說道:“陛下,刺客猖獗,現在是到了要好好整治的時候了。”


    劉秀點點頭,說道:“我知道。”


    劉秀所乘坐的樓船,在河麵上停了下來,與此同時,作為護衛的兩艘樓船,緩緩靠攏過來,三條樓船,在河麵上排成一條直線,並越靠越近,最後已然緊緊貼在一起。


    虛英、虛庭、虛飛三人上到六層,招唿六層內的女眷們,悄悄下船,更換船隻。


    聽聞他們要自己換乘船隻,在場的女眷們紛紛露出詫異之色,七嘴八舌地問道:“為何要我們換船?”


    “是啊,三位將軍,還請你們把話說清楚!”


    虛英、虛庭、虛飛皺了皺眉,說道:“這是陛下的意思!”


    “即便是陛下的意思,也總該有個緣由吧?”


    “沒錯!到底出了什麽事,陛下不會讓我們無緣無故換船的。”


    聽著女眷們你一言我一語的吵吵鬧鬧,虛英三人頓感頭痛。


    郭聖通向眾人擺擺手,含笑說道:“陛下要我們換乘船隻,也是為了我們好,現在洛陽城內,刺客猖獗,陛下是為了保障我們的安全,才讓我們更換船隻的。”


    宋華裳立刻起身附和道:“既然是陛下的意思,我們當遵旨行事才是。”


    郭聖通發了話,宋華裳又站出來附和,眾人沒什麽好說的了,雖然滿心的不高興,還是跟隨著虛英三人,魚貫下了樓。


    在樓船的第五層,龍淵、龍準、龍孛三人,業已說服大臣們,讓他們下樓更換船隻。


    劉秀等人來到一樓的船艙時,文武大臣及其家眷們,都聚在這裏。


    見到劉秀來了,人們紛紛施禮,齊聲說道:“陛下!”


    “諸位不必驚慌,也不用緊張,隻是更換下船隻而已。”


    說著話,劉秀向一旁點點頭。


    有幾名樓船士走到窗前,將窗戶打開,旁邊樓船的窗戶,也早已打開。


    由於兩艘樓船緊緊貼在一起,窗戶之間也幾乎沒有縫隙。


    樓船士把桌子墊在窗戶下麵,向在場眾人做個請的手勢。


    郭聖通轉頭看向劉秀,說道:“陛下!”


    劉秀走上前來,說道:“你們先過。”


    聞言,郭聖通立刻緊張起來,小聲問道:“陛下你……”劉秀對她一笑,說道:“放心,我不會有事的。”


    說著話,他看看在場的眾人,又拍拍郭聖通的香肩,示意她趕快過去,不要再此耽誤時間。


    郭聖通、陰麗華、許汐泠、溪澈影等人逐一越過窗戶,進到旁邊的樓船裏,等劉秀的嬪妃們都已過去,其他的大臣及家眷們才紛紛上前,順著窗戶,逐一進到另一艘樓船裏。


    時間不長,這偌大的船艙裏,便隻剩下劉秀和花非煙、龍淵、龍準、龍孛、虛英、虛庭、虛飛這幾人。


    劉秀對龍淵等人說道:“你們也過去,保護好聖通、麗華她們。”


    “陛下?”


    “放心,我自有打算!”


    龍淵等人沒有再多言,順著窗戶,也去到另一艘樓船。


    等到龍淵等人也都過去,劉秀真就感覺自己的周圍空空如也了,最後,他的目光落在花非煙身上,樂嗬嗬地向他揚揚頭,言下之意,該輪到你了。


    花非煙聳聳肩,說道:“那邊多非煙一個不多,少非煙一個不少,何況,陛下一個人待在這麽大的樓船裏,也太孤單了嘛!”


    劉秀一笑,問道:“非煙不怕阮修找上門來?”


    花非煙一笑,說道:“非煙對自己的水性還是很有自信的。”


    即便她打不過阮修,也隨時可以跳水逃生。


    劉秀樂了,點點頭,沒有要求花非煙非去另艘船不可。


    他邁步向船艙外走去,隨著他登上甲板,洛水兩邊的岸上,立刻又響起排山倒海般的歡唿聲。


    今日劉秀穿著正裝,一身黑色的冕服,頭頂冕冠,足蹬赤舄。


    看著岸上一眼望不到邊的人群,他不知道今晚刺客會不會有所行動,但他有強烈的預感,刺客一定不會放過這個千載難逢的好機會。


    花非煙緩步走到劉秀的身邊,先是望望岸上的人群,她小聲問道:“陛下認為,今晚刺客一定會來?”


    劉秀幽幽說道:“如果我是刺客,不會放過這樣的良機。”


    聽聞這話,花非煙再次向兩岸望了望,目光所及之處,到處都是人山人海,即便真有大批的刺客藏匿於其中,也根本分辨不出來。


    站了一會,劉秀轉身迴到船艙裏,和花非煙麵對麵的坐下,有樓船士上前,為兩人端送上來酒杯和酒壺。


    樓船士就是樓船水軍,水軍和陸軍還是有些差別的,水軍都是從漁家、水家子弟中征召的,年齡不會低於二十歲,通常要在二十二歲往上,如果身體沒問題,可以一直服役到五十多歲。


    劉秀拿起酒壺,同時揮下手,樓船士躬身施禮,退出船艙。


    劉秀倒了兩杯酒,而後拿著酒杯,對花非煙笑了笑,說道:“希望我們的運氣夠好,今晚能把阮修引過來。”


    他已經做好了萬全的準備,隻等著阮修上門。


    如果阮修沒來,這段時間他的準備就都白費了。


    花非煙向劉秀舉了舉杯子,而後將杯中酒一飲而盡。


    劉秀也喝幹酒水,他放下杯子,隨口問道:“徐政等人可還好用?”


    花非煙正色說道:“徐政不同於尋常江湖中人,他更懂得自律,更懂得服從命令,按令行事。”


    劉秀笑道:“看來,非煙對徐政的評價還挺高的,不過,也要防著點他,切勿養虎為患。”


    花非煙笑道:“徐政沒有家人,看起來好像無牽無掛,實則,他手下的那些兄弟,就是他最大的牽掛。


    這人一旦有了牽掛,就會變得容易控製。”


    劉秀仰麵而笑,說道:“非煙做事,我一向放心。”


    他二人說話間,樓船已然緩緩滑行起來,繼續向前行駛。


    劉秀和花非煙一邊慢悠悠的飲酒,一邊說著話,時不時地向窗外瞄幾眼。


    劉秀在等以阮修為首的四阿刺客主動上門,但令他意外的是,樓船一路向前行駛,一直都是風平浪靜。


    這讓劉秀暗暗皺眉,心情也變得凝重起來。


    花非煙若有所思地說道:“也許,阮修這次是不會來了,或者,他是真的被燒死了。”


    劉秀搖頭,說道:“我和阮修交過手,以他的武藝,絕不會被區區幾百兵卒,活活燒死在屋子裏。”


    花非煙正色說道:“陛下別忘了,事先阮修已經受了傷。”


    劉秀依舊搖頭,說道:“他的傷勢並不嚴重。”


    阮修雖被塌陷的屋頂拍在下麵,但他出來之後,應有一戰之力,如果不是長水軍及時趕到,自己當時能不能逃過阮修的毒手,還真不好說呢。


    他忍不住起身,再次走出船艙,來到外麵的甲板上。


    現在,船隻已快要走到郭區的盡頭了,再往前走,就是郭區邊緣的城牆,可直到這時,連個刺客的影子都沒看到。


    對此,劉秀是大失所望,難道,這次真是自己的預感錯了?


    四阿的刺客,真就沉得住氣,放過這次機會了?


    他心裏正琢磨著,忽聽桅杆上有人大聲喊喝道:“有船隻在靠近!”


    劉秀先是抬頭看了一眼,然後順著桅杆上兵卒手指的方向望去。


    果然,在樓船的左側,快速行駛過來一艘小船。


    這艘小船,就是普普通通的一條漁船,隻是行駛的速度極快。


    轟隆隆!隨著桅杆上的兵卒示警,立刻有大批的樓船士端著弩箭,跑上甲板。


    人們站於甲板的邊緣,衝著快速行駛過來的小漁船高聲喊喝道:“停下!立刻停下!再不停下,我們就放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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