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秀決定去往黎丘,臨行之前,他特意找來花非煙。


    花非煙來到清涼殿,向劉秀福身施禮,說道:“陛下!”


    向旁擺擺手,示意花非煙落座,劉秀問道:“非煙可有查出線索?”


    有人在陰麗華飲食中偷偷下藥,這事在宮裏已經告一段落,但在劉秀這裏可沒有完呢,這段時間,他一直在讓花非煙秘密調查此事。


    花非煙向劉秀搖了搖頭,表示沒有查到任何有用的線索。


    劉秀眉頭緊鎖,喃喃說道:“真的有人能在我的眼皮子底下,做得如此天衣無縫,竟毫無破綻?”


    沉吟片刻,花非煙看眼劉秀,小心翼翼地說道:“陛下,也許,此事與長秋宮、鳳凰宮並無幹係。”


    聽聞這話,劉秀怔住,眨了眨眼睛,問道:“非煙此話是何意?”


    如果和郭聖通、許汐泠都無關,那麽幕後主使者又能是誰呢?


    還會有誰忌憚麗華懷上自己的孩子?


    花非煙沉默下來,過了好一會,她終究是沒有把自己心裏的懷疑說出口,搖頭說道:“倘若此事真的與長秋宮、鳳凰宮有關,非煙以為,不會在宮中做到這般的不留痕跡。”


    劉秀歎了口氣,說道:“繼續調查此事!還和以前一樣,不必聲張,於暗中秘密調查就好。


    我一定要知道主使者究竟是何人!”


    “非煙遵命!”


    劉秀話鋒一轉,又問道:“南陽的情況現在如何?”


    他要去南郡的黎丘,必然要路經南陽,現在他隻知道南陽的情況有些胡亂,至於具體亂到什麽程度,他不太清楚。


    花非煙正色說道:“現在遷入南陽的百姓太多,為了爭搶房宅、田地,很多人不惜大打出手,甚至許多地方都鬧出過人命。”


    劉秀皺著眉頭問道:“郡府那邊沒管?”


    “不是沒管,而是沒法管,也無力去管。”


    見劉秀露出不解之色,花非煙解釋道:“南陽的混亂不是隻發生在一地,而是發生在全郡各地,郡府就算派出全部的人力,也管不過來,何況,遷入南陽的還有諸多王公貴胄,郡府又能管得了誰呢?”


    目前被封王的,八成以上都是劉秀在南陽的同族親戚,他們跟著劉秀封了王,有了錢,當然想迴老家置地,這些人都掛著王公的頭銜,皇親國戚,誰又能惹得起他們?


    劉秀若有所思地點點頭,說道:“看來,我也是該到南陽走一趟了。”


    這次,是劉秀稱帝之後,第三次到南陽。


    第一次是為了救陰麗華和許汐泠,第二次是為了討伐鄧奉,這第三次,一方麵是為了勸降秦豐,一方麵也是為了穩定南陽目前的混亂之局。


    此次南陽之行,劉秀毫不意外的又帶上了陰麗華。


    剛剛發生過投毒下藥之事,劉秀不願意把陰麗華留在皇宮裏,另外,他也想借此機會,帶著陰麗華出宮散散心,順便好好調理一下身子。


    天子出行,陣容好大,負責護送的基本全是南軍,包括中黃門、虎賁軍、羽林軍。


    出了洛陽城區,在洛陽的城區之外,也依舊繁華熱鬧。


    洛陽城牆以內的區域,可以稱為內城區,城牆之外的區域,可以稱為外城區,住在內城區的,要麽是王公貴胄,要麽是達官顯貴,普通百姓的數量並沒有很多。


    大量的百姓都居住在外城區,放眼望去,房宅一座挨著一座,酒館、客棧、店鋪在街道兩旁林立,街上,車水馬龍,行人絡繹不絕。


    看到外城區的景象,陰麗華禁不住感歎道:“陛下,臣妾記得剛來洛陽的時候,城外可遠沒有像現在這般繁華熱鬧。”


    人口也遠沒有像現在這麽多。


    天子儀仗所過之處,街道兩旁的百姓紛紛跪地叩首,放眼望去,黑壓壓的一片,一眼望不到邊際。


    劉秀悠然一笑,無不得以地說道:“天子腳下,京師重地,繁華熱鬧是必然,同時也說明我治理得當嘛!”


    他沒定都洛陽之前,洛陽就是長安的陪都,自身已經很繁華了。


    現在洛陽取代長安的地位,成為全國的都城,其繁華景象,自然是更上一層樓。


    兩人在馬車裏邊說著話,邊向外觀望,不知不覺間,儀仗的隊伍已經走出洛陽城,一路向南行進。


    劉秀選擇的路線是先進潁川,再到南陽。


    目前擔任潁川太守的是寇恂,劉秀和寇恂也是許久未見,甚是想念,這次南下,便專門從潁川路過。


    潁川一直以來都是大郡,是除了京師地區之外,人口最為密集的地方。


    隻不過目前南陽有隱隱超過潁川的勢頭。


    進入潁川郡後,隊伍的速度慢了下來,這裏全都是山路,舉目望去,是山連著山,水連著水。


    陰麗華撩起車簾,向外麵望望,然後輕聲喚道:“龍淵!”


    龍淵催馬上前,在馬上拱手施禮,說道:“貴人!”


    “這裏是何處?”


    龍淵迴道:“迴稟貴人,此地名為陽乾山!”


    陰麗華露出恍然大悟之色,說道:“難怪此地的山勢如此險峻壯觀。”


    她以前沒來過陽乾山,但看過的書籍多,對這裏也有所了解,春秋戰國時期,這裏叫非古山,後來才改名叫陽乾山。


    陰麗華迴頭對劉秀道:“陛下,臣妾想出去騎馬走走。”


    劉秀一笑,對外麵的龍淵說道:“讓人牽兩匹馬過來!”


    “是,陛下!”


    龍淵答應一聲,撥馬而去。


    時間不長,龍淵帶著兩名中黃門走過來,二人各牽著一匹高頭大馬。


    一匹馬是棗紅色,一匹馬是純黑色,兩匹駿馬的身上連根雜毛都沒有,長鬃披散,油光錚亮,四腿粗壯,威武雄壯。


    見劉秀和陰麗華都從馬車裏出來,坐在後麵馬車裏的雪瑩、紅箋、李秀娥三名侍女也急忙下了車,來到陰麗華近前,福身施禮,說道:“貴人!”


    陰麗華向她們三人點下頭,走到棗紅馬近前,拍了拍馬背,又摸了摸長長的鬃毛,迴頭對劉秀笑道:“陛下,臣妾就騎這匹吧!”


    劉秀含笑點點頭,走上前來,扶著陰麗華,將她托上馬背,而後他拉著黑馬的韁繩,身形一晃,輕鬆跳上馬背。


    他穿著玄色的冕服,與胯下的黑馬正相配,陰麗華則是一身紅衣,剛好與胯下的棗紅馬相配。


    不得不說,龍淵真的很細心,所挑選的馬兒,也都是按照劉秀和陰麗華衣服顏色挑選的。


    他二人騎在馬上,一人是連人帶馬一身黑,一人是連人帶馬一身紅,即便是在場的侍女、侍衛們都看直了眼,目不轉睛地怔怔愣神。


    龍淵在旁提醒道:“陛下、貴人,山路多石,不宜快行。”


    陰麗華感激地向龍淵笑了笑,小聲說道:“龍大哥,我曉得。”


    以前陰麗華在宛城避難,龍淵曾保護她好長一段時間,那時候,她便叫龍淵‘龍大哥’,現在她突然又這麽叫,把龍淵嚇了一跳,急忙退後一步,躬身施禮。


    緊接著,他又小心翼翼的偷眼瞧瞧劉秀,後者依舊是一臉笑容,非但沒有生氣,反而看起來還挺高興的。


    在劉秀的心目當中,龍淵和自己的家人一樣,麗華更是自己的夫人,他們之間能相處的親近一些,也是劉秀樂於看到的。


    陰麗華的一聲大哥,以及劉秀欣慰的笑容,都讓龍淵倍感窩心。


    迴想起當年,他逃難到南陽舂陵,無論如何也想不到,那個敢於在官兵眼皮子底下搭救自己的鄉下小子,有朝一日竟能成為至高無上的天子,不知有多少次他都在暗暗慶幸自己當初的選擇。


    劉秀和陰麗華騎著馬,漫步前行,龍淵等侍衛不遠不近地跟在後麵。


    陽乾山是一大片的山脈,山巒起伏,一眼望不到邊際,這裏的景色也十分優美,山林密布,鬱鬱蔥蔥,山中有水,匯聚到山坳裏,形成一座大湖,幽靜的仿佛一麵巨大的鏡子,像要把整個天空都映入其中。


    陰麗華禁不住感歎道:“這裏好美啊!”


    劉秀心有所感地說道:“是啊,江山如畫。”


    隻是,為了這如畫的江山,不知有多少的英雄豪傑拋頭顱,灑熱血,征戰沙場,打得昏天暗地,屍橫遍野,血流成河。


    兩人正騎著馬向前走著,突然間,道路一邊的樹林裏,傳出嗖嗖兩道破風聲,劉秀的反應極快,第一時間抓住陰麗華的衣帶,向自己這邊用力一拽,後者還沒反應過來怎麽迴事,身子已然離開馬背,跌入到劉秀的懷中,然後兩人又從馬背上一並翻滾到地上。


    陰麗華沒有怎麽樣,因為在她的身下還有個人肉墊子,劉秀。


    自己在馬上跌下去,滋味就已經不好受了,何況身上還壓著一個人,倘若是身子骨差點的,恐怕肋骨都能被壓折。


    不過劉秀的應急反應,也讓從樹林中射出的兩支箭矢全部射空。


    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可把後麵的龍淵等人嚇得不輕。


    龍淵怒吼一聲:“林中有刺客!”


    說話之間,他作勢要衝入林子裏。


    劉秀大喊道:“龍淵!”


    龍淵一撥馬頭,快速跑到劉秀這裏。


    劉秀拉著陰麗華,從地上站起身形,揉著隱隱作痛的胸口,說道:“你保護麗華!”


    說著話,他抽出肋下的赤霄劍,直奔樹林裏跑去。


    “陛下——”陰麗華和龍淵幾乎同時開口喚他,劉秀沒有理會,繼續向林中跑去,後麵的中黃門緊隨其後。


    他們剛到樹林近前,嗖嗖,裏麵又射出兩支箭矢。


    劉秀一揮手中赤霄劍,隨著叮、叮兩聲,兩支急射過來的箭矢齊齊被打飛出去。


    與此同時,劉秀也看到了樹林中晃動的人影,顯然,對方在射完冷箭後想要逃走。


    他提著赤霄劍,健步如飛地追了過去。


    劉秀的速度快,前麵的那兩條人影速度也不慢,一個跑,一個追,隻眨眼工夫,劉秀已追至樹林的深處。


    就在雙方的距離被不斷拉近的時候,突然間,一張大網從天而降,直奔劉秀的頭頂籠罩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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