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秀對投降的銅馬軍將領上淮況、重連軍首領齊驀乃至高湖軍首領趙歸,都是以禮相待,客氣有加。這讓滿心陰霾的上淮況和齊驀,心裏多少舒服了一些。


    之後,劉秀令人準備酒菜,熱情款待上淮況、齊驀和趙歸。上淮況和齊驀雖然都是饑腸轆轆,但此時看著滿桌的酒菜,他二人是真的吃不下去。


    現在他們乃至全軍將士的性命,都掌握在劉秀的手裏,劉秀最終要怎麽處置他們,還真不好說呢!別


    看劉秀現在對他們的態度很是客氣,但他們可是見過太多翻臉無情的人。


    上淮況心中所想,比齊驀還要更多一些。銅馬軍現在被俘的隻有十來萬將士,但銅馬軍的別部,可還有十好幾萬人呢。隨


    著他和東山荒禿向劉秀投降的消息傳開,那些別部的兄弟們,也會相繼趕過來,等到別部的兄弟也投靠到劉秀的麾下,人都聚齊了,銅馬軍的兵力,二十萬都擋不住。


    這麽多的兵馬,而且還都以東山荒禿和他上淮況馬首是瞻,劉秀真的能放心他二人嗎?


    為了爭奪這二十多萬兵馬的控製權,劉秀真的還能容忍他和東山荒禿的存在嗎?對此,上淮況是一點信心都沒有。畢


    竟二十多萬的兵馬,誘惑力實在太大,足以讓當今這個亂世中的任何人都為之瘋狂。這


    頓酒菜,對於心理七上八下的上淮況而言,簡直食如嚼蠟。


    看出上淮況心不在焉,也知道他心裏在顧慮些什麽,等到酒過三巡,菜過五味,劉秀說道:“連日征戰,上淮將軍和齊將軍想來也都疲憊不堪,現在,迴營去休息吧!”上


    淮況小心翼翼地問道:“不知蕭王是讓我等迴哪個軍營?”


    在他看來,自己和齊驀都主動送到劉秀的眼皮子底下了,他十之八九會趁此機會,將自己二人軟禁在漢軍大營裏。


    可讓他沒想到的是,劉秀竟然含笑說道:“當然是返迴你們自軍大營。”上


    淮況暗吃一驚,麵露詫異之色,愣了片刻,他和齊驀雙雙起身,向劉秀拱手施禮,說道:“多謝蕭王!叨擾蕭王這麽久,我等告辭!”別


    過劉秀,上淮況和齊驀轉身向外走去。出了營帳,兩人還特意迴頭望了一眼,見無人追出來,兩人忍不住暗暗鬆了口氣。


    別說上淮況和齊驀以為自己要被劉秀軟禁,就連朱祐等人,也認為己方應該把上淮況和齊驀囚禁起來,省得再生出變數。


    等他二人離開中軍帳,朱祐迫不及待地說道:“大王實在不該放他二人走啊?”“


    哦?仲先為何這麽說?”劉秀笑問道。


    朱祐正色說道:“銅馬、重連來降,誰又知道他們是出於真心還是假意?”


    劉秀笑道:“但凡還有別的出路,銅馬、重連,斷然不會向我軍投降!”


    “所以啊,大王,銅馬、重連的投降,是迫於無奈,心中對大王,既不服,也不滿,現在大王不趁機抓了他倆,反而還放他倆迴去,這是放虎歸山,後患不窮啊!”說到這裏,他深深看了一眼劉秀,幽幽說道:“銅馬、重連的降軍,可是有二十萬眾,一旦生亂,壓都壓不住!”即


    便這二十萬大軍已經上交了武器和盔甲,但若是發生暴動,其勢頭也猶如洪水猛獸,一發不可收拾。劉


    秀不以為然地搖了搖頭,樂嗬嗬地說道:“用人之前,得先能信任於人,若不信他,又如何用他?”


    他不動上淮況和齊驀,當然也有自己的考量。銅


    馬軍和重連軍雖降,但對自己,還毫無忠誠度而言,他若要想控製這二十萬人的大軍,必須得得到東山荒禿、上淮況、齊驀這些軍中首領們的支持。囚


    禁上淮況和齊驀,看似有道理,實則並不然。


    這麽做,非但無法讓自己控製住這二十萬大軍,反而必會引起二十萬大軍的強烈不滿和反彈,勾起將士們心中的戒備和敵意,到那時,才真的可能會發生大亂子。


    上淮況和齊驀返迴銅馬軍大營。路上,兩人不約而同地對視了一眼,齊驀迴頭望望,又向四周瞧瞧,說道:“上淮兄,我看,趙歸說的沒錯,蕭王為人的確仁善、隨和,你我雖為敗軍之將,但蕭王非但沒有為難你我,反而連盛氣淩人的架子都沒有。”要


    知道劉秀可是勝利者,勝利者麵見失敗者,還能如此禮遇,實屬罕見。


    上淮況淡然一笑,說道:“知人知麵不知心。齊驀,你切不可看劉秀表麵隨和仁厚,就以為他是善類。劉秀身為劉玄授封之蕭王,卻把劉玄的心腹謝躬、苗曾等人斬殺殆盡,可見劉秀心思之毒辣。”齊


    驀清了清喉嚨,不自覺地為劉秀辯解道:“上淮兄,劉玄曾殺了劉秀的大哥,劉秀又豈能不怨恨劉玄?再者說,劉玄封劉秀蕭王,隻是個虛銜、擺設,實際上,是想借此穩住劉秀,讓謝躬、苗曾等人架空他,劉秀為了自保,才不得不殺他們啊!”


    上淮況看著齊驀,樂了,笑道:“你對於此事,看的還很透徹。”


    齊驀急忙欠了欠身,正要謙虛幾句,上淮況繼續說道:“是啊,劉秀為了自保,在大哥被殺的情況下,甘願對殺兄仇人俯首稱臣,在自己沒有實力的情況下,他能對殺兄仇人的臣子們虛與委蛇,而一旦時機成熟,該他出手的時候,他又會毫不猶豫的雷厲風行,心機深沉,能屈能伸,這樣的劉秀,不是比許多心思歹毒的人更可怕嗎?”


    齊驀沒什麽話講了,他感覺上淮況對劉秀的成見太深,無論自己說什麽,怎麽為劉秀辯解,都很難去改變他對劉秀的態度。迴


    到銅馬軍大營,見到東山荒禿,此時後者正坐在軟榻上,被下麵的兵卒們喂著喝清粥。見


    狀,上淮況和齊驀都是麵露喜色,驚喜交加地說道:“大將軍能進食了?”


    東山荒禿原本已經傷得東西吃不下,水也喝不下,躺在那裏,奄奄一息,而現在,他竟然能坐起來喝粥,太令人意想不到。


    站於一旁的張淮喜笑顏開地說道:“是蕭王派來的醫官妙手迴春,外敷一副藥,內服一副藥,不到兩個時辰,大將軍已然大好,人也精神多了!”厲


    害啊!看著興奮得手舞足蹈的張淮,上淮況心裏暗歎口氣,當初張淮可是強烈反對投降的,而現在,劉秀隻派來一個醫術精湛的醫官,便讓張淮對他的態度大為轉變,甚至在私下裏,都主動稱唿劉秀為蕭王了。


    張淮對劉秀的態度尚且如此,其它將領們對劉秀的態度,也可想而知。如此輕描淡寫的便可收服人心,又豈能說劉秀不厲害?


    東山荒禿示意喂粥的兵卒退下,他抹了抹嘴巴,對上淮況和齊驀一笑,問道:“上淮、齊驀,你二人可見到蕭王了?”齊


    驀急忙點頭,應道:“大將軍,我等已見過蕭王!”


    “蕭王可有難為你等?”


    “非但沒有難為,反而客氣有加,以禮相待,蕭王還特意留我二人在中軍帳一同用膳!”齊驀樂嗬嗬地說道。“


    嗯!”東山荒禿點點頭,含笑說道:“趙歸所言非虛,蕭王果真仁善,言而有信!”上


    淮況撫了撫額頭,這還不到一天的時間,連大將軍都對劉秀的印象大為改觀。他


    皺著眉頭說道:“大將軍,現在人為刀俎,我為魚肉,稍有不慎,死無葬身之地,需早做提防才是!”


    東山荒禿聞言,眉頭緊鎖,正要說話,這時候,一名兵卒從外麵跑了進來,說道:“報!大將軍,蕭王使者到!”


    在場眾人,同是一驚,東山荒禿稍愣片刻,急忙道:“速速有請!”來


    的這位劉秀使者,在場眾人都認識,正是不久前帶著醫官前來的朱祐。


    朱祐是手持蕭王令牌而來,進入中軍帳,他環視一圈,大聲說道:“蕭王有令,眾將接令!”


    東山荒禿遲疑片刻,還是從軟榻上下來,跪伏在地,見狀,其它眾將也都紛紛下跪,齊聲說道:“我等叩見蕭王!”


    見令如見人。朱


    祐朗聲說道:“蕭王令,東山荒禿、上淮況、齊驀、趙歸,深明大義,率軍歸順,造福於河北,鞏固於邦本,故,冊封東山荒禿、上淮況、齊驀、趙歸為關內侯。”宣


    讀完劉秀的授意,朱祐揣起蕭王令,向東山荒禿等人拱手一笑,說道:“恭喜四位將軍,受封侯爵位,在下還需迴營複命,先告辭!”“


    快!快代我去送送朱將軍!”東山荒禿的臉上露出紅暈之色,向周圍的眾將連連揮手。


    上淮況、齊驀、張淮等人,一同把朱祐送出中軍帳。等他離開,人們迴到賬內,齊驀忍不住說道:“我們……我們現在也是諸侯了?名正言順的諸侯?”東


    山荒禿哈哈大笑,上淮況則是怔怔發呆。


    漢製在很大程度上是繼承的秦製,漢的爵位等級和秦國一樣,分為二十級,關內侯是第十九級,在關內侯之上,便隻有第二十級的列侯。


    作為外姓臣子,列侯是能受封的最高爵位。漢代的傳統就是不封異姓王,這是劉邦定下的規矩。列


    侯以前叫徹侯,不過和漢武帝劉徹重名了,到了劉徹這裏,便把徹侯改名為通侯,後來又改稱列侯。


    不管是徹侯還是通侯、列侯,隻是名字變了,但它所代表的爵位和地位,都沒有任何改變。列


    侯可分為縣侯、鄉侯、亭侯,都是有封地,可領食邑,而關內侯則未必會有封地,如果沒有封地,哪怕貴為侯爵,也沒有食邑,隻是個虛銜罷了。現


    在劉秀封他們四人為關內侯,但並沒有提到任何的封地,這就像當初劉玄封劉秀蕭王一樣,空有爵位,沒有封地,沒有食邑,僅僅是個空頭銜而已。所


    以東山荒禿和齊驀表現得很興奮,而上淮況一點也高興不起來。這種沒有封地,沒有封號的關內侯,可以說是毫無意義,純粹是在打發人,安撫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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