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穀郡會站在劉秀這一邊,算是順理成章之事,並沒什麽好稀奇的。上穀太守耿況,本來就打算向劉玄俯首稱臣,還派出自己的兒子耿弇去往長安朝見。


    隻不過王郎在邯鄲的突然稱帝,讓事情發生了變數。


    對於己方到底該支持劉玄,還是該支持王郎,耿況和手下的心腹官員也做了一番商議。上


    穀長史景丹,態度十分明確,他一針見血的指出,王郎的稱帝缺乏根基,難以長久。在


    郡府裏,長史可不是小官,除了太守、都尉,最大的官就是郡丞和長史,兩者平級。


    景丹說王郎缺乏根基,不單單是指他底子薄,無法與劉玄為首的更始朝廷相比,另外他的稱帝還缺乏合法性。


    他說自己是成帝之子,就真是成帝之子了嗎?


    他的那一套說詞,什麽被成帝瞅一眼,天降金光,宮女懷孕,偷逃出宮,生下王郎,本名叫劉子輿等等這些,根本經不起推敲。


    和根正苗紅的劉氏宗親、漢室後裔劉玄相比,王郎這個自稱劉子輿的成帝之後,完全站不住腳,也不會被天下百姓所承認。王


    郎之所以在河北這裏,得到各郡各縣的俯首稱臣,皆因有河北三王在給他撐腰。可是這河北三王也不是鐵板一塊。


    目前來看,真正支持王郎的,隻有趙王劉林和廣陽王劉接,而最具實力的真定王劉楊,非但他自己沒去邯鄲向王郎俯首稱臣,而且也沒給邯鄲派去一兵一卒。


    他僅僅是在口頭上表示,自己願意尊崇王郎為天子。


    劉楊這空口無憑的一句話,說白了,到了關鍵時刻,屁用都沒有。王郎要是露出頹勢,估計第一個叛逃王郎的,肯定就是他劉楊。景


    丹向耿況做了一番詳細的分析,把劉玄和王郎之間的優劣,分析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聽完景丹這番分析,耿況的心裏已經有了決定,而後他又去詢問功曹史寇恂的意見。


    在郡府裏,功曹史也不是小官,僅次於郡丞和長史。寇


    恂的意見和景丹相似,但又不完全一樣,他的態度是,己方既不要支持劉玄,也不要支持王郎,而應該去支持劉秀。


    表麵上看,寇恂的意見似乎和景丹沒有區別。劉


    秀是劉玄冊封的行大司馬事,支持劉秀了,也就等於支持劉玄了,可是此時,在寇恂的心裏,他已經不再把劉秀和劉玄歸放在一起。用


    寇恂的話講,劉玄嫉賢妒能,任人唯親,支持劉玄,對己方沒有任何的好處,弄不好,耿況的太守之位都坐不安穩。而


    劉秀完全不同,禮賢下士,所過之處,士皆歸之。


    另外,劉秀的德行要比劉玄高得多,知恩圖報,性情溫和,現在劉秀正處於逆境之中,己方若是在這個時候幫了劉秀,以劉秀的性情,必會對耿況感恩戴德,日後劉秀功成名就,耿況也會前途無量。耿


    況的兩位心腹,景丹和寇恂,都是希望他站在劉秀這一邊,支持劉秀與王郎對抗。恰在這時,耿弇也迴了上穀郡城沮陽。


    耿弇把他此行的經過向父親講述了一遍,最後說明,他已拜劉秀為主公,並被封為偏將軍,勸父親隨他一同投靠劉秀。耿


    況本就有心支持劉秀,現在聽聞兒子已經投靠劉秀,並且被劉秀收留,還封為偏將軍,耿況大喜,也更加堅定了投靠劉秀的決心。


    不過僅憑上穀一郡之力,支持劉秀對抗王郎,還是顯得勢單力薄。在


    耿弇和景丹的建議下,耿況派寇恂去往漁陽,約見漁陽太守彭寵,商議兩郡聯手,共同支持劉秀。


    說來也巧,寇恂在去往漁陽郡的時候,正好遇到了王郎派往漁陽的使者。


    對於幽州諸郡,王郎也十分重視,畢竟幽州突騎,名揚天下,能得到幽州諸郡的支持,也就等於掌控了幽州突騎,這會讓他在以後爭霸天下的道路中,得到一個大大的助力。


    雙方碰上之後,相互詢問了一番。


    寇恂先報上自己的姓名和官職。一聽他是上穀郡長史,王郎使者頓時麵露傲色,向寇恂表明,自己乃天子使者,現出使漁陽,接下來便要出使上穀。聽


    完對方的身份,原來是王郎派出的使者,正準備去往漁陽和上穀進行招撫。


    寇恂點了點頭,心裏嘀咕,你也別去了,就在這吧!在場眾人,無論是寇恂的手下,還是王郎使者的手下,誰都沒想到,寇恂突然拔劍,一劍直接把使者給劈了。


    將使者劈倒在地後,寇恂緊接著又是一劍,斬下使者的首級,而後高高舉起,衝著使者的手下人振聲喊喝:“如有抵抗者,殺無赦!”護


    送使者的那些王郎軍兵卒,無不心頭大駭,嚇得臉色頓變,看著高舉著使者首級的寇恂,無一人敢反抗,全部放下武器,繳械投降。寇


    恂就是帶著使者的腦袋,去了漁陽郡的郡城,漁陽城。


    現在的漁陽城,正處於爭論當中,爭論的焦點,正是歸屬於誰的問題。更始皇帝劉玄,是根正苗紅,高祖之後,漢室後裔,實力也大,可問題是,他遠在長安呢。


    王郎的實力是不如劉玄,但他可在邯鄲,與己方近在咫尺。現在王郎有河北三王的支持,又有那麽多的郡縣歸附,己方想獨自對抗王郎的招撫,無疑於以卵擊石。


    漁陽郡府的官員,大多都勸說太守彭寵歸順王郎。隻有一人除外,吳漢吳子顏。吳


    漢可算是彭寵的鐵杆心腹。


    和彭寵一樣,吳漢也是南陽人,當初他是跟著彭寵一同來的漁陽,兩人一同創業,一同經營,關係自然是非比尋常。


    後來彭寵成了漁陽太守後,自然也沒忘吳漢這兄弟,任命他為安樂縣令。安


    樂縣就在漁陽的旁邊,中間隻隔著一條陽樂水,陽是指漁陽,樂是指安樂,陽樂水的名字,也是根據這兩城的名字而來。


    吳漢這個人很有意思,明明性情衝動火爆,爭強好勝,但偏偏相貌生得極好,單看外表的話,那就是一副翩翩君子的好形象。他


    武力超群,驍勇善戰,不管麵對多強的敵人,多麽眾多的敵軍,他從來都是麵不改色,但他又不是單純的武夫,足智多謀,胸懷乾坤。


    當今天下大亂,群雄並起,英傑輩出,能做到文武雙全的將領不在少數,但要說其中的佼佼者,吳漢吳子顏絕對是數一數二的。吳


    漢的意見和其它官員都不一樣,他態度十分明確,支持劉秀。至於吳漢為什麽強烈建議彭寵支持劉秀,原因很簡單,也和他的性格有關,現在支持王郎的人已經那麽多了,多你一個不多,少你一個不少,你現在歸順王郎,這算是什麽功勞,誰能記得住你?反


    之,支持弱勢的劉秀,打敗了王郎,那才是不世之功,可揚名天下,名垂青史。


    這就是吳漢的心中想法,彭寵問他為何支持劉秀,他也是這麽迴答的。支持王郎得天下,沒功,支持劉秀得天下,大功,封侯拜相,前途無量。聽


    完吳漢的話,在場的官員們都差點氣樂了,支持王郎還是支持劉玄,這可是關係到生死存亡的大事,豈能如此兒戲?


    不過彭寵卻對吳漢的說詞深以為然。彭寵和吳漢的關係,不是其他人能比的,吳漢一句話的分量,也要比其他人重得多。


    雖說彭寵當時沒有表態己方到底是該支持劉秀,還是該支持王郎,但他的心裏,已經開始向劉秀這邊傾斜。


    恰巧在這個時候,寇恂來到漁陽,麵見彭寵,把漁陽、上穀兩郡聯手,共同支持劉秀的意見提了出來。聽


    聞上穀郡也支持劉秀,彭寵當場便露出喜形於色的表情,兩眼都閃著亮光。


    在場的漁陽官員們還是老一套的說詞,紛紛表示反對,認為王郎勢強,劉秀勢弱,王郎不僅有三王支持,而且冀州的大多數郡縣都已歸順王郎。而


    劉秀現在有什麽?就一個中山郡在支持他,而且中山郡境內的許多縣還倒向了王郎。在


    他們看來,劉秀的滅亡,隻是時間早晚的問題,己方絕不能登上劉秀這條沉船,白白搭上自己的身家性命。


    吳漢環視眾人一眼,冷哼一聲,憤憤不平地說道:“真是一群無膽之鼠輩!”寇


    恂也不多話,讓下人拿上來一個圓滾滾的包裹,當眾打開,眾人定睛一瞧,原來包裹內裝的竟是一顆血淋淋的人頭。


    他手指著人頭說道:“此賊為王郎使者,欲出使漁陽,被我半路遇到!”說著話,寇恂向彭寵拱手施禮,說道:“下官鬥膽,代彭太守誅殺了此賊!”此


    話一出,在場的眾人無不大驚失色,有些官員都直接從坐塌上蹦了起來。手


    指著寇恂,又急又氣得渾身直哆嗦,怒聲吼道:“寇恂,你好大的膽子,私殺天子使者,你該當何罪?”“


    大人,不能放走寇恂!豎子膽大包天,殺害天子使者,天子怪罪下來,大人危矣,漁陽危矣!”


    “大人當即刻拿下寇恂,送於邯鄲,交於天子處置!”人


    們正七嘴八舌的時候,吳漢突然哈哈大笑,他站起身形,走到那顆斷頭近前,低頭看了看,又仰天笑了起來。他的笑聲,也成功打斷了眾官員的嘈雜聲。眾


    人看著吳漢,無不是敢怒不敢言。吳漢和彭寵的關係太好了,雖說隻是個縣令,但卻沒人敢得罪他。吳


    漢掃視眾人,似笑非笑地問道:“你等要大人拿下寇功曹,送於邯鄲,交由王郎處置,是不是還要大人親自去趟邯鄲,向王郎負荊請罪啊?”


    在場的官員們紛紛垂下頭,誰都沒有往下接話,其實,他們都有這個意思。


    見眾人這般反應,彭寵勃然大怒,猛的一拍桌案,大聲說道:“漁陽、上穀,比鄰而居,相輔相成,缺一不可,今,耿太守已決定支持大司馬,我彭寵自當與耿太守共進退。再敢勸本太守歸屬王郎者,將與此賊,同等下場!”說話的時候,彭寵狠狠指了指吳漢麵前的那顆斷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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