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湛沒有太多的辦法應付眼下的這種局麵,他隻能聽伏黯的。他問道:“陛下現在何處?”


    伏黯正色說道:“大哥放心,我已經安排人,送陛下先去了渡口,隻要我們一到,便可和陛下一同乘船離開。”


    伏湛說道:“務必要保護好陛下的安全。”


    “我知道。”


    伏湛、伏黯一家,去到城隍廟進行拜祭。平原城的城隍廟,和長安的城隍廟一樣,供奉的都是人神紀信。


    之所以說他是人神,是因為紀信確有其人,當年跟著劉邦一同起兵反秦,後來在楚漢之爭時,被項羽所俘。項羽勸他投降,紀信寧死不降,後被項羽焚殺。


    紀信死後,他的忠義和氣節在民間廣為流傳,後來百姓們為了紀念紀信,為他立廟以祀,這便是城隍廟最早的由來。在


    之後的曆朝曆代,帝王們都對紀信推崇有加,到唐代時,專門為紀信的家鄉設立個縣,到宋代時,紀信被追封為公,到元代時,蒙古人追封紀信為王,到明代時,紀信又被追封為忠烈侯。不過到了現代,似乎也沒多少人知道紀信是何許人也了。書


    歸正傳。伏湛和伏黯等伏家人到了城隍廟,開始祭拜。


    這一祭拜,就是一兩個時辰。跪在大殿裏,正向神像祈福的伏湛,聽聞這邊傳來腳步聲,他睜開眼睛一看,隻見伏黯走了過來。他


    細聲問道:“情況怎麽樣?”伏


    黯跪在鋪墊上,向前叩首,同時說道:“已經走了一批眼線,但剩下的還有不少。大哥可繼續留在大殿裏祈福,我帶著大嫂和孩子們去後院吃齋飯。”“


    好。”伏湛輕輕應了一聲,重新閉上眼睛,跪在神像前,一動不動,如同老僧入定。伏


    黯起身,帶著伏湛的妻妾和兒女們去往後院,於道士的安排下用齋飯。人


    是鐵,飯是鋼,一頓不吃餓得慌。眼線們也是人,也會累,也會餓,也要喝水吃飯。看


    到伏家人開始在城隍廟裏用齋飯,這是沒有短時間內離開的意思,幾名領頭的探子碰頭一商議,覺得己方也不能餓著肚子在這裏幹等著。於


    是他們隻留下一個探子頭目,帶著三、四個探子繼續在城隍廟外麵蹲守,其餘的探子們,則迴城區去吃飯。伏


    黯的手下人一直在暗中盯著探子們的動向,看到大批的探子散去,隻留下幾個探子在城隍廟外,伏黯的手下立刻進入城隍廟內,將此事稟報給伏黯。


    聽完手下弟兄的迴報,伏黯的眼睛頓是一亮,意識到機會來了。


    他找到伏湛,在他身邊跪下來,裝出一副向神像祈福的姿態,小聲說道:“大哥,外麵的探子大多都撤走了,趁此機會,我們趕快走!”伏


    湛睜開眼睛,向伏黯點了點頭。伏


    家兩兄弟,帶著家人們從城隍廟裏出來,坐上己方的馬車,快速往迴走。留守的幾名探子見狀,急忙上馬,緊隨其後。走著走著,他們突然意識到不對勁了。幾


    輛馬車行進的方向,根本不是迴平原城,而是北方的渡口。幾名探子不明白怎麽迴事,為首的探子頭目眼珠轉了轉,向手下人使個眼色,然後催馬向前急行。


    馬車的速度不快,很快,探子頭目和幾名手下便跑到了馬車的前麵,而後他勒住馬匹,停在路中。


    見有人攔住去路,趕車的車夫停下馬車,沒好氣地喝道:“何人如此大膽,竟然阻攔太守大人的車架!”探


    子頭目滿臉堆笑,翻身下馬,向車夫拱了拱手,說道:“小人是慶祥布莊的掌櫃,看到伏太守的車架,特來向伏太守問聲安。”


    聽聞這話,車夫的臉色緩和了一些,不過還是瞪了對方一眼,然後滿臉堆笑地迴頭對車內伏湛說道:“大人,是慶祥布莊的掌櫃來問安。”


    “嗯,我知道了,讓他走吧!”現在正處於最關鍵的節骨眼,伏湛哪裏有心思和閑雜人等客套寒暄。車夫應了一聲,正要說話,伏黯突然開口說道:“等下!”


    他催馬上前,來到布莊掌櫃的近前,上下打量他一番,縱身下馬,問道:“你是哪家布莊的掌櫃?”


    “迴二公子的話,是慶祥布莊!”“


    你認識我?”“


    伏家的二公子,整個平原城,又會有誰不認識二公子呢?”布莊掌櫃是個場麵人,說話時,一臉的笑容,十分討喜,說出的話也非常中聽。伏


    黯點點頭,問道:“掌櫃的這是要去哪啊?”“


    渡口那邊來了一批布料,我和幾個夥計正要過去接貨。”


    “哦!慶祥布莊,以前好像沒聽說過啊!具體在城裏的什麽地方?”伏黯一臉好奇地問道。“


    就在城西的西門街……”


    掌櫃的正一臉認真的為伏黯講述著自家店鋪的位置,也是一臉認真聆聽的伏黯,突然肩膀一晃,一道寒光乍現,掌櫃的話音隨之戛然而止。


    一道鮮紅,在掌櫃的喉嚨處浮現出來,鮮血順著這道鮮紅,緩緩流出。掌櫃的眼睛瞪得好大,難以置信地看著伏黯,身子搖晃了兩下,一頭倒在地上。


    此情此景,讓布莊的幾個夥計都驚呆嚇傻了,人們還沒有反應過來,伏黯身形一晃,人已經閃到幾名夥計近前,隻見幾道寒光在空中乍現,幾名夥計,無一例外,皆是喉嚨處多出一條短短的紅線,屍體轟然倒地。


    伏黯甩了甩手中短劍,收劍入鞘,向自己的手下人一甩頭。兩


    名大漢快步走了過來,一手拎起一具屍體,走到路邊,將屍體拖進路邊的草叢當中。迴來之後,又用地上的浮土,把殘留的幾塊血跡掩蓋住。打


    眼一瞧,這裏就好像什麽事情都沒發生一樣。伏黯重新上馬,來到馬車近前,先是看向車夫,問道:“你都看到了什麽?”車


    夫此時也嚇傻眼了,呆呆地搖搖頭,結結巴巴地說道:“二……二公子,小的……小的剛才什麽都沒看到。”


    伏黯淡然一笑,沒有再理他,對車內的伏湛說道:“大哥,他們都是眼線!”


    別看伏湛是太守,但這種殺人的場麵,他還真沒見過幾次。他吞了口唾沫,點點頭,放下簾帳,一句話也沒說完。


    伏黯拍下車夫的肩膀,把後者嚇得渾身一哆嗦。伏黯說道:“繼續趕車,去渡口。”


    “是!是是是!”車夫大氣都不敢喘,連忙甩動鞭子,驅趕著馬車,繼續前行,不過這次馬車的速度倒是提升了不少。


    一路暢通無阻,幾輛馬車順利來到渡口。到了這裏,不用去找船家,伏黯早已經安排好了船隻,一艘不是很大的畫舫,但通納他們這些人,是綽綽有餘了。伏


    湛下了馬車,來到畫舫前,將幾名趕車的車夫以及隨行的仆人們都召集到自己近前,說道:“我現在要乘船去往河北,再取道到洛陽任職,你們有願意跟我一起去洛陽的,我歡迎,若不願意去,現在就可以迴去了!”


    說著話,他從夫人手中接過好幾隻事先準備好的錢袋,說道:“主仆一場,臨走之前,我也沒有什麽好給你們的,這些錢,你們可以拿去安家置業。”


    在場的下人們麵麵相覷,沒有一人去接伏湛手中的錢袋,異口同聲地說道:“小的願意跟隨大人,去往洛陽,還望大人能繼續收留小人,不要趕小人走!”說


    著話,一眾仆人紛紛下跪。伏湛動容,伸手把眾人攙扶起來,說道:“既然大家都願意跟著我去洛陽,那麽我們就一起上船!”


    伏湛、伏黯等人,馬車、馬匹都不要了,紛紛登上畫舫。在畫舫的船艙當中,眾人見到了劉秀。伏湛和伏黯二話不說,屈膝跪地,說道:“微臣參見陛下!”


    他二人突如其來的舉動,讓在場眾人都有些措手不及,不明白怎麽迴事。伏湛沉聲說道:“陛下從洛陽而來,你等還不快向陛下施禮?”他


    特意提到劉秀是從洛陽來的,如此一來,人們也就知道眼前的這位天子,到底是哪一位天子了。


    洛陽的天子,是劉秀?人們臉上的驚訝之色更濃,不過也來不及細想,紛紛下跪,齊聲說道:“草民拜見陛下!”劉


    秀揮揮手臂,說道:“諸位快快請起!”人


    們起身後,無不偷偷打量著劉秀。人們對劉秀這個名字當然不陌生,甚至可用如雷貫耳來形容。現在終於見到了劉秀本尊,心裏又哪能不好奇呢?劉


    秀比人們想象中的要年輕許多,模樣也生得英俊,而且個頭也高,看起來風度翩翩,渾身上下都透出一股儒雅之氣。


    這與人們想象中肥頭大耳的天子形象完全不同。“


    天子竟然如此年輕!”這話從女眷當中傳出。伏


    湛轉頭一瞧,正是他的女兒伏青儀說的,他瞪了女兒一眼,而後連忙對劉秀拱手說道:“陛下,小女青儀,年幼無知。”


    劉秀不以為然地擺擺手,他的心很大,能裝進天下,他的心胸也同樣寬廣。他哈哈笑道:“付小姐說得也沒錯嘛!哈哈!”


    他一笑,現場有些尷尬的氣氛立刻消失的無影無蹤。很


    快,畫舫離開渡口,駛向對岸。伏湛忍不住起身,走到窗前,望著遠方平原城城郭的輪廓,心中不由得感慨萬千。自


    己這一走,不知以後還有沒有再迴平原城的機會。他在這裏畢竟待了兩年多,要說對平原城一點感情都沒有,那是不可能的。劉


    秀走到伏湛的身旁,望著平原城方向,幽幽說道:“早晚有一天,漢室會收複平原,收複青州,收複整個天下!”伏


    湛心中的傷感一掃而光,他鄭重其事地點點頭,說道:“隻要有陛下在,微臣相信,這一天並不會太遙遠!”


    劉秀笑了笑,意味深長地說道:“以我一人之力,欲得天下,如同蚍蜉撼樹,集千萬人之力,欲得天下,猶如風卷殘風,摧枯拉朽。”伏


    湛麵露笑容,由衷感歎道:“陛下聖明,乃眾臣之福,更乃社稷、黎民之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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