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湛和宋弘反對抓捕樊崇等赤眉軍舊部,認為應該先調查清楚了,確認樊崇等人確有謀反之舉,再抓捕也不遲。


    但顯然,他二人不了解劉秀,也不清楚劉秀心裏在想些什麽,顧慮什麽。


    劉秀深吸口氣,說道:“伏司徒和宋司空的進諫,我已經知道了,若無其它的事,兩位就退下吧!”


    劉秀沒有刻意表現出不高興,但臉上也沒有了笑容,清涼殿內,突然讓人感覺涼颼颼的。


    伏湛和宋弘又不是傻子,自然能感受到現場的低氣壓,兩人對視一眼,雙雙向劉秀叩首,小心翼翼地說道:“微臣告退!”


    劉秀點點頭,然後垂下眼簾,又看起來了奏疏。


    等伏湛和宋弘已經離開了有一會,劉秀才放下奏疏,幽幽說道:“還是仲華、君文,深懂我心啊!”


    張昆提著一壺熱水,為劉秀沏了一杯茶,含笑說道:“陛下,右將軍和執金吾都已追隨陛下多年,陛下喜歡誰,厭惡誰,右將軍和執金吾心中自然知曉。”


    劉秀樂嗬嗬地點點頭,拿起茶杯,喝了口茶水。


    張昆繼續說道:“伏司徒和宋司空雖不察聖意,但對陛下,對漢室,亦是忠心耿耿啊!”


    “所以,他二人還得繼續留用。”


    伏湛和宋弘這兩個人,劉秀用起來談不上有多得心應手,但現在想找到更合適的人選來替換他倆,也不太容易。


    劉秀放下茶杯,對張昆說道:“取帛詔來!”


    張昆躬了躬身子,從一旁拿過來一份帛詔。


    劉秀提起筆,蘸了蘸墨汁,沉吟片刻,唰唰唰的寫下一封密詔。


    這封密詔是寫給賈複和伏黯二人的,告訴他倆,逮捕樊崇、徐宣、謝祿、逢安諸賊後,可無需收押,立刻斬首即可。


    寫完這封密詔,劉秀將其交給張昆,讓他親自送到賈複和伏黯的手裏。


    張昆領命而去,離開皇宮,他去到賈府,剛好伏黯也在這裏,正和賈複一同商議抓捕樊崇等人的具體步驟。


    看賈複和伏黯都在,張昆笑了,從袖口中取出帛詔,遞交給他二人,說道:“奴婢是奉陛下之命而來,專程為執金吾和光祿勳送來密詔!”


    賈複和伏黯神色一凜,畢恭畢敬地接過詔書,展開細看。


    看罷之後,伏黯取出火折子,將詔書焚燒掉。


    看到伏黯把密詔燒幹淨了,張昆一笑,拱手說道:“執金吾、光祿勳,奴婢告退!”


    “張謁者!”


    伏黯叫住他,從懷中掏出幾枚龜幣,塞入張昆的手中,含笑說道:“煩勞張謁者專程跑一趟,一點茶水錢,還望張謁者不要嫌棄。”


    “這……這怎麽好意思呢,奴婢是奉陛下之命……”“家兄雖飽讀詩書,但性情卻過於迂腐,不懂變通,難免有開罪陛下的地方,還望張謁者能在陛下惱怒之際,為家兄多多美言幾句。”


    伏黯已經不是第一次打點張昆了,張昆也不是無緣無故就在劉秀麵前幫伏湛說好話。


    張昆沒有再多做推辭,向伏黯深施一禮,說道:“奴婢就多謝光祿勳了。”


    “張謁者慢走。”


    “好說、好說!”


    張昆樂嗬嗬地告辭而去。


    等他走後,賈複目光怪異地看眼伏黯,說道:“區區一個閹人,伏兄又何必這般討好。”


    伏黯意味深長地說道:“可別小看了這位張謁者,現在和陛下最親近的人,就屬他了。”


    天子身邊的人,終日與天下形影不離,關係能不親近嗎?


    賈複想了想,覺得也是這個道理。


    伏黯感歎道:“我自己倒是什麽都不怕,可我那位大哥……”提到伏湛,伏黯忍不住連連搖頭,在他看來,大哥在地方上做個太守還綽綽有餘,可坐到大司徒的位置上,以他的性格,還真不太合適。


    大司徒既要承上,又要啟下,要善於變通,善於揣摩聖意,八麵玲瓏,可所有這些又都是大哥不具備的。


    看著一臉惆悵的伏黯,賈複哈哈大笑,拍了拍他的胳膊,說道:“好了,伏兄,我們還是繼續談赤眉賊的事吧!”


    伏黯搖頭笑了笑,與賈複繼續商議如何擒拿樊崇等人。


    別看現在樊崇、徐宣等人都已解甲歸田,但他們的影響力仍在,赤眉殘部尚存,如果行動失敗,被他們逃脫掉,還指不定要掀起多大的風波呢!所以這次的行動,要麽不出手,出手就務必得把人當場擒下。


    賈複和伏黯商議了一番,兩人決定,賈複親自去捉樊崇,部下去捉逢安等人,伏黯親自去捉徐宣,部下去捉謝祿等人。


    各路人馬,都在今夜子時準時動手,不給赤眉軍眾人相互通風報信的時間和機會。


    事情就這麽被敲定了下來。


    且說賈複,等到亥時過半,也就是晚上十點半左右的時候,他親自率領著一支五百精銳的戍京軍,去往樊崇的府邸。


    樊崇的家在洛陽西城區,一座不算小的宅子。


    快到樊崇家附近的時候,賈複命令隊伍慢行,五百精銳,悄然無息地埋伏在樊崇府邸兩側的胡同當中。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賈複站於小胡同的陰影裏,耐心等待。


    等天快到子時的時候,有巡邏隊從街道上走過來。


    路過小胡同的時候,為首的隊長猛然覺得不對勁。


    他高舉著火把,向小胡同裏麵望了望,黑咕隆咚的,什麽都看不見。


    等他試探性的往裏走去,抬頭再看,頓是被嚇了一哆嗦。


    隻見黑漆漆的小胡同內,竟然沾滿了人,一個個的頂盔貫甲,殺氣騰騰。


    巡邏隊隊長嚇得一哆嗦,張大嘴巴,剛要大叫,冷冰冰的劍身搭在他的肩膀上,讓他把到嘴巴的喊聲立刻憋了迴去。


    手持佩劍的賈複從陰影當中走出來,用劍身輕輕拍下他的肩膀,低聲說道:“這裏沒你的事,繼續去巡邏!”


    隊長定睛一看,身子又是一震,剛要跪地施禮,賈複不耐煩地說道:“走!”


    洛陽城內的巡邏兵,都是隸屬於戍京軍,他們的最高上司就是執金吾賈複,巡邏兵隊長又哪能不認識他?


    聽完賈複的話,隊長大氣都沒敢喘一下,躬身施禮,踉踉蹌蹌的退出小胡同。


    望著隊長帶著巡邏兵快速離去的背影,賈複嘴角勾起,心中嘀咕道:還挺機警的嘛!不愧是他賈複帶出來的兵卒!終於,天到子夜,賈複向周圍眾人一揮手,眾兵卒紛紛將身上背著的繩索拿下來,繩索的一頭係著鐵爪,他們齊齊把鐵爪拋出,掛在院牆的牆頭上。


    緊接著,人們抓著繩子,仿佛狸貓似的,噔噔噔的爬上牆頭。


    這些兵卒,經驗豐富老道,沒有貿然跳入院子裏,而是先取出一顆小石子,彈入院中的石頭地麵上,發出啪的一聲輕響。


    這叫投石問路。


    過了片刻,聽院內毫無聲息,人們這才扒住牆頭,紛紛跳進院子裏。


    在行動之前,賈複就已經交代清楚了,無需留下活口。


    進入院中的兵卒紛紛抽出肋下的佩劍,大步流星地向裏跑去。


    樊崇的府內也是有護院的,聽聞轟隆隆的腳步聲響,原本正坐在迴廊裏打盹的兩名護院立刻被驚醒,二人對視一眼,各自握著佩劍的劍柄,尋聲而去。


    他們是從一座小拱門往外走,而賈複等人則是由拱門外往裏走,雙方在拱門這裏,正好碰個正著。


    看著眼前突然出現的這許多軍兵,兩名護院大驚失色,下意識地驚唿道:“你們——”他二人剛起個話頭,賈複一劍刺了過去,正中一名護院的胸膛,不等對方倒地,他快速閃電般抽出佩劍,向旁一揮,另名護院都沒看清楚,喉嚨已然被劍鋒撕開。


    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連殺兩名護院,賈複一揮手,後麵的軍兵蜂擁衝入拱門內,這裏是一座庭院,人們進入庭院當中,紛紛踹開各房的屋門,提著長劍衝入進去。


    隻頃刻之間,個個房間裏幾乎同時傳出人們的驚唿聲,聽聲音,有男有女,有老有少。


    賈複沒在這座庭院裏多做停留,樊崇也不住在這裏,他大步流星地穿過院落,繼續向裏麵走去。


    這座院落的裏麵,是一座小花園,賈複走到花園當中,停下腳步。


    他眯縫起眼睛,環視四周。


    沙、沙、沙!隨著腳步聲響,在花園四周的陰影當中,緩緩走出來四名黑衣護院,他們手中皆提著明晃晃的佩劍,目光如炬,眨也不眨地凝視著賈複。


    賈複嘴角勾起,冷笑著說道:“原來府內還藏著高手,果然是要謀反!”


    那四名黑衣護院沒有多餘的廢話,走到賈複近前,四把劍,一並向前刺入,分取賈複身上的四處要害。


    賈複冷哼一聲,雙腳在地上用力一蹬,整個人向後倒掠出去。


    前麵的兩劍,被他閃開,後麵的兩劍快要刺到他身上時,賈複將手中劍快速的分向兩旁各揮一下,當啷、當啷!隨著兩聲脆響,另兩把劍也一並被彈開。


    兩名黑衣人被震得手腕酸麻,虎口刺痛。


    賈複斷喝一聲,持劍反衝上來,佩劍橫掃而出,斬向那兩名黑衣人的腰身。


    其中一人不敢抵其鋒芒,抽身而退,另一人沒有時間閃躲,隻能咬著牙關,硬接賈複的重劍。


    當啷!又是一聲脆響,再看那名黑衣人的手中劍,橫著飛了出去,虎口都被震裂開,鮮血滲出。


    黑衣人踉蹌著後退,賈複箭步上前,手起劍落,將對方的脖頸一劍斬斷。


    四名黑衣人,就這一眨眼的工夫,已先有一人身首異處,見狀,另外的三名黑衣人臉色頓變。


    其中一名黑衣人咬牙切齒地問道:“賈複,我樊府何時得罪過你,為何要對我樊府下此毒手?”


    賈複提著劍,向三名黑衣人走過去,同時冷聲說道:“何不去問問閻王?”


    說話之間,他斷喝一聲,揮劍攻向三人。


    即便不用畫杆方天戟,隻用佩劍,賈複高強的武藝也絲毫不減,以一戰三,非但不落下風,反而還把三名黑衣人逼得連連後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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