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複放出話來,見到寇恂,他必殺之,為關俊報仇雪恨。


    遠在陽翟的寇恂,也聽聞了此事。


    要問寇恂怕不怕,他怎麽可能會不怕?


    別看賈複是文人出身,後來才由文轉武,不過賈複的身上可沒有多少文人的氣息,衝動、易怒,看重兄弟義氣,武人身上該有的特點,他都具備。


    賈複可不是隨便放放炮,然後就沒了下文的那種人,他既然能說出這樣的話,就真的能說到做到。


    而且還有很重要的一點,賈複都不能說是劉秀麵前的紅人,應該說是劉秀的心頭肉。


    自從賈複平定五校軍時受了重傷,差點一命嗚唿,把劉秀嚇個半死後,劉秀一直都把賈複放在自己的眼前,由他親自護著。


    如果不是實在無將可派,劉秀也不可能讓賈複領兵出征。


    寇恂那麽聰明,他能不了解這些嗎?


    按理說,執金吾率軍抵達陽翟,身為太守的寇恂是應該出城相迎的,不過寇恂壓根就沒露麵,確切的說,寇恂是沒敢露麵,而是讓郡都尉和郡長史,代他出城迎接賈複的大軍。


    賈複這次來陽翟,就是奔著為關俊報仇,取寇恂性命而來。


    遠遠的,看到前方郡府迎接的隊伍。


    賈複二話沒說,將戰馬得勝鉤上的畫杆方天戟摘了下來,一手提著韁繩,一手持戟,直奔前方的隊伍跑去。


    陰識諸將緊隨其後。


    陰識邊拍打戰馬,跟在賈複的身後,便提醒道:“將軍不可衝動,寇恂可是太守!”


    “他就算是天王老子,我今日也要取賊首級!”


    賈複頭也沒迴地喝道。


    陰識和其餘諸將相互看看,無不暗暗咧嘴。


    倘若將軍真把寇恂給殺了,這事可怎麽收場啊?


    賈複持戟,殺氣騰騰的來到郡府隊伍近前,而後一勒韁繩,停了下來,目光在人群裏掃來掃去。


    他看了一圈,也沒看到寇恂的身影,賈複氣得把韁繩抓得咯咯作響,衝著都尉樓芳說道:“樓芳,寇恂在哪?


    讓他滾出來見我!”


    潁川都尉樓芳,是漢軍武將出身,和賈複談不上有多熟,但相互也認識。


    樓芳急忙出列,向馬上的賈複拱手施禮,說道:“下官拜見執金吾!”


    “你少囉嗦,寇恂呢?”


    樓芳暗暗苦笑,寇恂?


    寇太守聽說你來了,跑得比兔子還快,鬼知道他現在跑哪去了?


    樓芳清了清喉嚨,小心翼翼地說道:“迴稟執金吾,下官……下官從今早就沒再見到太守大人。”


    賈複眨了眨眼睛,疑問道:“他人呢?”


    “不知道啊!”


    “你不知道?”


    賈複眉毛豎立起來。


    你堂堂都尉,太守去哪了,你竟然不知道?


    賈複凝視著樓芳,說道:“你我曾為袍澤弟兄,我不想找你的麻煩,你隻需告訴我,寇恂現在哪裏即可!”


    樓芳咧著嘴,都快哭了,他一邊擦汗一邊說道:“迴……迴稟執金吾,下官,下官是真的不知道,下官可對天發誓,倘若下官知道太守大人的下落,可天誅地滅,死無葬身之地……”他的話還沒說完,賈複擺手打斷了他的話,臉上的怒火平息了不少,他翻身下馬,順手將畫杆方天戟又掛迴到得勝鉤上,走到樓芳近前,說道:“你不知道寇恂的下落就算了,又何必發如此毒誓?”


    樓芳吞了口唾沫,小聲說道:“下官是怕執金吾不信啊!”


    賈複問道:“今日一早,寇恂就不見了蹤影?”


    “正是!”


    “他跑的倒快!我倒要看看,他能躲到哪裏去,又能躲到什麽時候?”


    說著話,賈複迴頭,對後麵的陰識諸將揮手喝道:“率軍進城!就算是掘地三尺,也要把寇恂給我揪出來!”


    聽聞這話,別說樓芳汗如雨下,郡府的其餘官員,也都是一個勁的擦汗。


    但在賈複麵前,他們完全不敢插嘴。


    賈複既是陛下的寵臣,又是勇冠三軍的猛將,而且他這次領兵出征,連戰連捷,立下一連串的戰功,現在他正在氣頭上,誰敢去觸他的黴頭?


    還是樓芳滿臉堆笑地說道:“大人,將士們遠道而來,一路疲累,人困馬乏,下官在城內已經準備好飯菜,弟兄們可以敞開了肚子吃,能吃多少,下官就加餐多少。”


    賈複聞言,臉上的表情又柔和了幾分,向樓芳拱手說道:“如此就多謝樓都尉了!”


    “哎呀,大人真是折煞下官了!”


    樓芳感歎道:“下官是從軍中出來的,自然最為清楚軍中的弟兄們有多辛苦,這次大人率軍路過陽翟,我身為地主之一,理應為弟兄們多做些實事。”


    這種話,賈複愛聽。


    他視麾下的將士如手足,對將士們照顧有加,比隻照顧他一個人更能討他的歡心。


    賈複滿意地點點頭,拍拍樓芳的肩膀,揚頭說道:“我們進城說話!”


    在進城的路上,賈複冷著臉問道:“關俊的屍首現在何處?”


    樓芳躬著身子說道:“已經被太守大人入殮厚葬了。”


    見賈複揚起眉毛,樓芳解釋道:“太守大人也不願殺關將軍,奈何,關將軍當眾行兇,傷人性命,眾目睽睽之下,太守大人不得不做出嚴懲……”說話時,看賈複的臉色越來越難看,樓芳識趣地閉上嘴巴,不再多說。


    陽翟城內。


    郡府這邊已經清空了一條主街道,供賈複軍使用。


    在街道上,郡府還設置了好多個放飯點。


    放飯點裏,擺放著一隻隻的大木桶,有的裏麵裝著白米飯,有的裏麵裝著肉和菜。


    不用親眼看到,隻是聞著街道上散發出來的香味,人們便不由自主地一個勁吞咽口水。


    在外行軍作戰,夥食不可能太好,有的時候為了趕時間,飯菜都沒有完全熟,就端上來開飯了。


    再者說,軍中的夥食大多是粟飯,能吃到大米飯的時候,屈指可數,能吃到肉菜的時候就更少了。


    現在,人家潁川郡府提供的夥食,既是大米飯,而且又有菜又有肉,人們能不饞嗎?


    賈複走到一處距離最近的放飯點,看了看木桶裏的飯菜,迴頭對樓芳說道:“這……郡府未免太破費了吧?”


    樓芳正色說道:“將士們在外與敵軍拚命,一仗打下來,不知有多少兄弟永遠都走不下戰場,下官為弟兄們做這點事,又算得了什麽?


    潁川現在是還不富裕,百廢待興,但哪怕郡府上下都餓著肚子,也得讓在外征戰的將士們都吃飽,都吃好!”


    他這番話,讓賈複動容,賈複拱手,深施一禮,說道:“複代軍中弟兄,多謝樓都尉!”


    樓芳急忙拱手還禮,說道:“下官愧不敢當!”


    接下來,賈複的部下們開始領飯,領到了飯菜後,人們就坐在街道上,大吃起來。


    這頓飯,算是他們出征以來,吃的最好的一頓,而且不限量,可以管夠吃。


    人們甩開腮幫子,這頓海吃,恨不得把飯菜都吃得頂到嗓子眼。


    樓芳親自作陪賈複,與他開懷暢飲。


    樓芳提供的夥食好,讓賈複對他的好感大增,兩人推杯換盞,越喝越多。


    這頓飯,他們足足吃了一個多時辰,恰在這時,一名衙役慌慌張張地跑了過來,對樓芳說道:“都尉大人,小人在城北看到了太守大人!”


    “啊?”


    樓芳心頭一驚。


    原本一臉醉意的賈複,一聽到寇恂的名字,耳朵立刻豎立起來,人也隨之精神了,他甩了甩昏沉沉的腦袋,又打了個飽嗝,問衙役道:“寇恂現在哪裏?


    你帶我去找他!”


    說著話,賈複又向四周揮了揮手,大聲吆喝道:“兄弟們都起來,隨我去抓寇恂!”


    人們起不來了!賈複的部下們,無論是將官還是士卒,有一個算一個,肚子都吃得圓滾滾的,人們東倒西歪地躺在地上,撐得直仰脖,誰都站不起來了。


    見狀,賈複是又好氣又好笑,抬手環指眾人,笑罵道:“看看你們這出息!”


    眾將士可憐兮兮地看著賈複,紛紛哼哼了兩聲。


    不怪他們吃得太多,要怪也是怪潁川郡府提供的飯菜太好,做得太美味,他們都不記得有多久沒吃過這麽好吃的飯菜了。


    將士們都撐得癱倒在地,動彈不得,賈複也沒心思再去抓寇恂了,而且他自己也是醉的厲害。


    他向那名衙役揚揚頭,舌頭發硬地說道:“今日,就算了!你見到寇恂,讓他日後洗幹淨了脖子等著我!”


    衙役嚇得一哆嗦,差點沒跪地上,哆哆嗦嗦的站在那裏,也不知道該說點什麽好。


    寇恂就是這麽化解這次危機的。


    他殺了賈複的愛將關俊,知道賈複一定會來找他報仇,便早早的躲了起來,然後以郡府能提供的最好的飯菜,來招待賈複和他麾下的將士們。


    結果一頓飯吃下來,人們都沒了去抓捕寇恂的力氣。


    當然了,寇恂也可以不向賈複示弱,不躲不藏的繼續留在郡府裏,賈複想要殺他,難道還能率軍進攻潁川郡府嗎?


    如果賈複真這麽幹的話,形同造反,他自己也吃不了兜著走,在陛下那裏解釋不過去。


    隻是如此一來,受損的不僅僅是他和賈複兩個人,更有可能導致漢室朝廷的內耗和內亂。


    寇恂之所以向賈複示弱,最為關鍵的一點,他是以大局為重。


    寇恂這個人,鐵麵無私,又深明大義,劉秀看重寇恂,還是非常有道理的。


    岑彭替換了吳漢,擔任南征軍的主將,麾下有賈複、耿弇、朱祐、王梁諸將,漢軍在潁川完成了重整旗鼓,再次進軍南陽,討伐鄧奉。


    與此同時,洛陽。


    洛陽朝廷接到了從長安和弘農傳來的緊急戰報。


    長安戰報,向西涼進發的赤眉軍受到隗囂部阻擊,被迫迴撤長安。


    鄧禹率部堅守,奈何寡不敵眾,現鄧禹已率部撤離長安。


    弘農戰報,弘農太守遇刺身亡,赤眉別部,大軍壓境,企圖一舉攻占弘農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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