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李通的一再請纓之下,劉秀最終還是同意了讓李通率兵去往漢中。


    漢中離長安近,離南陽也近,而且對漢中這個地方,李通並不陌生,當年他還沒和劉秀在舂陵造反的時候,劉秀和李通就曾來過漢中平賊。


    當時,蠻族入侵益州,王莽派出以廉丹為首的十萬京師軍南下平蠻。


    地方官府組織義軍,協同京師軍作戰,劉秀和李通便是義軍中的一員。


    在漢中,李通跟著劉秀打過好幾場硬仗,最後能活著離開漢中,迴到南陽,也算是死裏逃生。


    這次李通要再次進入漢中作戰,劉秀是擔憂不已,生怕他有個三長兩短,不過李通自己可沒有絲毫的擔心。


    在他心目當中,漢中可是他的福地,他正是在漢中認識的劉秀,這才有了他的今天。


    這次他再次到漢中作戰,他相信,自己這次依舊能大獲全勝。


    劉秀派出馮異南下,進入南郡,增援岑彭,李通率領著三萬京師軍,到南陽屯田,這在外界看來,都是非常合情合理的。


    李通要去南陽,劉伯姬憂心忡忡。


    她皺著秀眉,問道:“陛下為何突然派夫君去往南陽?”


    “現在南郡正在打仗,十多萬的大軍在那裏,糧草隻靠洛陽這邊補給,難免會不足,在南陽屯田,可緩解南郡將士之壓力。”


    雖說不是去南郡打仗,隻是在南陽屯田,劉伯姬依舊是放心不下。


    她禁不住叮囑道:“夫君到了南陽後,隻管把田地種好,至於南郡之戰事,有征南大將軍和征西大將軍去打就好,夫君千萬不要去逞強。”


    打贏了,是搶了岑彭和馮異的風頭,兩人心裏肯定會不痛快,打輸了,更是落下話柄,遭人詬病。


    所以隻要李通去參戰,無論輸贏,都是費力不討好。


    李通握住劉伯姬的手,柔聲說道:“我明白,伯姬盡管放心就是。”


    劉伯姬思前想後,說道:“我還是和夫君一同去南陽吧!”


    李通嚇了一跳,連忙擺手,說道:“不可!”


    見劉伯姬詫異地看著自己,李通清了清喉嚨,解釋道:“我剛剛到南陽,一切都是從零開始,條件自然會很艱苦,等過段時間,一切都穩定下來,伯姬再來南陽也不遲。”


    聽他這麽說,劉伯姬更加擔心,說道:“我擔心夫君的身體……”李通笑了笑,柔聲說道:“我的病情已經好得差不多了,現在身強體壯,就算是一頭野牛衝來,我都自信能一拳打死它!”


    劉伯姬被他的話逗笑了,她恍然想起什麽,從枕頭下麵拿出一道平安福,外麵用紅色的錦囊包著,她把平安福放在李通的手心裏,說道:“這道平安福,是我專門為夫君請來的,夫君一定要時刻戴在身上。”


    李通低頭看了看手中的錦囊,上麵繡著山水,在錦囊的一角,還有個小小的‘通’字。


    李通看罷,心頭一暖,抬起手來,輕輕撫摸著劉伯姬的臉頰,一時間心裏也說不出來是個什麽滋味。


    他深吸口氣,說道:“伯姬等我迴來!”


    洛幽傳給公孫述的情報,明確點出,洛陽這邊的戰略重心正在轉向南邊,事實上,也的確如此。


    駐紮在長安的十萬征西軍,被抽調走五萬,連主將馮異,也被調派到南方的南郡,隻剩下五萬的征西軍,對蜀地業已不構成威脅。


    另外,新上任的征西軍主將,乃執金吾朱浮,公孫述完全沒把他放在眼裏。


    朱浮做文官可以,才華橫溢,滿腹經綸,但做武將,他還差得遠呢!當初,彭寵因他而造反,朱浮身為幽州牧,率領的幽州軍被彭寵的漁陽軍,打得落花流水,那叫一個慘。


    連彭寵那樣的庸人,他都尚且不如,公孫述自然視朱浮為草包。


    長安的西征軍,隻剩下五萬人,而且主將還換成了朱浮,這在很大程度上,的確麻痹了公孫述,也麻痹了身在漢中的延岑。


    延岑率軍到漢中的目的,就是為了奪取三輔。


    臨行之前,公孫述和延岑還做過一次長談,公孫述許諾,隻要延岑能打下三輔,他可讓延岑做漢中王,整個漢中郡,他都可以分封給延岑。


    延岑就是在漢中起家的,延岑部眾又被稱為漢中流亡軍,其麾下將士,基本都是漢中人,公孫述開出的這個條件,對延岑的誘惑力太大了,他對公孫述誇下開口,他延岑一定能拿下三輔。


    公孫述對延岑倒也看重,一下子派給他六萬大軍。


    延岑率部到了漢中後,一直沒消停過,將麾下將士分成若幹分支,不停的襲擾長安、扶風、馮翊三輔地區。


    延岑的目的是想激怒朱浮,讓朱浮主動領兵來攻,隻要朱浮進到漢中境內,那麽,他便可讓朱浮以及麾下的五萬漢軍,有來無迴。


    漢中的險峻之地很多,隻要選中合適的地方設伏,哪怕雙方兵力相差不多,延岑也有自信能全殲敵軍。


    朱浮是不太會打仗,缺乏天才將領的謀略、才智和魅力,但和武將相比,他更能忍讓,更能沉得住氣。


    不管延岑的兵馬怎麽襲擾三輔地區,朱浮就是按兵不動,在長安周邊,該屯田的屯田,該操練的操練,完全像沒事人似的。


    朱浮不上鉤,延岑還真拿他沒什麽太好的辦法。


    若是讓延岑率部去強攻長安,他也沒有那個膽量。


    前車之鑒,還曆曆在目,長安之城防,易守難攻,他六萬兵馬,想要攻破五萬人駐守的長安,簡直難如登天。


    且說李通,率軍進入南陽。


    這次出戰,劉秀還派給李通三員得力大將。


    一位是捕虜將軍馬武,一位是討虜將軍王霸,還有一位是破奸將軍侯進。


    馬武和王霸這兩位都是劉秀麾下的猛將,自然不用多說,侯進亦是位驍勇善戰的名將,但還是那句話,劉秀麾下,將星璀璨,很多名將的風采,都被吳漢、鄧禹、岑彭、耿弇、馮異、蓋延等將星掩蓋住了。


    侯進便屬於其中之一。


    對於此戰,馬武表現得很是興奮。


    他和李通一樣,這次到漢中作戰,也屬舊地重遊,他和李通,當初都是在漢中與劉秀相識,之後便是不離不棄,一直走到今天。


    王霸和侯進沒有經曆過這些,他二人對於此次入漢中作戰,也表現得極為謹慎。


    俗話說得好,蜀道難,難於上青天。


    漢中境內,地勢險峻,光是在漢中行軍,就是一件愁人的事,更別說作戰了。


    以李通為首的三萬漢軍,進入南陽後,駐紮在南陽西部的涉都鄉。


    涉都鄉這個地方,人煙稀少,有大片的無主之地,漢軍要在南陽屯田,涉都鄉這裏的確是個不錯的選擇。


    但這隻是表麵原因,實際上,李通諸將把屯田之地選在這裏,隻因這裏距離漢中足夠近。


    從涉都鄉向西行進不遠,便是武當山,穿過武當山,也就進到了漢中郡。


    漢中大營,中軍帳。


    李通、馬武、王霸、侯進諸將齊齊聚在中軍帳內,他們身在南陽,所看的卻是漢中郡地圖。


    馬武手指指著地圖的的上方,說道:“根據我方探報,還有長安傳來的探報,目前,延岑部就駐紮在北山!”


    北山位於漢中郡的最北部,距離長安也就百餘裏地,李通看著地圖,眉頭緊鎖,沉默不語。


    王霸也是皺著眉,說道:“既然延岑部都在北山,我看,我軍也不用非走漢中,繞行到長安,亦可攻敵!”


    侯進說道:“我軍繞行到長安,必會被延岑軍有所察覺!”


    王霸哼笑道:“走漢中就不會被人察覺了?


    別忘了,漢中現在可還是人家的地盤呢!”


    沒等侯進說話,李通開口道:“不然!漢中地勢險峻,行軍困難,但同樣的,消息的傳遞也極其困難,我軍穿過漢中,突然出現在敵軍背後,的確能起到出其不意,攻其不備的效果。”


    王霸想了想,緩緩搖頭,說道:“難啊!我軍兵力雖不多,但也是三萬之眾,想不顯山不露水,不被敵軍所察覺,突然出現在敵軍背後,這太難了。”


    說太難了還算是客氣,在王霸看來,這根本沒有可能。


    馬武橫了他一眼,質問道:“王霸,你以前可有去過漢中?”


    王霸對旁人說話,還能心平氣和,唯獨對馬武,他實在是客氣不起來。


    他哼了一聲,說道:“我沒事去漢中作甚?”


    “你既然沒去過漢中,你又怎知漢中的情況?


    在漢中境內,去北山隻有一條路!”


    馬武伸出一根手指頭,特意在王霸麵前晃了晃。


    李通幽幽說道:“子午道。”


    子午道,因通過子午穀而得名,這條道,稱其為天險,毫不為過。


    子午道有很多的路段,就是直接建造在斷崖峭壁上,人們在斷崖峭壁上開鑿,釘入木樁子,再在木樁子上鋪棧道,小路窄的勉強能兩個人並肩同行,稍有不慎,便會跌入萬丈深淵。


    即便對於漢中的本地人來說,子午道也是一條陰陽路,你能有命走上去,卻未必有命能走下來。


    馬武握拳,在地圖上錘了一下,說道:“我軍要穿過漢中,去往北山,隻能走子午道!”


    李通垂下眼簾,背著手,在大帳裏來迴踱步。


    走子午道,太過兇險,一是道路險,不容易走,二是,萬一延岑於子午道設伏,他們這三萬將士,有全軍覆沒之危。


    倘若真在子午道上中了敵軍的埋伏,己方將士當真是連點還手之力都沒有,敵軍甚至都無需交戰,隻要在山頂投擲石頭,砸毀棧道,己方的三萬將士都得葬身於崖底。


    走子午道,就等於是拿三萬將士的性命去做一場豪賭。


    要下這個決心,無論是誰都不太容易。


    馬武意味深長地說道:“次元,子午道難行,我方知道,延岑更知道,延岑絕不會想到,我軍會走子午道,抄他的後路!”


    李通停下腳步,轉身走到自己的座位上,慢慢坐下來,沉默許久,他方緩緩開口說道:“我們得定製一條最為隱秘的行軍路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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