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麗華喝了幾杯花茶,臉頰泛起不自然的紅暈,同時感覺頭腦暈沉沉的,很是不舒服。


    陰麗華的異樣,李秀娥注意到了,郭聖通也看到了。


    她關切地問道:“陰貴人怎麽了?


    是不是哪裏不舒服?”


    等郭聖通說完話,陰麗華一點反應都沒有。


    李秀娥走到陰麗華近前,關切地小聲說道:“貴人?”


    陰麗華迴神,甩了甩自己昏沉沉的腦袋,看向身邊的李秀娥,此時,她眼中的一切都是重影,而且還在不停的旋轉。


    她扶住自己的額頭,聲音微弱地說道:“我有些頭暈……”還沒等李秀娥說話,郭聖通說著:“好端端的,怎會突然頭暈呢?


    來人!”


    隨著她的話音,有兩名宮女走進涼亭。


    郭聖通對兩名宮女道:“你們扶著陰貴人,到內室休息一會。”


    兩名宮女答應一聲,來到陰麗華的左右,作勢要把她攙扶起來。


    李秀娥覺得不妥,她向郭聖通福身說道:“皇後,還是送貴人迴宮吧!”


    郭聖通皺著眉頭說道:“陰貴人現在這個樣子怎麽迴宮?


    還是先在本宮這裏休息休息吧!”


    李秀娥還要說話,但長秋宮的兩名宮女已把陰麗華攙扶起來,邁步向大殿那邊走去。


    李秀娥無奈,隻能亦步亦趨地在後麵跟著。


    兩名宮女把陰麗華攙扶到大殿的內室,將她輕輕放躺在床榻上。


    就這麽一會的工夫,陰麗華的臉頰更加紅暈,額頭還冒出一層虛汗,人在床上躺著也不安穩,翻來翻去。


    跟進來的郭聖通麵色凝重,問道:“李秀娥,最近這段時間,陰貴人經常會頭暈嗎?”


    李秀娥此時已經慌了手腳,亂了心神,不知道陰麗華的身體到底出了什麽問題。


    她連連搖頭,對郭聖通說道:“沒有!皇後,貴人這段時間從沒有過頭暈!”


    郭聖通喃喃說道:“這就奇怪了,陰貴人怎會突然頭暈呢?”


    一名宮女小心翼翼地說道:“皇後,婢子……婢子看陰貴人好像是……中暑了。”


    “中暑?”


    郭聖通愣了片刻,身子一震,急忙問道:“中暑會不會影響胎兒?”


    她此話一出,讓李秀娥的腦袋嗡了一聲,身子發軟,當場癱坐到地上。


    如果貴人肚腹中的胎兒有個閃失,她李秀娥即便有十條命,都不夠賠給貴人的。


    她坐在地上,身子哆嗦得厲害,顫聲問道:“皇……皇後……現在……現在該怎麽辦?”


    “你還愣在這裏做什麽?


    快去請禦醫啊!”


    郭聖通沒好氣地訓斥道。


    李秀娥如夢方醒,整個人好似彈簧似的,從地上一蹦而起,急聲說道:“婢子……婢子這就去請禦醫!”


    說完話,她連施禮都忘了,瘋了似的往外跑去。


    看著李秀娥風風火火的跑出大殿,郭聖通嘴角勾了勾,輕輕哼笑出聲。


    要說陰麗華身邊有什麽弱點,就屬於這個李秀娥了。


    無論是經驗還是性情,李秀娥都遠不如雪瑩和紅箋。


    李秀娥毛躁,經曆過的大風大浪也遠沒有雪瑩、紅箋那麽多,遇到事情,沉不住氣,隻會自亂陣腳。


    所以當雪瑩和紅箋不在陰麗華身邊的時候,這也恰恰是西宮最薄弱的時候。


    郭聖通走到床榻前,看著躺在上麵,睡得極不安穩的陰麗華,郭聖通嘴角越揚越高。


    她在床沿坐下來,抬手摸向陰麗華的臉頰,指尖在她臉頰上輕輕劃過。


    其實最開始,她對陰麗華也是有些愧疚之情的。


    陛下和陰麗華成親在前,她與陛下成婚在後,這皇後的位置,本應該屬於陰麗華,可惜的是,陰麗華沒有為陛下誕下皇嗣。


    這是她郭聖通的幸運,同是也是陰麗華的不幸。


    她的手指順著陰麗華的臉頰慢慢下移,劃過她的脖頸、胸前,最後落在她的小腹處。


    後來,她對陰麗華沒有愧疚之情,有的隻是妒忌和憎恨。


    陰麗華獨得聖寵,以前,陛下禦駕親征時,都是自己陪在陛下的身邊,自從陰麗華到了洛陽,陪王伴駕幾乎成了陰麗華的專屬,無論陛下是禦駕親征,還是巡視地方,陪在陛下身邊的人,永遠都是她陰麗華。


    這前後的落差實在太大了,大到快要把郭聖通折磨得發瘋。


    每次看到劉秀和陰麗華在一起時的恩愛,出雙入對,郭聖通都有衝上去一把掐死陰麗華的衝動。


    她的手指在陰麗華的小腹上來迴畫圈。


    她對陰麗華的妒忌和憎恨,在隨著陰麗華懷有身孕後,迅速轉變成了恐懼。


    她怕,怕陰麗華誕下皇子,威脅到劉強的地位。


    廢長立幼這種事,在前朝不知道發生過多少次了,陰麗華那麽受寵,一旦真誕下皇子,她能不推自己的兒子上位嗎?


    以陛下對陰麗華的寵愛,隻要她誕下皇子,強兒的太子之位立刻就會變得岌岌可危。


    強兒若是被廢,她這個皇後還能長久得了嗎?


    想到這裏,郭聖通的身子都哆嗦個不停,出於恐懼。


    她在陰麗華小腹上劃動的手指頭慢慢縮迴,握緊了成拳頭。


    此時,她真有一拳砸下去的衝動,砸死陰麗華肚腹中還沒成形的胎兒,永絕後患。


    可是她不能這麽做。


    即便她是皇後,謀害皇嗣,那也是死罪。


    她把放於陰麗華小腹處的拳頭慢慢收迴來,而後緩緩站起身形,低頭看著床榻上的陰麗華,幽幽說道:“陰貴人,你可不要怪我!”


    說完話,她轉身向外走去。


    隨著郭聖通離開,偌大的內室,便隻剩下陰麗華一個人。


    另一邊,長秋宮的後門無聲無息地打開,開門的人,正是馮嬤嬤。


    馮嬤嬤探出頭,向左右看了看,然後又向外麵招了招手。


    不遠處的一顆樹後,閃出一條人影,三步並成兩步,順著打開的後門閃了進來。


    “馮嬤嬤!”


    這條人影穿著侍衛的軍裝和甲胄,正是被隗囂送到洛陽的侄子隗恂。


    隗恂進來之後,立刻迴手把院門關上,而後拱手向馮嬤嬤深施一禮。


    馮嬤嬤向四周看看,沒有瞧見其它人,她湊近到隗恂近前,小聲說道:“皇後和陰貴人正在花園中喝茶,隗校尉不可靠近,隻可在遠處偷偷看下,不然被人發現,可就大事不妙了!”


    自從上次和陰麗華見過一麵,那驚恐一瞥,讓隗恂念念不忘。


    從哪之後,隗恂就患上了單相思,茶不思飯不想,滿腦子都是陰麗華那美若天仙的容顏和倩影。


    平日裏,他有事沒事的就在西宮附近轉悠,可惜的是,陰麗華出西宮的次數不多,一連好幾天,他連陰麗華的人影子都沒看過。


    這種對佳人朝思暮想卻不得一見的感覺,讓隗恂夜不能寐。


    後來,是他主動找上的馮嬤嬤,希望馮嬤嬤能找個機會,讓他再見見陰麗華。


    隗恂不知道,這一切其實都在郭聖通的算計當中。


    當初,他之所以被請到長秋宮舞劍,之後又被安排送陰麗華迴西宮,那都是郭聖通有意設計好了的。


    可以說現在隗恂的舉動,完全在郭聖通的掌控之中。


    隗恂主動找上馮嬤嬤,後者順水推舟,應允了此事。


    這次,郭聖通又邀請陰麗華來長秋宮品茶,馮嬤嬤便偷偷把消息告訴給隗恂,並把隗恂偷偷放入長秋宮。


    天下從來不會白白掉下餡餅,尤其是在人吃人的皇宮裏,當有一天餡餅剛好砸在自己的頭上時,一定要思慮再三,要考慮清楚,這究竟是餡餅,還是陷阱。


    隗恂在西涼,那就是最大的紈絝子弟,從來隻有他欺負別人的份,哪有人敢來算計他?


    但是這裏可不是西涼,而是洛陽,是洛陽皇宮。


    這位隗囂的大公子隗恂,在洛陽皇宮裏天真的就像個孩子。


    馮嬤嬤領著隗恂,去到花園,在距離涼亭較遠的地方觀望。


    終於見到朝思暮想的人兒,隗恂心跳加速,眼珠子都快從眼眶裏飛出去了。


    可惜距離較遠,他也看不太真切。


    不過他心裏也清楚,自己若是靠的太近,必然會被發現,私闖長秋宮,那還了得?


    即便是把抓揉腸一般,隗恂也得忍住。


    後來,陰麗華被兩名宮女攙扶進大殿裏,隗恂緊張了起來,問身邊的馮嬤嬤道:“陰貴人怎麽了?”


    馮嬤嬤一臉的茫然,搖頭道:“老奴也不知啊!可能貴人是突然不適吧!”


    “我得去看看!”


    說著話,他邁步就要往大殿那邊走。


    馮嬤嬤一把把他的胳膊抓住,緊張地向左右看看,而後低聲嗬斥道:“隗校尉瘋了不成?


    長秋宮大殿,是你想進就能進的?”


    隗恂身子一震,也嚇出一身的冷汗。


    他急得連連搓手,問道:“那……那怎麽辦?”


    馮嬤嬤眼珠轉了轉,說道:“去後院!”


    由馮嬤嬤領著,隗恂轉到了大殿的後身。


    而後他高抬腿,輕落足,小心翼翼地接近大殿的後窗。


    後窗恰好是開著的,向裏麵一看,正是大殿的內室。


    內室裏空無一人,確切的說,是內室的地上空無一人,而床上卻躺著一人,正是陰麗華。


    陰麗華似乎是在睡覺,但睡得並不安穩,身子一會扭動,一會翻轉,臉頰也呈現不自然的紅暈。


    隗恂在窗外看得清楚,感覺陰麗華不像是患病,更像是喝醉酒了。


    他狐疑地問道:“馮嬤嬤,陰貴人飲酒了嗎?”


    馮嬤嬤白了他一眼,說道:“陰貴人來長秋宮是品茶的,怎麽可能會飲酒?”


    他二人正低聲說著話,忽聽內室外麵的大殿裏傳來郭聖通的問話聲:“馮嬤嬤呢?


    馮嬤嬤去哪了?


    趕快把她給本宮找過來!”


    馮嬤嬤身子一震,對隗恂急聲說道:“隗校尉,皇後在找我,我得趕快迴去,你也快走吧!”


    隗恂連連點頭,說道:“我這就走!這就走!”


    話是這麽說,但他的兩隻腳卻像被釘在地上,紋絲未動。


    馮嬤嬤可沒時間管他,小聲說道:“隗校尉原路迴去就行,應該不會遇到其它人!”


    說完話,她又向隗恂點了點頭,向大殿的正門繞行過去。


    時間不長,馮嬤嬤的身影已經消失,內室的後窗外,隻剩下隗恂一個人。


    隗恂呆呆地看著床上輾轉反側,睡得並不舒服的陰麗華,他忍不住吞了口唾沫,沉思片刻,他仿佛下定了決心,提起衣襟,縮著身子,從窗外一閃而入。


    他可不是微弱書生,也是習武之人,即便武藝練得不怎樣,但體質要比普通人好得多,區區一扇窗戶,又豈能擋得住他?


    他跳入內室後,身子立刻蹲了下來,側耳傾聽外麵的動靜。


    內室外的大殿裏,馮嬤嬤已經進去了,傳來馮嬤嬤的說話聲:“皇後!”


    “馮嬤嬤,你去哪了?


    陰貴人身體不舒服,禦醫怎麽還不到?


    走,你陪本宮出去看看!”


    話音過後,接下來是腳步聲,而後是咣當的關門聲。


    隗恂心跳一陣加速,聽動靜,皇後是帶著人都出去了,這偌大的宮殿裏,現在就隻剩下他和陰麗華兩個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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